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羅賓不死心的問道。“不管怎麼看,我覺得小女王……或者艾修魯法特能夠贏得這場王位競爭。”
“是的,”貝勒爾承認。“如果他立刻着手,清洗掉軍隊中的那些保守派……沒錯,一場血腥的大清洗,他就能完全控制軍隊,然後,波爾王子的其他任何東西,都變成了紙牌屋,只需要我們的小女王伸出一根手指,一戳就倒下了。”
他微笑着看着羅賓。“所以,我就是在賭艾修魯法特不會這麼做!”
羅賓還是一臉不解,於是貝勒爾大笑起來。“羅賓,還記得我們當年在西瓦尼亞的時候嗎?那個時候我對你說的話……對我們來說,結果只是在‘最好’和‘還不錯’之間轉變而已,理解了嗎?”
“假如波爾王子贏得王位,那麼他必須……在表面上非常尊重自己的妹妹。他必須慢慢的培養自己的班底,慢慢消除妹妹的影響。在他最終能夠擺脫小女王的陰影之前,他需要十年……或者更長的時間。這段時間內,除非出現了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否則他不會有對外擴張的野心。”
“如果我們的小女王贏得王位,那她必然是依靠軍隊的支持——也就是艾修魯法特的支持——完成了一場清洗。然後她也得慢慢的消除這一次兄妹對決造成的不利影響。嗯,先別說名聲上的問題。我猜,重新整編軍力,消除國內那些支持王子的守舊派……需要三年?”
“但是,即使不進行軍隊的清洗,我覺得那位小女王也有較大勝算的。”羅賓還是有點不死心。
“羅賓,你是個貴族吧?你應該知道,假如如果有人爲了一些無聊理由上門要求和你決鬥……你作爲被挑戰方有選擇武器的權利,你會選擇那種你根本不擅長的武器嗎?雖然拿着那種武器你也有一半的勝機。”
羅賓立刻明白了。這是生死相關的較量,你不可能放棄必勝法,去選擇那些勝算只有一半的方法。
“再說了,就算真的發生了這種事情,對我來說,又有什麼關係呢?格魯尼人已經奪回白堡,在可預見的未來,他們不會再失去這裡。我大概不太可能作爲援軍出現在這片國土之上。這個時候,一點私下裡的人情,或者是對私人的憎恨對我而言又有什麼意義呢?當然,假如我真的回來了,恐怕也是他們需要我的程度遠超過我需要他們的程度。這種情況下,人情和憎恨也毫無任何意義。”
貝勒爾輕笑了一下,一口將杯中酒喝了個乾淨。
“無本買賣,爲什麼不做?”
……
小丫頭用略帶痙攣的手,將手中的信撕成粉碎。
這是來自鷹隼城的信,並不是通過魔法通訊而來,而是由一名信使帶着快馬送來的。
白堡真的是一座很不錯的城堡。前面已經說過,它不僅是邊關要塞,軍事重地,也是一座美麗而宜居的城堡。混沌在它身上留下的污穢此時已經全部清理乾淨——這是在教會祭司的指揮下完成的,可以想象工程幹得非常徹底。
一些細節的改建工作尚未完成,但是,由於白堡陷入混沌之手也不過十年,所以能夠很容易的找到當年的各項詳細資料,將整個城市恢復爲原先的模樣。關於這一點,沒有人能夠懷疑。
能夠以女王的身份,觀看這座在父親失去,然後被自己奪回來的城市,這本來應該是充滿自豪和喜悅的吧。
不過,這封信粉碎了一切的好心情。
你沒辦法形容這種感覺,就好像一夜之間,世界顛倒了過來。小丫頭之前已經有所察覺,但是現在才發現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了。
信是羅蒂雅的手下寫過來的,詳細的將鷹隼城近期發生的事情,一件一件的記錄下來。
小丫頭是在高華城那邊感覺到有點不太對頭的。但是那個時候,這只是一種感覺,並沒有任何外界信息的支持。但是不管她身邊的人怎麼少,一個謠言已經滿世界流傳的時候,最終還是會傳進她的耳朵裡。
波爾王子,她的兄長,還活着。而且他已經回到了鷹隼城。
外人真的說不清楚聽到這個消息時候,小丫頭心裡是什麼感覺。但是她知道知道,那絕對是五味雜陳,誰也說不清楚的感覺。如果說其中有什麼最強烈的話,那就是她感覺到被背叛。
這種感覺,在拜倫發動政變的時候,她就已經感覺到了一次了。一瞬間,所有的人都變成了敵人——除了那一個之外。
所以,小丫頭馬上派人到鷹隼城調查。她畢竟當了十年的女王,自然已經明白這個消息意味着什麼。所以她並沒有簡單的派一個身邊的侍女衛兵什麼的去調查,而是讓身邊的羅蒂雅寫了一封信,給鷹隼城的某個忠實可靠的部下。她察覺到這件事情並不牽涉地下世界,所以他能夠通過羅蒂雅的渠道,得到正確而全面的情報。
而羅蒂雅也確實沒有辜負她的期待——其實某種意義上,她寧可羅蒂雅辜負——帶來了全面而詳細的情報。
事情已經發展到一個……一個無法形容的階段。她的兄長,那個在她頭腦裡已經模糊不清,只有幾個畫面殘留的男人,已經在她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回到了鷹隼城。
按照信上所說,鷹隼城的臣民立刻羣起擁戴。德高望重的宮廷大主管斯卡德拉和首相艾林恩共同陪同王子進行了一次入城的儀式。
接着,王子立刻在羣臣的擁戴之下,由鷹隼城的高階祭司爲他進行了加冕儀式,由王子正式登基,成爲了國王。對於小丫頭的問題,他則宣佈她已經退位。當然了,他也承諾在自己擁有子嗣之前,小丫頭作爲妹妹依然是第一繼承人。除此之外,王子在自己稱王之後,並沒有對小丫頭留下的人事安排作出任何改變。換句話說,艾林恩還是首相,各位大臣依然在自己的位置上,要說有什麼不同的話,那就是王座上的人換了一個。
小丫頭在高華城,消息不順(前面說過,高華城裡已經沒有負責魔法通訊的魔法師了),所以對一切一無所知。這段時間內,這個事情已經通過魔法通訊,傳到了整個國家。不,不止是格魯尼,還包括其他地方。現在,列國的宮廷想必都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
一個新的(而且就理論上說是合法的)的國王登基,而原先踐此王座的女王卻在邊境地帶保持着沉默。這種微妙的時刻,各方面都保持着一種無言的寂靜。或者說,一雙雙好奇的眼睛在等待着這場對抗的結果。
國王回到了王城,受到了臣民擁戴。女王坐鎮邊疆,大軍盡在掌握。而其他的那些領主和總督則保持着沉默,並且竭力的裝出一副並不知情的樣子。換句話說,目前整個國家依然在正常運行中。
很多人希望這件事情體面、和平而且和諧的得到妥協,另外一些人則期待着這場衝突從這種怪異的平靜變成激烈的衝突。
“我……”小丫頭想說話,但是嘴巴一開卻發現自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一種強烈的本能衝動涌上來。她發現自己的眼睛正在發熱。
“不能哭。一個女王的第一課,也就是最基礎的要求,就是決不能流淚,至少不能讓外人看到在流淚。”艾修魯法特的話一瞬間在她腦海裡浮現上來。
“你們都先下去,讓我安靜一下。”小丫頭說道。在隨從們離開的時候,她又加了一句。“艾修魯法特伯爵如果來了,讓他馬上來見我!”
很快,四周的人都走了。小丫頭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雖然她已經告訴自己一百遍不能哭,但是實際上手背卻依然溼漉漉的。
她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會這樣。她原本以爲自己應該憤怒,但是實際上卻是悲傷。她的心亂成一團。
然後她聽見了腳步聲。在她擡起頭的時候,看到的正是艾修魯法特。艾修魯法特穿得很正式,是全副戎裝來覲見女王。這也符合此刻的環境:女王來巡視自己新奪回的國土,接見自己贏得勝利和榮耀的將軍。
但小丫頭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就這樣衝上去,撲在艾修魯法特的懷裡。她的臉頰貼在艾修魯法特冰冷的胸甲之上。
“你又哭了。”艾修魯法特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我好像告訴過你,王者無淚。”
“沒關係,”她輕聲的說道。“沒有外人。”
過了很長時間,她才感到恢復平靜。艾修魯法特在這段時間內只是靜靜的抱着她,什麼都沒有動。她慢慢的從艾修魯法特的懷裡掙脫出來,然後突然之間,她發現自己的臉燙得要命。
她剛纔……剛纔……剛纔這是……太……太直接了吧?她偷眼看了一下艾修魯法特,卻發現後者神色平靜如常,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
“你已經知道了?”小丫頭突然沒頭沒腦的問道。但是,兩個人已經有足夠的默契,艾修魯法特並不會理解錯誤。
“嗯,到處都在說這事。”艾修魯法特回答。“我本來是將信將疑。不過現在,似乎已經可以確認了呢。”
“我該怎麼辦?”小丫頭問道。任何人都能看出,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她已經不再是用一個女王的身份去問自己的將軍,而是一個少女在問自己的情郎。
“你應該說你想怎麼辦。”艾修魯法特說道。“我在你這一邊。即使和所有人爲敵,我也在你這一邊。”他輕聲的說道。“我會把我的力量借給你,正如我曾經說過的一樣。”他單膝跪下,拉起小丫頭裙角,放在嘴脣上輕輕的碰了一下。
“你不必擔心失敗,因爲現在的你,遠比你的哥哥更強!如果你真的想要,我會幫你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