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被召喚出來的災禍領主已經完全成型了。不管是誰——從和災禍領主近在咫尺的賽吉氏族士兵亦或者是較遠的蘭達,都已經能夠清楚的看到災禍領主的真正面貌。
哪怕以鼠人的標準而言,這個異型的巨獸也顯得令人噁心和反自然。它巨大的身軀骯髒得令人作嘔。這也說明了它名稱的由來,它是“災禍”一詞的具體化象徵。它的身體溢出着強大的邪惡氣息,以一種難以置信的方式緩慢腐蝕着自己周圍的一切——在它頭頂上,那些生長在地下隧道中的苔蘚從綠色變成了黑色,在它的腳下,那些剛剛死去不久的屍骸已經開始腐爛長蟲。
在鼠人的觀點裡,凡間對於災禍領主這樣強大的惡魔而言來說是有排斥力的,整個世界似乎都不容許這個生物存在。但災禍領主體內蘊含着巨大的邪力,使它能夠抵抗凡間的斥力,保持自身的存在。
蘭達顫慄的看向身後的深淵領主。鼠人們都知道唯有灰先知才擁有召喚災禍領主的知識,並且他們一直隱藏着召喚儀式的秘密。只有在極其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在一位作爲上司的鼠人領主的嚴厲命令下,灰色先知纔會不情願的召喚這種扭曲生物——因爲就連灰色先知也害怕這種他們無法控制的魔物。而且衆所周知,召喚災禍領主似乎需要一個神秘的複雜儀式,其過程雖然談不上特別繁瑣漫長(當然,也是因爲沒人知道細節),但也絕不是這麼彈指之間能做到的。
艾修魯法特可完全沒有任何被災禍領主給嚇到的樣子。他的手一用力,蘭達就被推得向側面退了幾步。這位埃辛氏族的黑衣刺客在極度驚恐中看到災禍領主正轉過頭,和身後那個召喚它的火紅色毛皮的鼠人四目相對。
來自這個遠古魔物的凝視足以令一個凡人的心臟停止跳動,但卻沒能讓艾修魯法特的神色哪怕變上那麼一絲。
下面的事情就更不可思議了。在黑衣刺客的眼裡,艾修魯法特舉起了自己的手,他手臂上火紅色的毛皮格外醒目。那隻手做了一個手勢,就像指揮一頭狗一樣簡單、直接而且沒有任何多餘的客套禮貌——他在示意那頭魔物發動攻擊。
黑衣刺客感到自己的心臟都差一點停止了跳動。事實上,這不是蘭達第一次見到災禍領主,所以他很清楚,災禍領主始終在編織着無數的狡詐的陰謀,不停地探索着最佳手段去實現。而且這種惡魔是全知的,任何試圖欺騙災禍領主的行爲都是徒勞而已——超自然的神力可以使災禍領主查知任何謊言。所有的鼠人頭目們都懼怕這種生物,而且將其視爲鼠神在人間的化身。任何膽敢對災禍領主不敬的傢伙——如果這種人存在的話——都會以一種他們完全不希望的方式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但是這一次,事情似乎完全不同。這個惡魔對着艾修魯法特恭敬的做了一個表示服從的動作——就像一頭寵物遵循着主人的命令一樣——然後掉過頭去,對着賽吉氏族的陣地衝去。
“通知後面的傢伙們。”艾修魯法特用漫不經心的口吻對蘭達下令。“可以進攻了。”
黑衣刺客在極度的恐懼和震驚中點了點頭,然後立刻抱頭鼠竄的向來路跑去。他的心中的一個本能在此刻佔據了壓倒性的上風,那就是離那個惡魔越遠越好。不過在他跑路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事情完全符合正常的邏輯:此時此刻,賽吉氏族的士兵已經被災禍領主的狂怒嚇得屁滾尿流。儘管災禍領主的身體異常高大,但是它的動作依然靈巧敏捷,流暢快速,就像只疾跑的老鼠一樣,一下子衝到了敵人的陣地上。此時這個惡魔已經召喚出了一把魔劍,揮舞着衝向那些嚇呆了忘記逃跑亦或者是勇敢到足以留下來和它對抗的賽吉族士兵之中。蘭達可以確定這一戰已經打贏了,哪怕後方沒有任何軍隊也一樣,
……
艾修魯法特和他的小隊伍走進了賽吉氏族現在已經凌亂不堪的巢穴中。在不遠的地方,一羣作爲勝利者的鼠人正在收集俘虜——對這那些俘虜們拳打腳踢,惡語相向,並且不斷的用死亡來威脅。他們破爛骯髒的盔甲已經沾滿了血污,但這並不影響他們喜不自勝的發泄着作爲勝利者的優越感。鼠人的戰爭法則向來殘酷,失敗者可沒有什麼“享有戰俘權利”的概念,更別說“贖回俘虜”之類的屁話了。
今天他們可謂大獲全勝了。聯軍僅僅一個衝鋒就攻陷了早已經被災禍領主打得七零八落,受到重創的賽吉氏族陣地。接下去就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戮和虐殺。做這種事情的時候,鼠人都是興高采烈的。不過幸好掠奪奴隸纔是氏族內戰之間的主旋律,所以聯軍的各個首領,包括艾修魯法特在內,都用最快的速度阻止了這種毫無意義的屠殺,轉而分成小隊攻擊賽吉氏族的倖存者,將這個已不堪一擊的氏族瓜分掉。
而作爲勝利者的特權,他們就在賽吉氏族的巢穴之中討論着如何瓜分賽吉氏族的問題。
不過艾修魯法特其實對戰利品之類毫無興趣,因爲他對於這個地下世界的權勢和利益壓根不在乎。他現在全心全意考慮的是未來攻打卡拉克—格羅姆的戰爭。完成和鼠神約定,然後趕緊回去,看看咪咪嚕的情況(儘管嘉莉向他保證咪咪嚕肯定已經痊癒了),還有另外兩個女人。
真正對於如何充分利用巴庫族的事情感興趣的是嘉莉。可能是因爲嘉莉一開始就定下來以後“遙控”巴庫族的計劃,所以她對於巴庫族此刻內部的利益相當在意。這也正好符合艾修魯法特的要求。當他們進行交談的時候,艾修魯法特可以說完全心不在焉,嘉莉讓他說什麼他就說什麼。甚至不曾對自己嘴巴里吐出來的字眼有任何斟酌。
事實上,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阻止嘉莉在這場勝利中分得最大一份戰利品。在聽說艾修魯法特召喚出了災禍領主並借用其力量摧毀了賽吉氏族的抵抗之後,其他氏族的首領一個個都更加恭順了。如果說他們之前只是奴顏婢膝的對艾修魯法特討好,現在則發展到一種神經質的地步。
這次討論很快就結束了。除了艾修魯法特之外,其他氏族的首領紛紛以恭敬的態度告辭,並出去收穫清點屬於自己的那一份戰利品了。每個鼠人看起來都顯得心滿意足——他們幾乎沒付出什麼,卻得到了一筆相當豐厚的戰利品。雖然嘉莉毫不客氣的佔據了最大的一份,但其他氏族也知足了。這是因爲這次戰爭的收穫確實豐盛,賽吉氏族是一個富庶的氏族,如同一塊肥肉,輕輕一捻就能滴下油脂來。
“看着這些愚蠢的耗子們這幅點頭哈腰的樣子倒也不錯。”嘉莉在腦海裡發出一陣輕笑。她似乎很高興。
艾修魯法特最初醒過來的時候,他能夠清楚的感覺到嘉莉並不是一個“人”,因爲雖然她掌握着難以想象的知識和智慧,但卻沒有真實的喜怒哀樂,沒有執着和信念,一切都以生存和自身利益爲重。後來慢慢的,嘉莉開始改變,變得更像一個“人”,似乎有了喜怒哀樂。但是說實話,艾修魯法特分辨不出她是真的感到這些感情,還只是“僞裝”自己有了這些感情。特別是在那些關鍵的時刻,嘉莉永遠都十分現實而且做出最理智的選擇。
但是現在,艾修魯法特卻能隱約的感覺到,嘉莉此刻確實是十分的愉悅,這並不是什麼僞裝。當然,艾修魯法特這個想法並沒有在頭腦裡佔據太長時間。因爲一直以來,嘉莉都是和艾修魯法特休慼與共的。畢竟嘉莉在他的腦袋裡面。從這一點來說,嘉莉或許會欺騙他,但那絕對是出自“好心”,至少客觀上對他有利。
“好了,主人,現在三個目標都達到了。膽敢反抗深淵議會決定的賽吉氏族被徹底消滅。巴庫族通過這場戰鬥大大增加了影響力,我們也掌握了深淵魔石的用法。四大氏族的疑心也隨着我方戰獸部隊的消耗而得到了緩解。”說到最後一點的時候,嘉莉似乎在咯咯笑。“要是我也讓巴庫族造出絲毫不輸給他們的戰獸,不知道他們會怎麼想。真想親自看看得到這個消息時候,那些愚蠢耗子們的表情。對了……”
嘉莉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
“主人,您覺得那個埃辛氏族的刺客……就是那個帶路的,我記得他的名字應該叫蘭達的……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我覺得那個傢伙很有潛質呢。按照那些耗子們的標準來看,他應該算得上是一個極強大的戰士了。而且他在您召喚災禍領主時候的表現……嘖嘖……我估計這一手可能是鼠神原本計劃中給您的殺手鐗,讓您靠這個震懾那些耗子們……總之,蘭達一方面有強大的戰力,另外一方面現在對您的力量感到深深的敬畏。這種類型,正是適合我們遙控的好棋子啊。不管怎麼說,主人,我強烈建議您立刻將蘭達收歸麾下。沙卡雖然各方面也能達到要求,但萬一我們長期不在,他也有滋生出野心的可能。但如果有了蘭達的牽制……情況就不同了。這就是權術的要訣,一定要在部下之間構成彼此牽制,保持平衡的局面。沙卡掌握着關鍵的延壽藥水的技術,擁有着作爲您代理人的名義。而蘭達雖然一無技術二無名義,但卻擁有武力。這兩者的牽制正是一個理想的局面。”
“但是那個是埃辛氏族的人啊,他是一個黑衣刺客,這一次只不過因爲戰爭的需要,而被派來當我的手下而已。收買他應該比較困難吧。”而且就算收買蘭達成功,埃辛氏族肯定也不會善罷甘休。如果他們對此不聞不問,那就等於是向整個鼠人社會示弱,表示自己沒有能力控制自己的部屬。
“主人,這個世界上任何東西都是可以收買的。如果沒有收買到,那就是要麼開出的價碼不行。總之,這麼一個可造之材不要輕易放過……至於埃辛氏族,嗯,他們既然能把黑衣刺客賣命的刺殺作爲商品出售,那麼只要價碼合適,他們肯定也會同意將他送到您的麾下。不管他們背後安排了什麼,只要您能牢牢的掌握住蘭達本身,埃辛氏族就無計可施。”
“嘉莉……你好像……很在意巴庫氏族?”
“那羣耗子?哈,主人,您恐怕弄錯了。我只是覺得,把這羣自以爲狡猾的耗子操縱在手心中,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