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你沒有問過師父,直接去了霸劍山莊?”
劍晨問道。
“對!”靳衝回道:“我躲了十三年,又從青鬼王口中得知了所謂的真相,心中對於師父自然極爲愧疚,所以,在取得瀝血劍後,便獨自找上了霸劍山莊。”
緊接着,他又道:“十三年前,全盛時期的霸劍山莊實力太強,就連師父也沒把握能一人滅此一門,可是十三年後又不同。”
他看了劍晨一眼,道:“萬劍盟會之後,老莊主孟逸凡死在了天下財神的手中,而他的二兒子又被你殺了,還有莊同許多好手,在這幾年中不知爲何,死得死傷得傷,霸劍山莊連逢多事之秋,正是最脆弱的時候。”
“我有玄冥訣,又有瀝血劍,若論真實功力自是差了師父一截,但若說攻擊威力,卻不惶多讓。”
“瀝血與玄冥真是天生絕配,我殺上霸劍,一劍出,可殺傷一片,霸劍山莊弟子有千人之多,可也沒幾個擋得住,就連現任莊主孟浩然,也不過只在我手上走了七招而已。”
劍晨不說話了,一個人屠了上千人,這得是多麼鐵石乃至冷血的心腸才能做得出來的事情。
若靳衝說的是真的,那他如此做,就全是爲了劍冢,爲了師父,這片報效之心,又是何等的令人動容。
“一千多個霸劍弟子,我足足殺了一天一夜才殺完!”
靳衝兀自自語道:“只留了孟瀚然一人。”
“霸劍山莊被屠,這事兒瞞是肯定瞞不住的,特別是江湖中又人人皆知你搶了瀝血劍,我不想劍冢受到牽連,於是專門留下一個孟瀚然作人證,證實殺害霸劍山莊上下的,不是師父,也不是你。”
“可是這事最終還是着落在了我的頭上。”
劍晨搖搖頭,靳衝這番情真意切,處處爲劍冢着想的話語,實在令他無法繼續對他怒目而視,目光一偏,望向了空處。
“那是因爲青鬼王!”
靳衝憤然道:“在滅了霸劍山莊後,我還未走出餘杭範圍,青鬼王突然出現,自背後打暈了我,更搶走了瀝血劍!”
“而後,他將我丟在一處沒有出口的山谷中,自己帶着瀝血劍,殺了許多劍門中人!”
劍晨低着頭,面上陰睛不定,接口道:“於是斷劍聯盟成立,劍冢與我,成了衆矢之的,最後……師父爲了救我,死了。”
“是。”靳衝黯然點頭,道:“至於爲什麼瀝血劍會重回師父手中,想來也是青鬼王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在引起斷劍聯盟與劍冢之爭後,又將瀝血劍送回劍冢。”
“當日的情況我也是事後才從一些斷劍聯盟之人的口中得知,想來……當日師父也是別無選擇,你是他的孫子,爲了保住你,他就必須……”
說到這裡,聲音已然哽咽起來,努力平息半晌,才道:“至於這柄劍,本是落入了陳遺風的手中,但青鬼王竟不知使了什麼詐,竟然連天榜第三的陳遺風也殺了,瀝血劍又被他重新帶回我的手中。”
“師弟,事情的前因後果便是如此,或許你仍然不信,但我此來,只是想將我知道的,告知於你,也算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盡到一個作師兄的義務!”
“最後一次?”
劍晨擡起頭,灼灼地盯着他。
“適才我說過,斷劍聯盟的人,我不會放過。”
靳衝恨聲道:“儘管他們也算是受害者,都被青鬼王在暗中玩弄於股掌之間,可是,師父的死到底也是他們逼的,這仇,不能不報!”
“你想怎麼做?”
劍晨問道。
“殺!”
靳衝手腕一抖,瀝血劍綻放出奪目血光,厲道:“青鬼王我暫時還對付不了,不過,對於斷劍聯盟,就像屠滅霸劍山莊那般,一個門派一個門派地……殺!”
“你成立血盟,做得也是與我同樣的事,所以,在我殺戮的這段時間,你便抓緊時間展你的勢力吧,待我死後,這未完成的血仇,便要着落在你的身上!”
話音落下,靳衝就那麼放任瀝血劍的氣息大放於外,一轉身,手提血劍往林外便走。
“等等!”
劍晨伸出一手,想抓住他,手出一半卻又定住。
“你想阻止我?還是想就在這裡先爲師父的血仇討點利息?”
靳衝沒有回頭,站定身形,緩緩問道。
“……保重!”
靳沖走了,劍晨最終沒有留他。
他的話,到底有幾分可信,劍晨不知道。
也許他說的是真的,那麼,靳衝這一走,從此便會踏上一條血腥復仇之路,這條路沒有終點,直至倒下。
劍晨本也是想走這條路的,可是爲了洛家,爲了師父,也爲了劍冢,他不能失敗,就算要倒下,也是在割掉最後一個仇人的腦袋時,才能倒下。
所以,他不能留下靳衝,因爲靳衝若在,孟瀚然那邊鐵定會爆。
孟瀚然,雖然沒有與他結拜,而他也沒有傳授其玄冥訣,但其實,此人才是他血盟中最爲重要的一環。
即使是他的師兄,也只能爲這重要的一環讓路。
靳沖走後,劍晨又在密林裡沉默地站了一會,面上有着濃重的思索之色,直到日已西斜,他才嘆息一聲,獨自往霸劍前院走去。
師父?爺爺?洛家家主?父親?
這兩個人,有着四個稱謂,在他腦海裡不停盤旋,到底哪一個是真?
父親……
劍晨走出密林,一想到這個詞,陡然只覺胸中一痛,不由停下腳步擡頭望天。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有關於他父親的消息。
時常在他夢中出現的婦人最近已經夢得極少,然而劍晨早已確定,雖然看不清面目,但她定然就是自己的孃親。
可是父親呢?
一路走來,打探到的都是洛家十三年前已然被滅的消息,可從來沒有一個人,對他說過哪怕半點關於他父親的消息。
這個世上,人的一生,有兩個至血之親,一個是娘,一個是爹。
娘,他總還能在夢中相見,可爹……
你在哪裡?是死,是活?
仰望着天邊的火燒雲,一滴清淚,自他青澀卻又蒼桑的面龐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