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結束之後,其他人各自休息。艾修魯法特則負責值夜——雖然這裡在無語恐慌部落的控制之下,但是混沌荒野裡沒有絕對安全的地方。不過這個值夜的工作倒不是別人安排給他的,而是他主動提出來的。
夜色漸深,艾修魯法特一個人坐在篝火前,若有所思的看着跳動的火光。在他出發之前,或者說早在數年前,他還在布拉西安當一個鄉紳的時候,他就聽說了混沌的內鬥。不過那個時候,他是作爲奇聞異事隨便看看而已——但是現在,他似乎自己也捲進去了。
好吧,雖然他這趟旅行最初的計劃是悄悄的來,悄悄的走,但是……看起來事情已經不可能這麼簡單了。
混沌的內鬥,歸根結底就是四個邪神內部爭權奪利。當然了,某些時候,特別是對外的時候,四個邪神還是能算作一個整體,站在一起的。比方說之前艾修魯法特打敗的混沌軍團就是如此,各個邪神的信徒都有,共同組成了龐大的混沌軍團,入侵格魯尼。不過這只是事情的一面,另外一面是艾修魯法特藉着混沌內訌的機會,幹掉了原本最有威脅的納垢巫師,然後打敗了原本很難對付的血牙領主。
不過,這些手段還是所謂的“借刀殺人”(艾修魯法特就是那把刀)。現在來到混沌領土,面對的可就是真刀真/槍的內戰了。
奸奇的要求很簡單:它要保住無語恐慌部落。如果艾修魯法特能幫它完成這個事,那麼他就會把關於星刻爲何被抓走,現在在哪裡等等東西全部告訴艾修魯法特。當然了,如果艾修魯法特打算去救她出來,奸奇也願意提供下一步的幫助。
不過,就像所有聰明的商人一樣,奸奇刻意的模糊化了“下一步的幫助”是不是要付出額外的代價。不過這一點艾修魯法特其實也不是很在意,不管怎麼說,奸奇這一次對他真的是青眼有加。
雖然艾修魯法特其實是一個黑魔法師,他並不是真的特別在意不老不死。但是,黑魔法的效果是延長壽命,而非讓人真的永生不死了。單單從這一點來說,奸奇就夠慷慨的了。
但是,這件事情依然透露着一些怪異,或者說,有一些超出邏輯,讓人看不懂的地方。
首先,艾修魯法特很久以前就知道邪神是不在意自己的信徒的——這句話的意思是邪神很樂意看到軟弱的混沌信徒(哪怕是自己的信徒)在戰鬥中被“優勝劣汰”的原則所淘汰。混沌不需要弱者。無語恐慌部落雖然是附近一帶較強的一個部落,但是,說到底也只是一個連混沌領主都沒有的部落罷了。這種程度的部落,壓根不可能有讓奸奇屈尊專門爲他們考慮打算的本錢。
然後,爲了讓艾修魯法特能夠完成這個任務,奸奇很大方了給了他一個混沌領主的身份——其實也就和色孽差不多,給他一個標誌,卻沒附帶武器盔甲的那種。
第二就是奸奇表現出了非同尋常的慷慨——前面說過,混沌最高獎勵,升魔,就這麼三錢不值兩錢的,當做見面禮送給了初次見面的艾修魯法特。
第三就更麻煩了。艾修魯法特原本認爲自己來到混沌領土上是一個秘密,但是現在看起來,諸神的眼光卻已經凝視着他了。雖然奸奇對他十分慷慨,但是想也知道,要是雙方談崩了,奸奇估計就沒那麼好打發了。也許幹掉艾修魯法特有點麻煩,但是要讓艾修魯法特再也沒辦法尋找星刻卻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了。
總之,經過認真思考之後,艾修魯法特感覺整個事情都充滿了不對勁的地方。奸奇和色孽(如果奸奇沒撒謊的話)早就盯着艾修魯法特的一舉一動了。雖然艾修魯法特自己感覺自己似乎沒有這種價值。
他用手從身上摸出那個女性的掛飾。雖然他原本壓根沒打算這麼做,但是看起來……也許他應該做出新的選擇了。
他將掛飾貼在自己的額頭上。
一個充滿誘惑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腦子裡……某種角度而言,和姦奇的做法很類似。但是奸奇的聲音平靜得宛如機械一般,而色孽的聲音卻一直充滿了異樣的吸引力。事實上,哪怕是艾修魯法特也對這個聲音情不自禁產生一種期待和渴求。
“……我的騎士啊……你終於呼喚我了……”
“我不是你的。”艾修魯法特咬緊牙關,用自己的意志來對抗色孽的誘惑。他不知道別的混沌信徒到底會怎麼樣,但是他自己要集中注意力才能抵抗自己內心深處不自覺產生出來的那種渴望。色孽的聲音——僅僅是聲音——就擁有無法形容的吸引力,讓人情不自禁的就想要繼續聽下去。而艾修魯法特知道,這個邪神擁有的絕不僅僅是這種誘惑之聲。它還擁有更多的東西,比方說之前他見過的那些怪異的香氣,那些食物飲料(既然奸奇能做出酩酊之血這種東西來,色孽沒理由做不出類似的東西)等等。如果所有的東西都集中在一起向他發動進攻,那麼艾修魯法特不能肯定自己是否能抵禦那種程度的誘惑。
他甚至不知道,如果有朝一日自己經不起這種誘惑會有什麼結果。
色孽對這個回答報以一陣令人心旌動搖的輕笑。
“奸奇的事情,你知道了嗎?”艾修魯法特決定擡出奸奇來增加談判的本錢。“他可沒說‘我的’,但是他慷慨多了。”
色孽繼續在笑,沒有回答。
“奸奇騙了我,對嗎?”艾修魯法特終於按捺不住了。“什麼升魔都是謊言?”
“不,他說的是謊言,但是也是真實。”色孽終於不笑了。“我的騎士啊……奸奇的真實和謊言永遠都是混雜在一起的。不過這一次,你可以試着幫它一下。”
“你讓我幫它?”
“是的,就是這樣。”色孽回答道。“他已經給予你相應的權柄……”
“它到底是爲了什麼?”
“奸奇依然不死心……它還想着再一次對南方國度發起進攻。”色孽回答道。“所以,無語恐慌部落就成了一個寶貴的棋子。如果它滅亡了,那麼奸奇很多的計劃還沒有開始就會失敗。不過……這對於我們,也有好處。我們也需要它的幫助。”
艾修魯法特腦子裡靈光一閃。突然之間,他明白奸奇爲什麼在這個部落裡準備好酩酊之血等着他了。是色孽!好吧,兩個邪神早就就對此有了協議。雖然從理性角度來說,這沒什麼值得奇怪的(混沌邪神之間永遠都是這樣,一會鬥爭一會合作),但是卻讓他情不自禁的感覺到自己實際上就是棋盤上被人挪來挪去的棋子。而且是沒有自覺的那一種。
好吧,起碼它們是神,而他只是一個凡人,最多隻是一個擁有特殊體質的凡人。這麼想想的話,其實也不至於不能接受。當初他還是女王的貼身護衛的時候,在那些大人物的眼裡,不也是那麼一枚棋子嗎?最多也只是不太聽話的棋子。
“爲什麼需要我?”艾修魯法特問道。“只要你們賜下神諭,這件事情不就立刻擺平了嗎?”
“我的騎士啊,這是不行的。因爲這違反了混沌法則。”
“你們不就是混沌法則嗎?”
“法則是由我們而產生,但是如果我們都去破壞法則,那它還有什麼意義呢?”色孽說道。“破壞法則者就等於打破平衡……其他人是不會允許的。反噬的力量會很強,就連奸奇也不願意去嘗試後果……所以,奸奇才會向我求助,以圖繞過法則……嘻嘻……然後我就推薦了你……”
“……不要小看自己,你比自己想象的還重要……奸奇需要你的力量,我也一樣……爲我效勞,你會得到你想要的……我會給你最深的夢中都沒有的快樂……”
“我要知道星刻在哪裡!”艾修魯法特緊緊的握住金屬首飾,這東西的棱角深深的刺入他的手掌之中,藉着這種疼痛感,他才能遏制住內心的那些不正常的慾望。也許是和色孽對話的時間太長了,也許是對方加強了那種魅惑能力,總之現在他必須依靠痛覺的刺激才能保持自己心神,而不至於沉浸在色孽的那些言語之中。傳說中混沌惡魔僅憑隻言片語就能粉碎偉大英雄的心智,看來這種說法絕非空穴來風。“而且我要帶她平安的回格魯尼去。這是我的條件!作爲爲你們效勞的報酬。”
色孽依然在笑,但是最終,它做出了回答。
“提出這樣的條件……真是很遺憾……不過,我的騎士啊,你此刻的心意,不等於永恆哦……只要你的心不變化,我樂意接受這個約定。”
……
艾修魯法特將飾品挪開自己的額頭。不知道這番對話到底花費了多少時間,但是此時此刻,他發現自己的汗水已經弄溼了頭髮。而這個飾品也已經在他巨大的腕力下扭曲變形。
不過這已經不再重要。艾修魯法特隨手將這個已經變形無效的東西丟到邊上。然後他擡起手,看着手指上那個戒指。
此時此刻,色孽的符號已經浮現在戒指之上,和姦奇的符號正好相對。
他仔細的看了看指環,然後像上一次一樣,將戒指轉半個圈,使得戒指上刻畫符號的部分正好能被手指所遮掩。除非別人把他的手拿過去細看,否則只會覺得這是一個很普通的金指環。此類飾品是很常見的。
在做完這件事情後,艾修魯法特才驚覺發現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大件東西。
那是一副盔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