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是晚上了。
在鷹隼城商業區的邊緣地區,有一棟雙層的建築物。此時此刻,在這座建築物一樓的一個房間裡,幾個身影正靜坐着。
這間房子的佈置非常簡單,兩張沙發構成了所有傢俱。夜鷹此刻正坐在一張沙發上,手指無聊的玩弄着自己幫派的鐵鷹標誌。他已經在這裡等了很長時間,以至於幾個部下都有點沉不住氣了。
“老大……你說羅蒂雅會來嗎?”一個部下按捺不住,終於出口問道。
夜鷹斜視了這個多嘴的部下一眼,冷冷的回答道:“她當然會來的……事實上我倒希望她不要來。因爲如果她不來,那情況也許會更好一點。”
部下滿臉疑問,但是首領話語中那種不寒而慄的意味讓他不敢繼續問下去。其實只要混幫派的都會曉得,沒有任何一個首領是好說話的,好說話的當不了幫派首領。在老大面前必須學會管住自己的嘴巴,如果管不住,老大會幫你管住。
夜鷹能感覺到房間裡充滿了一種不安的氣息。他今天做的這件事情非常大膽,其實就算他自己都沒有太大的把握,但是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不管什麼樣的風險都得冒一下。
房門被猛的推開,一個部下從外面衝進來。“首領,那個女人……羅蒂雅來了!”
“她帶了幾個人?”
“不是很多,大概五六個人。”部下回答,“除了她之外,都是男的。”
“將他們帶到這裡來。”夜鷹不動聲色的回答。“注意一下有沒有其他的伏兵。”
“是。”這個報信的部下又急匆匆的離開了。
夜鷹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直到現在,他才驚覺自己剛纔是多麼的緊張。不過這一次他押寶押對了。來的是羅蒂雅,不是血色薔薇。
接下去等待的時間並不是很長。因爲羅蒂雅很快就來到了這個房間。雖然說他就久仰大名,但是實際上這卻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個女人。正如傳說中的一樣,這個女人長得很漂亮,不管是臉蛋還是身材都無可挑剔。她身上也沒有那種幫會成員特有的凶神惡煞的氣質——事實上,若非對這個女人的情況知道的相當清楚,否則他一定會以爲這個女人只是一個平平常常的女店主罷了。
羅蒂雅來到沙發邊上。夜鷹站起來,做了一個“請入座”的手勢。
“羅蒂雅女士,幸會。”夜鷹說道,“來一杯蜂蜜茶,怎麼樣?”
羅蒂雅沒有回答,於是夜鷹衝着外面叫了一聲,“給客人來一杯蜂蜜茶!”叫過之後,他也坐了下來。表面上他似乎在等待上茶,實際上卻在仔細的觀察羅蒂雅帶來的幾個人。
左邊的一個人是個身材較高,體格勻稱,腰間佩戴一把連鞘長劍的男人,他最醒目的特徵是鼻樑中央有一道利器留下的傷痕。能夠想象當年這個傷口再深入三分的後果。這個男人雖然沒有說話,但是神情冷靜,目光犀利,不自覺的散發着一種危險的氣息。
除了這個男人之外,還有三個。他們看上去都要比第一個更爲強壯而兇狠,但是在夜鷹的眼裡,他們加起來也沒有第一個那麼危險。這倒不是什麼理性思索,而僅僅是一種本能的感覺而已。夜鷹從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就握住了匕首的柄。在爬到了今天的地位之前,他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羣毆和單挑,背叛和刺殺,以至於練成了一種敏銳的直覺。也正是這種直覺,使得他經常能夠洞悉那些原本掩藏得很巧妙的陷阱。
不過最後那一個則明顯不像護衛了。那是一個胖胖的年輕人,長得很像一個包子,全身上下沒一處不胖,腦袋肥頭大耳,肚子圓滾,四肢都顯得短而粗。總之,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是練家子。而這個年輕人的表情也很清楚的說明了這一點——他看起來很緊張,因而顯得面色蒼白,神情不安。
這一位應該是請來的談判專家了。不過看起來,羅蒂雅的人選好像有點問題。
茶水來的很快,一杯香氣四溢的蜂蜜茶很快就送到了羅蒂雅的面前。不過這個女人沒有喝,而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這杯飲料。
“這蜂蜜茶可不好泡……必須要準備好多種材料才能泡出這樣的好茶……你真的這麼確定我會來?”
“哈哈哈……當然了,親愛的羅蒂雅女士。”夜鷹舒緩了一下手腳。“我早就確定你會來。理由嗎,自然很簡單,因爲一個首領如果在這種情況下不出面,他就沒資格當一個首領!”
“別把我和你們這些人相提並論。”羅蒂雅回答。“特別是你這樣的惡棍。”
“很遺憾你這麼想。”夜鷹說道。“不過,我們還是來談談具體的事情吧。事情的起因,相信你看過我的信之後,已經完全的瞭解了。其實說起來就是一句話,艾莉克莎小姐,從我這裡偷了不少東西。”他曖昧的看着對方。“給我造成了很大的損失!所以現在問題就來了,我該怎麼處置她?當然,其實我可以直接就讓她得到應有的懲罰。不過,考慮到羅蒂雅女士您的立場,特別是爲了表示我對您的敬意,我覺得我必須通知你一下。”
“先讓我見見她。”羅蒂雅咬了咬嘴脣。
夜鷹打了一個響指。幾分鐘後,他的幾個部下從一道邊門裡拖進來兩個被捆綁得結結實實的人,一男一女。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遭到了毒打,全身衣衫破爛,傷痕累累。
“羅蒂雅大姐……”那個女的掙扎着擡起頭,臉上清楚的看到紅色的淤痕,一隻眼睛則整個變得烏青。“對不起……”她抽泣着。
夜鷹清楚的看到羅蒂雅的臉上變得很難看。
“把她放了!”
“放了她?哦,本來既然是羅蒂雅女士的要求,我也應該賣個面子。可是呢,勾引我的部下,偷了我的財寶,然後試圖私奔逃走……不管是什麼地方,這樣的事情可都是違反規矩的呢。”夜鷹用一種心平氣和的口吻說道。“怎麼說我也是一個頭目,如果這樣的行爲不處置,我還怎麼管理這麼多部下?”
“你把東西都追回來了,不是嗎?”
“哦,我真的希望如此。”夜鷹看似傷心的嘆了口氣。“可惜你的這位部下不僅膽大妄爲,還沒有眼光。金銀財寶之類的倒也罷了,你知道她居然還把我最心愛的古董罐當做垃圾,給打碎了。我說句不客氣的話,其他的東西加起來,也沒有那個罐子的一半值錢。”
“你的意思是……”
“那個古董罐子,價值最少也得五十萬金奧利。”夜鷹說道。“這還是良心價。三週前城裡貴族區有個古董拍賣會,其中有一個和我的罐子類似的——當然沒我的這麼好,略微有點破損——賣出了三十五萬金奧利的價格。我說的可是實話,憑你的人脈,稍微打聽一下就知道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拿出五十萬金奧利來贖人?”
“你誤會了,羅蒂雅女士。這可不是我在敲詐勒索,而是我實實在在的損失了這麼多。說句實話,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並不太想深究這樁罪行,否則的話他們兩個現在還能這樣完整的嗎?但是我總不能吃這樣的大虧吧?”
他做了一個手勢,兩個囚犯就被拉走了。接着另外一個人走上來,將一個木頭盒子放在茶几之上。盒子的蓋已經被打開,露出裡面瓷器的碎片。這應該就是那個被打碎的古董罐子了。當然,不管這個古董過去怎麼值錢,現在它就只剩下學術方面的價值了。或許某個專業的陶藝師會出一兩個金奧利買下它,好揣摩研究古人的工藝水平。
“羅蒂雅女士,就是這個。”夜鷹回答道。“如果可以的話,我不希望和您交惡,所以眼下這件事情雖然有點難辦,但我希望能夠以一種最完美的方式解決。在這件事情上,我願意退一步——只要你一開口,我就放人,至於錢的事情,分期付款就行了。”
他盯着羅蒂雅。這是另外一個賭博。如果這個女人就這樣站起來放棄,那麼他也一時之間無可奈何。但是這個賭博有一試的價值——這個女人既然會冒着風險,到這裡來來,就說明人質對她而言相當的重要。五十萬金奧利,雖然這數字聽起來確實不可思議,但是俗話說漫天要價就地還錢。他其實並沒有他看起來的那麼貪心。
羅蒂雅將盒子拿起來,略微看了一下之後,交給身後的那個包子身材的男人。後者開始仔細看起來,接着他低頭下,貼着羅蒂雅的耳邊小聲的說起話來。
夜鷹微笑了一下,這個笑可是發自他內心深處的喜悅。
他能夠猜得出來這個胖子向羅蒂雅說了什麼。在這個罐子還是完整的時候,這確實是一個罕見的古董。但是問題是古董這種東西,只有在愛好者眼裡纔有價值,在其他人眼裡就是一件破爛貨。古董要變成金奧利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需要足夠的時間才能找到那個“冤大頭”。事實上很多...收藏家號稱“價值連城”的...收藏品,真正最後變賣的時候,連估價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悄悄話很快說完了。
“這個罐子沒你說的那麼值錢。”羅蒂雅晃了晃手中的盒子。“年份並不是特別好的那一種……就算它過去完美無瑕,現在最多也只值三十萬金奧利。”
“我說過,”夜鷹保持着微笑。“這件事情我願意退一步,以表示我對羅蒂雅女士的善意。”
“二十萬金奧利。”這一次說話的不是羅蒂雅,而是那個胖子。他已經鎮定下來,完全適應了這種環境和氣氛,終於表現出了自己的正常討價還價水平。
“好,就按你說的。”夜鷹回答道。他如此乾脆利落的接受了這個價格,反而讓胖子呆了一呆。夜鷹能猜出對方此刻的感覺——就好像一個人全力以赴揮出一拳,卻落在棉花上毫不受力一樣。“就這樣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