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和棋手?”
“就是這麼簡單,目前博弈的是拉法和拜倫,”因爲貝勒爾已經鑽進被窩,所以他的聲音是從被窩裡傳出來的。“雖然說越早出手越有利……但我們的本錢不多,所以我們只能最後一個入場。等到他們三方全部打個筋疲力盡後然後嘗試來一次漁翁得利……”
“那麼格魯尼的小女王……”
“除非天上又掉下一個加魯納斯來,神通廣大兼忠心耿耿,否則她永遠只是棋子,被某一方捏在手裡而已。”貝勒爾的聲音已經很不耐煩。“我睡覺了,出去關門!”
……
“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小丫頭用力拉了拉身上的披風。前面已經說過,由於之前被淋溼的緣故,她在披風之下完全是赤身露體的。而剛纔她由於又做了一些幅度較大的動作,比如站起來又坐下等,使得披風的包裹得沒有之前那麼嚴實了,部分身體開始遮不住。當然,本來這是無所謂的,只要稍微將披風拉拉直,扯一扯就行了,但是艾修魯法特就坐在她對面,她的任何此類動作都可能使自己走光。
“沒有什麼穩妥的方法,如果你想要作爲女王……想要奪回鷹隼城,唯有一個冒險的方法。”艾修魯法特說道。
“奪回鷹隼城?”小丫頭愣了一下。“我以爲……我們應該跑到……”
“你是女王,爲什麼你要逃跑?”艾修魯法特笑了一下。“如果你逃跑就真的完了。連你自己都覺得只能逃跑的時候,那麼對你抱有期待的人就會徹底失望,對你抱有敵意的人就再也不會對你有畏懼之心,就會發動更加猖獗,更加肆無忌憚的攻擊了。”
小丫頭其實很想問問,她們到目前爲止的行動如果不叫逃跑叫什麼。不過她最後還是決定不要提這個問題比較好。
“你是不是覺得我說的不妥?”艾修魯法特再次笑了一下。“打個比方來說,在戰鬥中,暫時的後撤和敗逃是兩種不同的概念。前者是爲了讓自己取得更有利的位置,可以更好的戰鬥,而後者則是徹底的失敗……好吧,脫離這些空泛的概念不談,主要是因爲逃跑不能得到任何好處。”艾修魯法特用手示意了一下。“眼下的局勢是這樣的:想要打倒拜倫,就必須求助於武力,換句話說,需要受你指揮的軍隊。雖然武力是可以花費金錢和時間來建立起來的,但是問題是我們沒有錢,就算有錢也沒時間……拜倫不可能原地不動的等我們。相反,他眼下最要緊的事情就是抓住你,只要抓住你,他的一切行動都合法了,就算不合法也可以僞裝成合法的。所以,除非真跑到拉法那裡去,否則逃跑就是單純逃跑,換不來任何更有利的環境。”
“如果不逃跑,那麼該怎麼辦呢?”小丫頭問道。
“陛下,不要絕望,你還有一支效忠於你力量……而且就在鷹隼城的邊上。”艾修魯法特說道。
“鷹隼城邊上?可是邊上除了近衛軍團之外,並沒有任何其他部隊啊。”小丫頭想起之前的那件事情。原先近衛軍團的指揮官保爾將軍暴病而死之後,近衛軍團的指揮官被換成了拜倫的親信,換句話說,這個軍團的控制權已經完全落入拜倫的手裡了。
“對,就是近衛軍團。”艾修魯法特說道。“有個事情不知道你瞭解不瞭解,這個近衛軍團有着非常重大的意義——其實之前,不管是拉法還是拜倫,兩個人不管怎麼吵,怎麼明爭暗鬥,都不會像昨夜一樣**裸的述諸武力……歸根結底就是因爲這支近衛軍團的存在。它的指揮官是保爾將軍,保爾既不是拜倫的支持者,也不是拉法的盟友。”
“嗯,”小丫頭認真的聽着。“所以在權力上……構成了一個穩定的三角。”
“對,就像書上說的一樣,只有兩方勢力角逐的話,肯定要你死我活的鬥上一場。但是如果有三方……那麼就會因爲彼此牽制而都無法行動。保爾將軍和他的近衛軍團就是這個平衡三角形中的第三角。”
“但是……”小丫頭疑惑的問道。“現在近衛軍團的總司令已經是……”
“對,但是你可能不知道,那位因病死去的保爾將軍,和宮廷大主管斯卡德拉是政治上的盟友……他們是少數真正忠實於王室的人。我聽說,他們都是您祖父和父親在世的時候提拔的人,從王室手中得到了現在的地位和財富,所以他們對你抱有感恩之心,並且希望能幫助你,報答你。”艾修魯法特說道。“這種人真的是很少的,世界上絕大部分人都是拿到好處後拍拍屁股就走……或者把肉吞下肚立刻找下一個主子……感恩什麼的,太奢侈了。”
“這個……”小丫頭其實想說保爾畢竟已經死了,不過話到出口的時候卻發現說不出來。
“你要感謝死去的保爾將軍……正是他,給你留下來在這種情況下最後的翻盤希望。”艾修魯法特說道。在篝火的照耀下,他的臉上呈現一種黯淡的紅色,使得他看起來和平時差別很大。“保爾將軍在他掌握近衛軍團的這麼多年以來,做着和拜倫同樣的事情:清除異己,安插親信。和拜倫一樣,他的工作也是卓有成效的。”
“你的意思是……”
“雖然拜倫之前成功的將自己的親信死黨扶上了近衛軍團指揮官的位置……但是,時間太短。他來不及進行清洗,更換人員。我相信此時除了最高指揮官之外,近衛軍團其他高、中層,全部都是保爾將軍精心選擇的人選。他們依然是忠實於你的部隊。”
“但是……”小丫頭問道。“爲什麼他們昨夜沒有任何行動呢?昨夜的大火……近衛軍團駐紮在郊區,他們一定會看到的啊。”
“這就是拜倫的算盤了。”艾修魯法特說道。“其實這個國家的大部分人,比如說鷹隼城的大部分人……都是認同你是個女王的,如果各種條件合適,他們會樂意爲你效力。不過拜倫通過利益關係籠絡了一小批人……並使得這一小批人處於‘控制者’的位置,直接截斷了你和這些大衆的聯繫。近衛軍團也是一樣,雖然他們軍官和士兵都是願意向你效忠的,但是拜倫換上來一個自己的死黨,直接截斷了他們和你的聯繫。這就和姦商們的行賄原理差不多——國家需要供養一大批官員,而奸商只用收買其中關鍵的幾個。所以表面上看起來是國家花費了比商人更多的錢,但是具體操作的時候卻往往是商人獲得了勝利。”
“我猜想,”艾修魯法特說道。“昨夜近衛軍團已經發覺了鷹隼城內的火光。但是那位指揮官隨便找了一個藉口,比如說‘只是一場大規模的火災’或者是‘情況不明,我們應該原地待命’之類,就能讓整個軍團無法作爲。所以拜倫就可以爲所欲爲。”
“而且,你有沒有發現一件事情,今天城門口攔截我們的士兵,並不是近衛軍團的士兵——那些士兵名義上是鷹隼城的警備隊,但是實際上卻不知道是拜倫從哪裡調來的……如果近衛軍團已經在拜倫的絕對控制之下,那麼他一定會把這支部隊調來,至少也是調一部分兵力過來,協助守城或者搜索。”
艾修魯法特說完這些話,將手中一直玩弄的一塊小木柴丟到了篝火之中。
“現在你明白了吧,眼下唯一的機會,就是到近衛軍團的軍營裡,從那位拜倫的死黨手中,奪取軍隊的指揮權。”
這句話就像一道閃電一樣,瞬間照亮了小丫頭的頭腦。
“只要我們能率領近衛軍團反攻……”她輕聲的說道。
“拜倫根本就抵擋不住。”艾修魯法特說道。“近衛軍團的兵力是他手下警備隊的六倍以上,而且他沒有做任何作戰的準備……就算他做了也沒用。因爲只要你在軍隊中,只要王室的白鷹旗幟飄揚,拜倫的部下,特別是那些底層的士兵,是很難堅持抵抗,和白鷹旗幟死戰到底的。這就是女王的力量。當然,就算他們堅持抵抗了,也沒任何意義,這座城市裡的居民都是你的臣民,所以他們遲早都會起來協助你……從來沒有軍隊能夠這種情況下還能抵擋住敵人的攻勢。如果拜倫是個聰明人,在他看到近衛軍團之後,就會第一時間逃走。他叛逆的罪名已經坐實,唯一的選擇就是逃回南方自己的領地。”
“那我們……”小丫頭興奮的想站起來,不過她馬上想起自己身上只披着一件披風,所以只能原地不動。但是至少她的眼睛裡充滿了希望的神采了。
“但是,千萬不要以爲這很簡單。”艾修魯法特聲音一變,給她澆上一盆冷水。“那位指揮官……我記得他的名字叫做……法魯薩?……他肯定不是單身赴任的,他擁有一支只對他個人效忠的親兵……而那些軍官們……他們也絕對很清楚拜倫的勢力。我已經說過了,像保爾這樣的人是非常少的,絕大部分人是趨利避害,都會努力的站在勝利者這一邊。”
“你剛纔說過……保爾的部下都是……”
“不要把別人當做傻瓜。你以爲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名爲‘王者之氣’的東西?真的能夠動動嘴皮子就讓他人甘心拜服?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與效忠,那些真正能夠打動人心的雄辯,哪個不是在利益的基礎上編織而成的?你應該記得埃辛和法利西斯吧。他們也是你的護衛嗎,過去你如果遇到危險,他們也會捨身保護……但是這並不影響他們昨夜想要逮捕你……法魯薩絕不可能(雖然我倒希望可能)看到你就會俯首歸降。他會盡力來阻擋你……這是決定命運的鬥爭。事實上,如果拜倫猜到你可能會去軍營,那麼我們這次前往就是自找死路。如果他沒有準備,那麼我們擊敗法魯薩的機會也只有一半……而如果我們失敗……”
“如果失敗……”也許是被艾修魯法特的口吻所感,也許是真正的領會了他這番話的意思,小丫頭看起來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噤。
“那把匕首……就用它自刎吧。”艾修魯法特示意放在邊上的匕首,就是小丫頭貼身攜帶,後來被他奪過來的那把。“至少這樣能讓你以女王的身份死去,而不必受什麼屈辱……即使知道面對這些威脅,你也願意去嘗試嗎?”艾修魯法特把目光轉到問道。“或許在你死的時候,你會認爲這是你一生最大也是最後的錯誤。”
“如果只有一個選擇,那就不存在對和錯!”小丫頭如此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