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魯尼的東北部,有一座人類世界著名的要塞:白堡。
這座城堡構成了人類最北部的防線,或者可以換一個說法,文明世界最北部的邊疆。再向北,就是混沌勢力,通常也被稱爲野蠻人的活動範圍。
在地圖上看,文明世界和混沌勢力的領地相鄰範圍是一片狹長平原。平原的一側是險峻的山區,另外一側是荒蕪的沙漠。一條河流從這裡流過,開闢出這麼一條適宜耕種和放牧的土地。而白堡正好位於在平原的中心。
每個人都知道白堡是扼守了要道,保護了文明國度不受混沌勢力的侵襲。過去上百年的時間裡,這座城堡向全人類證明了自己的價值。
但是,正如大炮打不了蚊子一樣,白堡能夠阻擋龐大的混沌軍團入侵,但是對於單個的行人來說——甚至對於小股的部隊來說——整個格魯尼東北部邊境就是一條敞開的道路。即使白堡派出它全部的巡邏隊,它也不能徹底的做到封鎖邊境。這也是爲什麼白堡雖然是對抗混沌的關鍵要塞,但是當年的加魯那斯爲什麼還要佈置整整三條防線的原因。
別說現在白堡還是剛剛收復,其實力遠未恢復正常的的水平。不過這一點暫時不是問題,因爲混沌勢力同樣受到了巨大的損失,他們想要聚集起力量再次入侵也得多年之後了。
從白堡向東,是一片範圍遼闊的沙漠。如果有人類能夠沿着沙漠前行,他甚至能一路走到昔日吸血鬼的國度,如今已經被夷爲平地的卡萊安。
沙漠和平原的交接地帶,或者說荒漠,能夠容許千人規模以下的人羣通行,但是如果數量再多的話,沿途有限的水源將無法滿足人類的需要。
血牙領主撤退的時候,十有八九就是通過這條路走的。如此,他表面上看起來是繞了一個遠路,實際上卻能因此成功避開最後那場苦戰。
艾修魯法特一邊看着地圖,一邊把玩着路上撿到的混沌頭盔,推理着之前發生的事情。
他已經快要離開沙漠了。一路之上,他陸續發現了大約二十來具屍體。這些人死的時間都不是特別長,其中好幾個身上穿戴着混沌盔甲,盔甲上有着恐虐的記號。能夠看出,這些人的死因是因爲舊傷的發作。就算是混沌戰士也好,一旦受傷未能得到及時處理,傷口也會發炎感染,他們也會因此而送命。
從時間上推斷,他已經落後血牙領主的小部隊很長的距離了。這些屍體至少給艾修魯法特的尋找之旅指明瞭方向,說明他沒有走錯路。
艾修魯法特現在獨自一個人在荒漠上宿營。雖然他自己實際上不需要休息——他也不需要進食和飲水——但是他的坐騎需要。這也是爲什麼他必須沿着血牙領主離開的路線走,因爲這條路上纔有足夠的水來滿足他的馬。
實際上,艾修魯法特可以丟下坐騎,丟下那些對普通人而言必不可少,對他而言沒什麼價值的旅行裝備,空手前進。這樣會讓他前進速度快上很多。但是這種做法無疑很不明智——爲了他的目的,他必須混在混沌部落裡打聽消息,所以至少,他得把自己僞裝得像一個普通人類。
從已知的情報來看,混沌勢力或許是文明國度的敵人,或許他們崇拜的是邪神,但是他們並不是類似綠皮一樣是不可交流的對象。在戰場上,當形勢徹底絕望的時候,混沌戰士也會放下武器投降。同樣的,除了少數例外(這些例外幾乎都是恐虐的狂戰士),混沌軍團也會接受敵人的投降。
他們的言語、風俗、習慣等等和人類文明國度差別很大,但是再大也不會超出人類和精靈的區別。在非戰爭狀態的時候,混沌部落並不是什麼不可探知的龍潭虎穴。至少,一些探子得到了他們的接待。
但不管混沌部落好不好客,他們看到一個空着雙手,身無長物的陌生人,自從從南方來,他們肯定都會懷疑的。但是如果他們看到的是一個很普通的旅人,或許他們會換一種態度。
天已經黑了,一團篝火在荒野上生成。
這個,倒不是艾修魯法特故意爲之了。這只是一個習慣作祟。他有一種感覺,他曾經孤身旅行過很長時間,所以做這種事情非常習慣而且熟練。
荒野中的篝火能夠照亮的或許只有周圍十步範圍,但是卻足以讓周圍五里格的人看見篝火的存在。
……
一個身影悄悄的在野地裡移動着。
黑暗之中,沒有比火光更加引人注目的了。
這裡是沙漠和草原接壤的地區,幾乎沒有危險的掠食性猛獸。真正能夠對人類造成威脅的只有一種生物:毒蛇。但是現在氣溫還很低,哪怕是毒蛇也還沒從冬眠中醒來。除非你不小心一腳踩到了它們,否則你不必擔心它們的毒牙。
月光在雲層之中短暫了露出了半個臉。在地面上映照出一個潛行者踮手踮腳的身影。那是一個穿着皮甲的人,身材不高,身上的皮甲造型也相當奇怪。那雖然是皮質的盔甲,但是卻似乎是按照鎧甲的標準來做的。
皮甲因爲一方面廉價,另外一方面對身體的靈活造成的影響小,所以基本上保護的位置很全面。而金屬鎧甲甲冑在這方面就差上一些。爲了方便活動關節,同時爲了減輕重量,鎧甲在保護重要部位的同時,也放棄了一些部位(這些部位用內襯鎖子甲來保護)。
但是這一套皮甲,防護的範圍卻如同鎧甲一樣。很多關節位置都沒有防護的。而且如果能夠仔細觀察,會發現皮甲的厚度也很低。如果有見多識廣的人的話,他或許會看出這種皮甲並不是軍人的裝備,而是獵人常見的防護。它要對抗的並不是金屬的刀劍斧錘,而是動物的爪牙。
當然,它說到底,也只是爲防萬一的裝備罷了。一個獵人要是和野獸肉搏的話,那他要麼是運氣極其糟糕,要麼壓根就是水平低劣得不像話。那些擅長鷹獵、犬獵或者使用陷阱的獵人根本不穿這種玩意。
似乎爲了證明這個身份,影子的腰上可以清晰的看到反射着月光的短刀。不管是短刀還是短劍都不是適應激烈戰鬥的武器。它們只能被看成是自衛的小兵刃,亦或者是日常生活中的工具。除了極少數刺客之外,它們確實也不是戰士的選擇。不過,對於獵人而言,這卻是狩獵之中不可或缺的武器兼工具。
影子的手中,端着一把十字弓。十字弓已經上好了弦,箭槽上已經被放進了弩箭。只要扳機一扣,箭矢就會被髮射出去。
這是一把金屬和木頭製成,中等大小的十字弓。它是那種軍用的十字弓,是戰場上的武器,威力相當的強,能夠輕易的射穿哪怕最堅韌的獸皮。如果被這種武器射中要害,哪怕是巨熊、野牛那樣的強壯生物也能夠被一擊放倒。和火/槍比起來,這種武器的優點在於不會發出響聲,缺點在於攜帶箭矢有限。和弓箭比起來,這種武器不需要嚴格的訓練,而且因爲適宜瞄準,所以準確率上要比弓箭高得多,缺點就是,射擊速度比較慢。
除了獵人之外,這也是荒野盜匪最喜愛的裝備。
那些穿越動亂區域的商隊通常都配有比較強大的護衛。所以盜匪們特別喜歡使用十字弓來發動夜襲。他們用這種武器無聲無息的殺死哨兵,然後發動突襲,通常能夠在付出很少代價的同時消滅比較強大的商隊。當然了,對付孤身旅人,這東西就更好用了。哪怕是天下無敵的劍客,要害處捱上一發也立刻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不過這位明顯不是獵人。因爲這一位明明是是朝着篝火前進,卻把十字弓端在手中。那踮手踮腳的動作的清楚的說明,這一位可不是打算和那位升起篝火的旅行者來一次充滿友誼和客套的見面的。
月光隱入雲層之前,最後一點光輝照亮了影子的面孔。那是一張年輕的,女性的臉。
她和篝火的距離越來越近,而她的動作也越來越小心,盡其所能的不發出聲音。這種十字弓的有效射程雖然是一百步,不過爲了提高準確率,雙方的距離自然是越近越好。
現在,她已經發現兩件事情,第一就是點燃篝火的旅行者只有獨自一人,第二就是篝火邊上還有一匹馬。這讓她心裡情不自禁的充滿了喜悅。毫無疑問,對她來說,這個旅行者是一頭肥羊。就算他身上一無所有(當然,這是不可能的),單單這匹馬就夠本了。
只要有了這匹馬,她就可以神氣的回去。而沒有人能夠指責她收穫太少。
那個旅行者還坐在篝火邊上。也許他在吃什麼東西?亦或者只是在那裡發呆而已。這種情況怎麼辦?瞄準他的後背,射上一發?亦或者再等等,等到他睡着了再動手?
她端起了十字弓,瞄準着對方的後背。該死的,幹嘛披着這麼厚重的披風呢?被這個披風一遮掩,都無法準確的判斷對方的身體位置了。玩意他的坐姿是歪的或者斜的……
她的手指慢慢的扣緊扳機。不,不能急躁。她已經看見了篝火邊上擱置的短矛和劍。如果她這一擊沒能命中,事情恐怕就會朝着一個最不好的方向發展。對方可是有馬的,她根本跑不掉。
憑藉她身上的這把短刀,她也沒指望能和對方的長劍或者短矛對抗。能夠孤身在這種荒野上前進的旅行者,無疑都是身強力壯,學習過格鬥技的大男人。
當然,如果他不是男人——因爲看着背影實在分不出男女——那恐怕就更加危險了。
稍微等一等吧……她想着。然後她看到篝火前的身影站了起來。
少女興奮的端起十字弓。獵物站直了身體之後就沒問題了。雖然隔着披風,但人類的身體卻必定在披風正中間的位置。彼此之間五十步距離,她不會射歪的,她……
然後她聽見了一個低沉而恐怖的聲音,“誰在那裡?”
少女的手指僵在扳機上,居然扣不下去。對方已經轉過頭。明明是黑暗中,但不知爲何,她卻能清楚的感覺到對方的那一雙眼睛中的深重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