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故
龍飛的一聲爸,雖沒有完全修復父子倆之間的關係,卻打破了兩父子之間的堅固的屏障。從那一刻起,他們的關係,變得更加微妙起來。
龍飛帶着一身傷回了家。看到他落魄狼狽的樣子,汪凝和林霆躍嚇了一跳。得知是被林鋒打成這樣,林霆躍倒吸了口涼氣,慶幸自己的老爹脾氣沒那麼暴虐。
汪凝咬了咬嘴脣,愣是什麼話都沒說。只是幫龍飛處理傷痕的手,不停的顫抖着。汪凝的沉默反應,令龍飛的心頭微微觸動着。第一次,他感受到這個女人,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強大和隱忍。
龍飛的一身傷,博得了汪琪瑞和林戰更深一步的信任。林戰掌管了血虎實業後,發現集團內部許多業務不過只是一個空殼,勃然大怒,將所有的怒火,全部指向了他恨之入骨的仇敵,林鋒。
報復行動,紛沓而至。鋒行國際在中國區的業務頻頻受阻,舉步維艱。汪琪瑞在其中自然沒少發力。但因鋒行國際的心臟遠在緬甸,所以並沒有受到什麼致命的傷害。
兩年多來,龍飛一直暗暗爲汪琪瑞做事,深得外公的賞識與信任。在他十八歲生日那天,他竟收到汪琪瑞親手奉上的一份大禮,血虎實業15%的股份。這令只佔30%股份的林戰十分意外。一股無形的壓力與威脅,在他心中瀰漫開來。
兩年來,鋒行國際因爲趙森的加盟,如虎添翼,蒸蒸日上。楚雲天坐擁緬北多年,時局暫時穩定。但他的身體每況愈下,一日不如一日。楚錚對接手政局毫無興致,一門心思跟着林鋒。楚雲天無奈,只好隨了他的心願,將自己名下所有的資產全部過繼給楚錚,只求他能衣食無憂。其他的,便毫無保留的交託給林鋒。自己則攜林振耀環遊世界,遊山玩水,好不快哉。
就在一切看似風平浪靜,相安無事的時候,林振宗突發腦梗病逝的訊息,打破了林家貌合神離的寂靜。林戰與林鋒,徹徹底底的站到了敵對的位置上,將鬥爭□□裸的擺上了檯面。林家家族頓時陷入了一片面臨分崩離析的混亂局面。
淑貞傷心之餘,換上居士服,終日吃齋唸佛,不理世事。林鋒爲了安撫伯母,特地引薦她與遠在終南山的藍焰師父結緣,併爲她修建佛堂,令她得以安心清修。
爲了重整林家聲威,林振耀被推選爲林家新任族長。爲了擔當大任,他暫停了出遊計劃,回到了G市。楚雲天一個人也無心遊玩,索性跟着林振耀回了G市。到了這把年紀,沒有什麼比能守着自己喜歡的人更重要更幸福的事了。
林鋒將緬北政局穩住之後,便聚攬了所有的火力,將鋒行國際的發展目標指向了前景無限的中國大陸。他與林戰的對抗,也日漸白熱化。
對於龍飛,林鋒一直無暇顧及。自從上次一別,再見面時便是在林振宗的喪禮上。知道他與汪琪瑞和林戰之間關係迷離,林鋒一直心情不悅,與龍飛之間的關係,也若撲朔迷離。兩個人一見面就爭吵不斷。出於愧疚,林鋒倒也不願意去難爲龍飛。也正因爲如此,龍飛也肆無忌憚,兩個人的關係,一度變得更加緊張起來。
眼瞅着龍飛馬上就要考大學,林鋒爲這事再一次踏上了故鄉的土地。他一門心思想把龍飛弄去美國,遠離這個是非之地。龍飛的嚴辭拒絕,再一次惹怒了林鋒。
“我已經十八歲了,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龍飛冷着臉說道。
“自從踏進林家大門那一刻起,你就由不得自己了!上有林家門規,下有父母家法,你只有服從的份兒。自己做主?除非你不姓林!”林鋒當仁不讓,咄咄逼人。
龍飛氣的嘴脣抽動了一下,說不出話來。那句不姓就不姓,就在嘴邊,呼之欲出。可是,他不敢。他了解林鋒的脾性,這個時候逞一時之快,他一定沒有好果子吃。兩年前的那頓毒打還記憶猶新,他可不是個吃眼前虧的笨蛋。
“這幾年你幹了些什麼小動作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小子最好給我檢點點兒,如果被我抓住什麼罪證,看我不收拾你!”林鋒耍足了老子威風,氣勢壓人,讓龍飛毫無招架之力。
“您這麼忙,還有空蒐集我的罪證?耽誤了您的大事,纔是我最大的罪過。沒什麼事您就回緬甸去吧,省的看着我礙眼。”龍飛不冷不熱的一句話,堵的林鋒半天說不出話來直瞪眼。
看着這父子倆一見面就充滿火藥味,藍焰這個和事佬,真是萬般無奈。想到林鋒自幼缺失父愛,今日與龍飛弄成這樣,也不全是他的錯,實在又無法對他生氣。只能由着這兩頭脾氣相仿的倔驢互相折磨去。
其實龍飛這番奚落,並不僅僅是與林鋒鬥嘴。他知道汪琪瑞已經開始密謀,奪下血玉和藍玉虎頭。林鋒的虎狼之師雖然兇猛,卻遠在緬甸。回到中國,便是他勢力最薄弱的時刻。汪琪瑞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興風作浪,伺機將林鋒與藍焰一舉拿下。
龍飛知道林鋒與藍焰身處險境,卻又不能多說。他內心的矛盾與掙扎,令他無心與林鋒爭吵鬥氣,知子莫若父,龍飛一反常態的出神與沉默,引起了林鋒的戒心。
“這兩年沒人管教你,越來越放肆了!”林鋒斥道,深邃的目光卻不停的在龍飛的臉上掃蕩。
“既然你那麼想管教我,幹嘛要把我扔美國去?”龍飛沒好氣的問道。
“呵,這麼說,你是想跟我在一起了?我怎麼才發現你這麼愛你老爸這麼有孝心呢!好,既然這樣我就成全你。藍焰,立刻聯繫緬甸的學校,把龍飛轉過去!”林鋒順勢說道。
“我不去緬甸,我要留在G市!”龍飛知道自己爭不過林鋒,只好亮出了底牌。
“給我一個理由!”林鋒聲音裡壓抑着一股徹骨的冰冷。
“我要跟,我媽在一起!”龍飛下意識的停頓,令林鋒壓抑已久的怒火終於爆發了。
“你少跟我來這套!你捨不得誰你心裡清楚!這兩年你跟汪琪瑞和林戰勾勾搭搭沒幹過幾件好事,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懶得跟你計較,你別在這裡蹬鼻子上臉!”林鋒終於捅破了那層敏感的窗戶紙,龍飛的表情有了一絲異樣,被林鋒盡收眼底。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下午還有課,如果您沒有別的事,我先走了。”龍飛冷冰冰的說道。
林鋒一言不發,看着龍飛毫無忌憚的朝門口走去。走到門口,龍飛頓住了腳步,說了一句:“G市現在很亂,出門要多加小心。”說完,便頭也不回的逃離了那個讓他出了一身汗冷汗的男人。
林鋒氣沖沖的坐在了沙發上,反反覆覆斟酌着龍飛最後那句話。直到下午陪藍焰出席一個專訪的路上,被重重警車堵住了去路,才明白了龍飛那番話的意思。
林鋒和藍焰,被大張旗鼓的帶到了警察局。坐在臨時拘留房裡,林鋒投過堅固的精鋼欄杆,冰冷的望着赫然擎立的吳廳長。
“咱們又見面了!”吳局長已不再是當年的小局長,由內而外,透露出一股剛毅與威嚴。
林鋒冷冷一笑道:“抓人也得給個說法。吳廳長什麼時候也與他們蛇鼠一窩了?看來。這白終歸還是拗不過黑啊!”
林鋒的話中話,吳廳長自然聽得明白。他深沉的笑了笑,說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林總您在中國呆了那麼多年,不會不懂這個道理。理,永遠都在掌權這一方。怪只怪你掉以輕心,孤身闖了狼窩。吳某隻是照章辦事,讓您受點委屈,還請多多包涵。”
林鋒冷笑了一下說道:“連吳廳長這樣出淤泥而不染的人都被同化了,看來汪琪瑞的影響力果然非同一般。大家都是聰明人,不必繞彎子。讓他現身吧!”
吳廳長聽到這番話,面色一怔,眼裡劃過的一絲無奈與落寞,沒有逃過林鋒與藍焰的眼睛。
他離開後,大約一支菸的功夫,汪琪瑞便親自出現在了林鋒的面前。隨行的,有林戰,還有一個讓林鋒心碎的身影,龍飛。
“哎喲,這是怎麼一回事?誰把你們關起來的,這成何體統?來人,把門打開!”汪琪瑞虛僞的面孔,令林鋒感到噁心。鐵門打開了,他並沒有起身,依然穩如泰山的坐在牢房裡的長椅上。藍焰則立與一側,審時度勢。
“汪伯伯,事到如今,你我也不必再故弄玄虛了。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恩怨情仇一筆算吧。”林鋒開門見山,目光裡盡顯淡定與從容。
“爽快!”汪琪瑞笑眯眯的坐在了林戰搬來的椅子上,點起了一支菸。
“你是個聰明人,我汪琪瑞就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當初你跪在一地的茶杯碎片上求我原諒的時候,我就對你說過這句話。”汪琪瑞出言不善,上來便先發制人佔足了優勢,藍焰心頭一緊,再朝龍飛望去,從他臉上也讀到了異樣的情緒。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林鋒的臉上。
只見林鋒微微一笑,道:“不敢當不敢當,林鋒卑微,哪裡比得上運籌帷幄,步步爲營的汪伯伯。您不惜犧牲自己的女兒設局吞噬林虎集團,利用黑社會鬧事滅火提升政績,用過之後過河拆橋將自己的夥伴趕盡殺絕,還全然收服了一位把他賣了還在幫你數錢的狗腿子女婿忠心耿耿爲您賣命,呵呵,林鋒甘拜下風!”
林鋒一席話尖銳刻薄,字字如刀,捅在了汪琪瑞心上。藍焰心底不由拍手稱快。這番話不僅僅道出了汪琪瑞的險惡奸佞,也侮辱了沒頭腦的林戰,離間了他們之間的齷齪關係,實在是令人痛快。
“哈哈哈哈,林鋒,這麼多年了,你這張嘴啊,還是那麼硬。人啊,折騰一輩子,就是求個善終。你也不瞅瞅我身後站着誰。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在竭力與你作對,你這個做父親的,你實在是失敗透頂啊。”汪琪瑞笑眯眯的回敬道。
龍飛的面色變得清冷起來,顯然對汪琪瑞的這番話,感到不悅。
“您這個做父親的就成功了多少嗎?您不惜攪亂女兒的婚禮,來曝光我和林鋒的關係,以要挾林鋒。不惜令您的女兒再嫁林家人,以完成你的昭昭野心。不惜借外力搞垮林虎集團嫁禍到自己的女婿頭上,又不惜賠上你女兒最後的幸福,來挑撥他們兄弟二人的關係,達到你的私慾。相比林鋒,您又好在了哪裡?”藍焰終於忍不住了,搶先開口說道。
林鋒笑眯眯的望着汪琪瑞氣的煞白的臉,心,卻也在滴血。龍飛啊龍飛,你居然如此與狼爲舞,究竟是有多麼恨我?
“哼,我懶得跟你廢話。識相的,就把血藍虎頭交出來,否則,就別怪我無情無義。”汪琪瑞說話間,林戰已經將槍口抵住了龍飛的頭。
林鋒望着面不改色的龍飛,眼裡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慌亂。他捏緊了拳頭,眼裡射出火紅的光線。藍焰死死的扯住林鋒的胳膊,生怕他控制不住自己,誤傷了龍飛。
龍飛望着滿腔怒火失了從容的林鋒,心裡充滿了愧疚。爸,原諒我,我也是逼不得已。在我與虎頭之間,您就做個抉擇吧。
林鋒顫抖着擡起手,一把扯下了脖子上的古銅項鍊。藍焰也跟着做出了同樣的動作,接着把藍玉虎頭也遞到了林鋒手上。
就在汪琪瑞上前接過血藍虎頭的那一剎那,林戰的槍口,迅速對準了林鋒與藍焰,並扣動了扳機。隨着啪啪兩聲槍響,龍飛腦中一片空白。他早已算計好以林鋒和藍焰的身手,必不會被林戰所傷,可是這一刻,他還是驚魂未定,慌忙的朝林鋒望去。
只見情形出現了大逆轉,林鋒舉着槍,指着林戰的頭。而汪琪瑞則被血藍虎頭玉墜灼傷,痛苦的扼住自己因受傷而顫抖的手腕,而項鍊則被震出幾米之外。
眼瞅着林鋒滿眼血紅,手指扣動了扳機,龍飛猛的大呼:“爸!不要!”
林鋒猛的擡起頭,狠狠地瞪着龍飛喝道:“事到如今你還要護着他!?”
龍飛一臉慌張,擡起雙手做出阻止的動作迅速回答道:“林戰是該死,但是決不能死在你的槍下。爸,你冷靜一點,這裡是中國,你不想一輩子流亡在外吧!”
龍飛異於常人的冷靜與清醒,引起了藍焰的警覺。
林鋒緩緩放下了手裡的槍,毫不理會林戰,轉眼蔑視着汪琪瑞說:“你以爲血藍虎頭是誰都可以據爲己有的嗎?想不到機關算盡的汪琪瑞,也有天真的時候。”
汪琪瑞陰沉着臉不說話,劇烈的疼痛讓他無力應對。林鋒沒有取回地上的項鍊,只是拉起藍焰的手,朝外走去。
“林鋒,你以爲你可以安然無恙的走出公安廳嗎?你這是越獄!”汪琪瑞望着林鋒的背影咆哮道。
林鋒轉過身,從懷裡掏出一支錄音筆,冷笑着朝汪琪瑞說道:“你知道咱們之間最大的區別是什麼嗎?區別就是,我輸得起,你輸不起。你要的東西,我給你了。做人不要太貪心,否則,天都不會容你。”
只見汪琪瑞的臉紅一塊白一塊,氣的說不出話來,激動的直哆嗦。
“我可以走了嗎?”林鋒朝着守在門口的吳廳長問道。吳廳長望了望汪琪瑞,得到首肯,便側過身,做了個請的姿勢。
路過龍飛,林鋒頓住了腳步,目視着前方,冷冷的撂下了一句話:“從今往後,你我父子情分恩斷義絕,好自爲之吧!”說完,頭也不回的拉着藍焰離開了。
龍飛踉蹌了一下,只覺得胸口一陣窒息般的鈍痛,半天都沒有緩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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