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宮裡沒有人再說話,一時間氣氛顯得沉重無比。天籟小 說
只有郭怒,那滴溜溜亂轉,一會看看唐玄宗,一會又看看劍晨的眼睛,才能給這裡昏沉的氣氛帶來一點點生氣。
“洛兄他……是真正可當得上一個‘俠’字的人……”
唐玄宗沉默良久,腦海中全是伍元道人曾經那堅毅的面容,終於嘆息一聲,以極爲敬佩的語氣感嘆着。
“‘俠’?”
劍晨麪皮抖了抖,雙眼中蒙上了一層說不出的朦朧,咬着牙道:“這就是所謂的俠之大者爲國爲民?”
“對你來說,他是俠,對大唐百姓來說,他或許也是俠,可是對我來說,對整個洛家來說……他,又算是什麼?”
他的手顫抖着,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好不容易擡了起來,指着唐玄宗道:“大唐是你的,江山是你的,大唐百姓的命,是他們自己的,憑什麼,要用我洛家上上下下七十三口人命來換?”
“俠……他成就了俠名,可曾想過,這個俠字,其實是用一條條鮮活的人命來堆砌?”
一聲聲一句句,劍晨在這麼說的時候,脣齒間有絲絲縷縷的鮮血浸出,這血,彷彿是對伍元道人曾經的決定表達着強烈的不滿。
一聲聲一句句,也讓唐玄宗無言以對。
劍晨說的哪裡有錯?
伍元道人的決定,對大唐百姓來說是俠,對他的江山來說是幸,可對整個洛家來說……又算是什麼?
明明已經找到了解決的辦法,如果伍元道人堅持不肯葬送洛家,那麼安祿山那邊,或許只需要付出一兩個族人就可以解決問題,至於天下劍門那邊,憑鬼兵域的實力,再加上那時洛家提升了數倍的戰力,未必就真的怕了他們!
總而言之,當時的伍元道人,若一心想保洛家,是肯定能保得住的,甚至他還可以和安祿山達成協議,以他手中掌握的關於洛家所中之毒的研究,從安祿山那裡尋求對洛家的保護,如此一來,就算是唐玄宗,也只能對此無可奈何。
一個安祿山就夠他頭大,再加上頂級戰力匯聚的鬼兵域,如果兩者結合在一起,恐怕十三年前,這場席捲整個大唐江山的安史之亂就會爆!
此時此刻,劍晨倒真的希望事情能夠如此展,大唐江山到底是姓李還是姓安,於他又有何關係?他只知道,正是由於當日伍元道人的一個決定,讓他失去了自己的家,失去了父母的疼愛,如今更是令他痛失了所有,這一切的一切,都因爲一個字?
俠!
“呵呵,呵呵呵呵……”
他突然瘋狂地笑了起來,笑得聲嘶力竭,笑得癲狂猙獰,手指着唐玄宗,像是在看一個天下間最好笑的笑話,笑聲中還夾雜着他嘲弄的話語,道:
“你說,我的師父,哦,也是我的爺爺,可當得起一個俠字,那麼我來問你,天下間哪有這樣的俠?”
唐玄宗眉頭一沉,伍元道人於他,是兄弟,是摯友,更是恩人,即便劍晨是他的孫子,唐玄宗他也不能容忍現在劍晨的態度,聲音也轉冷道:
“他怎麼就不能當得上一個俠字?”
“不錯,對於你們洛家來說,洛兄的決定確實很殘忍,可從大局上來說,希望小我保存大我,洛兄的這個決定,可是救了千千萬萬的黎民百姓!”
唐玄宗的神情也激動起來,龍袍一揮,手指着大明宮外,怒道:“你從外面來,如今安祿山叛亂,天下蒼生所遭受的苦難難道你就看不到麼?”
“大唐乃盛世皇朝,曾經的天下是什麼模樣,曾經的百姓是否安居樂業,這一切的一切,你都瞎了麼?”
“如今安祿山興兵一起,其他且不說,就說你們洛家所在的衡陽,你可知道,現下已經成了一座死城,千千萬萬的黎民百姓因爲他安祿山枉送了性命。”
“當日洛兄若非痛下決斷,恐怕在十三年前,這一幕便會早早到來,這樣的他,你說……當不起一個俠字?”
或許是在心中憋了太久,唐玄宗一口氣將這些話爆了出來,說到最後,聲音已然變得嘶啞。
劍晨靜靜地聽着,待他氣有不繼,停下呼呼喘着粗氣時,才冷冷地道:
“或許,你說的都對,那麼我來問你,既然他是這樣一個爲國爲民的大俠,那鬼兵域又是怎麼回事?”
“鬼……兵域?”
唐玄宗愣了愣,嘴巴張了張,卻開不了口。
“是的,鬼兵域!”
劍晨冷笑着,一字一句道:“一個爲國爲民的大俠,一個甘願犧牲整個家族的俠者,事後卻在瘋狂地向天下劍門的人報復,鬼兵域當年屠殺劍門中人的事情,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鬼兵域手裡沾染的血腥,與安祿山又有何異?作爲鬼兵域的域主,你難道要告訴我,這一切都不是受命於他?”
他本一度以爲,當年洛家被滅之事乃是鬼兵域所爲,證據便是在十三年前,鬼兵域曾瘋狂地對天下劍門中人痛下殺手,而洛家,本也是以劍出道,瀟湘劍雨之名在當年也是有些名頭的。
雖然這件事從結果上來說,劍晨的猜測並沒有錯,以伍元道人爲,洛家確實被滅於鬼兵域手中,可起因卻大相徑庭,如果說伍元道人是因爲心繫天下蒼生之故,甘願捨棄整個洛家來成就大唐,那麼……
他就不該在事後報復所有天下劍門中人才是,這件事本就是他心甘情願所爲!
唐玄宗沉默了,十三年前,當洛家被滅之後,鬼兵域確實有着瘋狂的報復,而對象就是所有參與了圍攻,或者說眼紅洛家那短時間內提升了數倍戰力秘密的門派。
不可否認,這事情背後的推手,正是那已是鬼兵域一域之主的伍元道人,而當年死在鬼兵域手中的劍門中人數量之巨,遠遠不是劍晨以爲的那樣。
這半年來,靳衝一直在四處屠殺劍門的人,只要是他所到之處,一無不是滅門的慘狀,可唐玄宗卻知道,靳衝的作爲若是放在十三年前,只不過是小兒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