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魘馬在山峰之下駐足。
此時時間正是初夜,月上樹梢,讓不遠處的山峰顯得有種神秘感,彷彿是一個古老的守衛,凝視着又一個到來的不速之客。
聽說挖掘場四周的山峰上也有必要的巡邏兵,但是艾修魯法特在這麼長的時間裡,並未看到有巡邏人員的身影。
他又等了一小會。前方的草叢中發出一陣索索的聲音,接着咪咪嚕從草叢中竄了出來。
“怎麼樣,咪咪嚕?”艾修魯法特問。
“那個懸崖不好爬。”咪咪嚕一邊清理自己毛髮上的各種灌木枯枝、毛刺和枯草片一邊回答。“但是對咪咪嚕來說,還是小事一樁啦!”
咪咪嚕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看她身體的情況,一點也不像是很輕鬆的事情。憑藉黑暗視覺,艾修魯法特能看到咪咪嚕滿身是汗。艾修魯法特很清楚咪咪嚕的能力,如果咪咪嚕給出“不好爬”的評價,那麼說明以人類的力量,恐怕在有繩索的情況下也是很難攀爬的。難怪這裡的警戒力量不強。就算有外力協助,要趁夜爬出這裡也太困難。
換句話說,就算艾修魯法特自己,翻越這片山峰峭壁也有一定的挑戰性。
“主人,要是您有一個飛行的坐騎就好了……”腦海裡,嘉莉說道。“可惜以您現在的力量,使用魔法飛行還太過勉強了。所以我說過您應該多練練魔法的……”
“過去的事情就不要說了。”艾修魯法特打斷了嘉莉的抱怨。有時候嘉莉的表現很像是個人——一個女人——但是其他的時候,她就會人類無法達到的絕對冷靜理智來處理問題。
“那麼,只能按照原定計劃,從牆那邊爬進去了。”艾修魯法特低聲的說道。
他們是從梅諾城一路直接過來的。伊斯特拉這地方說實話比梅諾更糟糕,艾修魯法特一路唯一的感覺就是貧窮困苦,還有愚昧。
挖掘場實際上很好找——這裡有大路直通,大路上甚至還有路標指引。但是到了挖掘場的大門,就會發現這裡沒那麼好客。艾修魯法特屬於那種“沒有任何證明”的人,因此很正常的被看守拒絕入內。
不過這一點倒是早就在預料之內了。艾修魯法特被拒絕之後,就沿路在外圍轉圈,想要找到一條能夠比較方便的路。不過事實證明他的努力失敗了,眼前這塊區域已經是看起來最容易翻越的山峰了,但咪咪嚕證明它也很難攀爬。
在黎明之前,他又繞回了挖掘場的大門。
“那道牆……已經算得上城牆了吧,遠遠超越了‘挖掘場’的需要。”艾修魯法特在心裡隨口問嘉莉。遠方那道牆真的很顯眼,只有那些作爲軍事要塞使用的城堡或者是巨型城市纔會建造那樣高大的城牆。更妙的是,這座城牆外面被做過什麼特殊處理,十分滑溜。雖然說對半獸而言不算啥,但對於其他入侵者而言,別說徒手攀爬這種事情了。哪怕攀繩上去都不能在城牆上借力。
“嗯,確實已經有城牆的規模了呢,對於囚犯而言實在太奢侈了。對付軍隊還差不多。”嘉莉同樣認同艾修魯法特的看法。
從一開始就做好了遭到軍事攻擊的準備嗎?教會的這幫傢伙,還真的是有遠見呢。
“主人,趁着天還沒亮的時候想辦法進去吧。”嘉莉建議。
有了咪咪嚕,其實爬上城牆真的不算困難。咪咪嚕爬上城牆,將繩索丟下,然後艾修魯法特就很快的爬了上來。他注意到這裡看守十分懈怠,巡邏得並不積極。從咪咪嚕開始爬城牆到艾修魯法特上來,其間居然沒看到任何動靜。
也許是長期的安逸和平靜帶來的後果吧。其實建造了這麼好的防禦工事並不一定是好事,這反而讓看守失去了警惕。
事實上看守的鬆懈程度比艾修魯法特預想的還誇張。當艾修魯法特沿着上牆的階梯下行的時候,遇到了幾個抱着長戟睡死了的哨兵。他就在他們面前走過去,而那些看守卻全然不知。在這幾個睡覺的哨兵後面,是一隊在火把照明下忙着丟骰子賭博的巡邏兵,吆喝得好不熱鬧,就是沒有去巡邏。
“哎呀!怎麼回事?!我今天手氣居然這麼差!這樣都輸?!”艾修魯法特聽到有個巡邏兵發出了歇斯底里的大喊,看起來真的輸了一大筆錢。
“嘿嘿,半年份的軍餉沒了。”有人哈哈大笑道。
“你上次賣了十個女奴,不是有句名言說過嗎……生意場上得意,賭場就要失意,是不是?”另外一個聲音取笑道。“你那邊不是還有很多嗎?還是你想留着自己享用?”
艾修魯法特就在距離他們相當近的位置繞過。沉浸在賭博和談笑中的巡邏兵完全沒有發現有陌生人輕易的穿過了他們的警戒線。
挖掘場的主要兵力分爲三部分。入口處駐紮有五百名左右的守軍,各個區域零星的看守大概也有三五百人,但在城堡那裡駐紮着至少兩千名士兵,甚至還有一整隊的神聖騎士作爲核心力量。這些情報是艾修魯法特在梅諾城和沿路打聽到的成果(地圖上也標註了)。這種佈置不能說不合理,但是針對的明顯是成批成股甚至是很大數量的入侵者,或者是內部囚犯的暴/動。假如有人能夠獨自穿過入口處而沒有引起守軍注意,那麼就意味着他完全可以在除了城堡之外的任何地方自由活動。就算他被發現,他所面對的也不過是三個、五個最多十個看守所組成的巡邏小隊。
事實完全的證實了這個判斷。天亮之後,艾修魯法特發現他已經來到了農場的位置。成隊負責耕種的囚犯在兩個看守的帶領從艾修魯法特前方走過。看守看着艾修魯法特狐疑了一下,但是艾修魯法特卻主動向他們打了個招呼。他的這種鎮定和他身上的打扮鎮住了這兩個看守,讓他們誤以爲他也是一個有事路過的內部人士。艾修魯法特沒引起任何麻煩就從整個隊伍面前大搖大擺的走了過去。
“主人,距離那個‘白熊’所在的地方,似乎很近了呢。”嘉莉在腦海裡提醒。
那張地圖上所提示的位置,大致就在這裡。皮諾德男爵的那夥叛軍過去都是在這裡和“白熊”進行聯絡。不過實地看起來,那只是大路邊上(挖掘場入口通向內部城堡的大路)一處小高坡罷了。高坡上有一棟孤零零的小房子。
這地方看起來有點怪,要說是個觀察哨站那未免太過愚蠢了,完全沒有必要。要說其他用途——可是這麼一棟孤零零的小房子能有什麼用途呢?看着就有點邪門。
而且那次凱德特別強調了白熊“可能”在這裡,也就是說可能不在這裡。
從實地來分析,應該是過去派來的使者都在這裡同白熊見面的吧。從這一點來分析,白熊應該是看守一類的人物而非囚犯。如果是囚犯的話,是不可能自由的離開自己勞役的地方來這裡和使者見面的。
不管怎麼說,還是先去那個小屋看看吧。而且此時視野範圍內並沒有人,朝着那邊前進並不會引起什麼人的注意。
“主人,您感覺到了嗎?”路才走了一半,嘉莉突然在腦海裡這麼說道。
“感覺到什麼?”艾修魯法特反問。
“這地方……有着異常的能量脈動。”嘉莉的聲音裡,透露着某種不安。“這種殘留下來的強大思念……這種怨恨和不甘……主人,如果我沒弄錯的話,這裡應該是一個墳場!”
說話之間,艾修魯法特已經走到了高坡的頂端,也就是小屋的前方。嘉莉的判斷完全正確,此時他看到前方一片密密麻麻的墓碑——那種兩三年就會腐爛朽壞,最便宜的木頭墓碑,通常情況下是政府買來給處決的犯人或者無名屍體使用的。這片高地的面積比下方看起來大得多,墓碑羣一眼看不到邊,少說也有上萬。更有隨處可見的朽壞散落的墓碑殘片,說明這裡死者遠比墓碑的數量要多。
就算是艾修魯法特這樣經歷過多次戰爭,看過屍山血海的人,都不禁爲眼前的一切所感,一時之間默默的環顧這片墳場。
一陣風迎面吹來,彷彿夾雜着幽靈的哭泣一般,在耳邊盤旋,久久不去。
艾修魯法特向前走了幾步,腳無意中踢到了一塊比較新鮮的墓碑。那塊木頭倒了下來,撬開了一堆浮土,從土裡露出一隻死者的手。可以看出,這些墳墓都是很隨意的挖的,很淺。或許是連挖墳墓的人都忙不過來,以至於匆匆了事。
“主人,有生物反應!”嘉莉在腦海裡提醒。“那小屋裡有人。”
艾修魯法特把腦子裡的雜念趕走,向着小屋走去。小屋的門緊閉着,但在他接近小屋門的時候,他聽見了一聲響,看起來是小屋裡的人碰倒了什麼東西。
這麼說,“白熊”實際上就是看墓人?艾修魯法特心中這麼想着,然後伸手敲門。
那道門毫無反應。
雖然艾修魯法特很確定屋子裡那個人也一定聽見了敲門聲(除非是聾子),但是門卻緊鎖着,不肯打開。話說回來,守墓人如果是聾子也不算稀奇事。
“這個鎖很簡單。”嘉莉提醒。確實,這種簡陋的木門,不可能安裝什麼複雜牢固的鎖的。艾修魯法特抽出長劍,輕輕一撬就把鎖給撬開了。木門“吱呀”的一聲就打開了。
“我是……”艾修魯法特收劍入鞘,走進小屋。他開口正想介紹自己的來歷,卻聽見耳邊勁風襲來。
艾修魯法特刻不容發之間身形一晃,避開了從側面襲來的匕首。他伸手抓住那個偷襲者的手腕,以超人的力量用力一扭,迫使對方丟下手中的匕首。
剛纔這一擊又快又猛,同時對準的又是脖子的要害。如果換一個人的話,偷襲者或許已經得手了。
襲擊者還不肯承認失敗。艾修魯法特雖然抓住對方的手腕,但是有力的一記足踢猛的擊在他的腹部。艾修魯法特承認這一腳力量很強,如果是普通人的話,應該會因爲劇烈的疼痛而彎下腰去吧。但是他並不是普通人。這一腳沒有發生任何效果,只是讓他手上加了三分力道。這種幾乎能將人類手臂扭斷的力量下,偷襲者發出了一聲痛呼。“嗚……”
“女的?”偷襲者嘴裡的聲音讓他愣了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