小會議室的內部格局其實頗似鄉紳貴族的客廳。進門之後並不是直接進會議室,而是一條走廊。走廊一側是較大的會議室,此時能夠清楚的聽見裡面發言的聲音;另外邊則看起來是小房間,估計是與會人員臨時休息(假如會議開得很長)的小房間。
他們進入之後,立刻將門重新帶上。小丫頭牽着他的手,在門關上的瞬間,艾修魯法特清楚的感覺到她身體似乎在顫抖。
“像一個女王一樣,面對一切。”艾修魯法特輕聲說道。他做了一個手勢,示意小丫頭先不要進去,然後自己大步的走進了會議室。
在他踏入會場的瞬間,數十道視線立刻集中到他身上。幾乎所有人都注意到這個不請自來的客人。
“你是誰?”有人問道。問話的是一個年紀不是很大的男人,他坐在會議室的主持席上。艾修魯法特不認識他,但是他猜想這個男人應該就是那位只聞其名的法魯薩了。不過這一點他並不能肯定。
“我,”艾修魯法特沒有着急,而是仔細的在人羣中掃視的了一圈,在這些人中,他居然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所有人都穿戴着軍隊制服,並且攜帶着隨身武器,有一部分人穿着盔甲。“奉女王陛下的命令而來。哪位是法魯薩將軍?”
“女王?”那個很可能是法魯薩的男人不屑的哼道。“胡說八道!女王還是小孩子呢,你騙誰,來……”
“等等,將軍。”邊上一個年輕人突然說道。“這個人我認識,他叫艾修魯法特,是女王的貼身護衛。”
“你認識?”
“我在……幾次聚會上見過他。”那個青年軍官說道。邊上其他幾個人紛紛出聲應和。這種情況下,哪怕是法魯薩也無法否認艾修魯法特的身份。
必須要說,不知道是命運的作弄還是刻意的安排,法魯薩現在所處的位置非常好。他和艾修魯法特相隔位置很遠,而他身邊站着兩個看起來是衛兵的人。這兩個人穿戴着全套盔甲,一左一右的將法魯薩護在中間。不需要其他的證據,單是這兩個人的眼神,艾修魯法特就能看出他們肯定不是普通貨色。除此之外,這個房間並不只有一扇門,在法魯薩身邊不遠就是側門。如果在會議室裡發生了衝突,那麼法魯薩可以很輕易的從這扇門逃離。
“女王的命令,女王帶來了什麼命令?”法魯薩說話的口吻雖然依然有些漫不經心,但是他卻坐正了姿勢。他的表情清楚的說明了他這種口吻是裝出來的。
“他叫艾修魯法特?”艾修魯法特聽見邊上有人說話,他順着聲音看去,看到的正是一個熟人——那位曾經和他打賭並輸掉的巴蘭卡。哦,對了,當時好像就說了,這個叫做巴蘭卡的人是近衛軍團的軍官之一……僱傭兵的頭子。
“沒錯,我在一個聚會上見過。”回答問題的是一張艾修魯法特見過的面孔。不過有點抱歉的是,他不記得這個人的名字了。“他的名字有點拗口,所以我印象很深刻。”
“女王……貼身護衛……”巴蘭卡的眼睛中突然閃過一絲光芒。
“快點說啊,女王到底帶來了什麼樣的命令?應該是攝政大臣的命令纔對吧。”
“拜倫公爵發動叛亂,女王命令近衛軍團立刻赴鷹隼城平叛。”艾修魯法特說道。
“你開什麼玩笑,拜倫公爵可是攝政大臣!”法魯薩變了臉色。他伸出一隻手:“拿來!”
“拿什麼?”
“女王陛下的親筆詔書。”法魯薩倒是已經想明白了內部關係。想必這個艾修魯法特的是從王城裡逃出來的,來做最後一次掙扎——真不知道公爵大人是怎麼安排的,居然讓這麼一個危險人物帶信逃離鷹隼城。但是無所謂,反正一直以來都是拜倫公爵攝政,幾乎沒人認得小女王的筆跡。只要這個信使將信交到他的手裡,那麼這場遊戲勝負就定了。他可以當然否認這封信的來歷,一口咬定信件屬於僞造,甚至直接將這信撕碎。到時候不管這個艾修魯法特想幹什麼,都是死無對證,徒呼奈何了。
“女王陛下的口諭。”艾修魯法特說道。
“你這是開玩笑嗎?”。法魯薩看着這個陌生人。“雖然你是女王的貼身護衛,但是這樣的命令也是可以空口白話的來下達的嗎?”。眼看着這個陌生人拿不出有利的證據,他心頭大定,這樣一來連隱患都沒有了。
“等等,將軍,這個事情很不同尋常。”邊上有人說道。“實在太蹊蹺……前天晚上,城裡發生了大火……”
這是不可隱瞞的。因爲當時焚燒的火光很大,哪怕是軍營這邊也能看得見。而且那多處同時起火,一看就不像普通的火災,更像是發生了什麼動亂的樣子。
“只是火災罷了。”法魯薩回答,“發生火災有什麼奇怪的嗎?鷹隼城哪年沒幾次火災的?燒掉一個街區的事情也發生過……難道讓我們這些光榮的騎士們去城裡負責滅火?”
“但是,那是多處同時升起火光……
“多處失火罷了。”法魯薩回答道。“我是近衛軍團的指揮官,想要調動我的部隊,那必須給我相關的命令。”他看着艾修魯法特。“而不是空口白話的過來說幾句話。你以爲這裡是商會嗎,可以空手來要求貸款的?”
他現在已經猜出了事情的大概。現在他要做的不是保證軍團原地不動,而是要想辦法將這個艾修魯法特給抓起來。幸好要做這個事情不是很難。不管怎麼說,雖然這裡有幾個人認識艾修魯法特,能證明他的身份,但是畢竟他只是獨自一個過來的。
不知道那位小女王知道她最後的希望就這樣如泡沫一樣破裂了,會有什麼樣的心情呢。
“你是怎麼進來的?”他大聲的質問。
“當然是從軍營的正門口進來的。”艾修魯法特回答道。
“軍法官!”他問邊上另外一個身材瘦削的男人。“一個外人,擅闖軍營是什麼罪名?”
“啊,處決。”那個軍法官遲疑了一下,立刻回答道。“但是王室的使者是例外的……”
“他不是王室的使者!”法魯薩冷笑了一聲。“王室的使者必須攜帶信物才能證明他的身份。他有什麼證據?就那個空口無憑的‘口諭’?什麼時候聽說貼身護衛還兼職信使了?”
“但是……但是……將軍……”
“我知道,畢竟他是女王的貼身護衛,直接殺了不合適。先拘禁起來再說,等我派個使者到鷹隼城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使者來回需要一天時間。事實上,只要拜倫公爵和他配合好,那麼瞞下這件事情……瞞個三五天壓根不算啥。三五天後候事情早就穩定下來了,近衛軍團裡就算有一些真正忠心王室的也無可奈何。小女王最後將自己的貼身護衛派來求援,說起來也算是很正確的一個舉動,可惜的是……世界上的事情沒這麼單純啊。
“誰說我不是信使?”艾修魯法特問道。
“誰說你是一個使者?”法魯薩毫不客氣的反問。“有誰來證明呢?”他知道自己已經控制了局面,現在完全只是一場貓兒戲鼠的遊戲罷了。
“我說的!我來證明!”一個屬於少女,略帶稚嫩的聲音響起。伴隨着這個聲音,一個身影從艾修魯法特身後走了出來。之前由於角度和艾修魯法特身體遮擋的緣故,居然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小丫頭的存在。
“這個是……”說話的是那些對小丫頭並不熟悉的人。但是這裡的人都是中高級軍官,他們經常會有機會進王宮,很快有人失聲叫了起來。“女王陛下?”
法魯薩面色發白,手臂僵硬的放在桌子上。而各位軍官都看着站在會議室門口的小丫頭。如果小丫頭心裡很緊張的話,至少她的面容上沒有表達出來。只有最細心的人才能發現她的拳頭攥得緊緊的,手指甲都深深的掐入揉裡。
現在,已經沒有人對艾修魯法特剛纔說的事情再有疑問了,一個新的問題擺在所有人面前,那就是如何選擇。說不清楚這一幕是怎麼發生的,但是突然之間,全場寂靜下來。人們一會看看近衛軍團的現任指揮官法魯薩(每個人都知道法魯薩的背後是拜倫公爵),一會看看站在門口的小女王。這個選擇其實並不容易做出,但是一旦做出,恐怕就決定了一個人一生的前途,甚至是能夠扯上整個家族的興亡榮辱。
“大家聽着!”法魯薩突然之間大喊了一聲,全場爲之一震。“這一位不是露維雅??安潔爾??馬克雷米茲女王陛下,是冒牌貨!”
“住口!立刻將這個叛逆給我拿下!”小丫頭立刻叫道。
艾修魯法特上前半步,而法魯薩兩個衛兵同樣上前來,和艾修魯法特遙遙對峙。雙方劍拔弩張,而其他人卻都在一種壓抑的沉默中一動不動,不知如何選擇。
突然之間,一道劍光閃過。法魯薩發出了一聲慘叫,一把長劍從後面刺穿了他的胸膛。發動偷襲的正是巴蘭卡,近衛軍團中的僱傭兵隊長。他剛纔乘着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吸引的時候,悄悄的繞到法魯薩的身後並發動了致命一擊。
“奉命誅逆賊!”從法魯薩的屍體上拔出長劍之後,巴蘭卡大喊了一聲。“女王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