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抖

我飛一樣跑回去質問這個傢伙,但他竟然不肯承認。

“我冷家的生意都讓我忙得疲於奔命,我哪有時間去理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他表現得何其無辜,他說得何等坦蕩磊落?但我就是不相信他,我打死都不相信這事與這傢伙無關。

“你賠我銀兩,你賠我三萬兩。”想起那就快到手的三萬兩就這樣不翼而飛,我的心就隱隱作痛,似乎被人從身上割了一塊肉似的,但某人依然氣定神閒地看書,根本連擡頭看我一眼都沒功夫,氣得我不行,這傢伙還真能裝。

“我有沒礙着你,幹嘛要整我?”我氣呼呼地問。 ωωω_тTk án_¢Ο

“你上次賭玉贏了二十幾萬還不夠你花?”他問,聲音淡淡的,聽不出有任何情緒,許是三萬兩對他來說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你冷家的家業都夠你花幾輩子,你不也是拼命掙錢?誰會嫌銀兩多?我日夜苦練就是爲了這三萬兩,被你這一整就見財化水了,你說我難不難過?這是我自己掙來的,又不是去偷,也不是去搶。”我無限哀怨地剜了他一眼。

“我記得有人說參加琴藝大賽不是爲了覓得如意郎君,也不是爲了銀兩,只是爲以琴會友,看看自己的琴學得怎樣,看來有人睜大眼睛說瞎話。”冷凌風的聲音真真嘲諷,但偏偏噎得我說不出一句話。

“毀我名節事小,以後別斷我財路了,當初是你收留我的,琴也是你教的,你如果開口,我分你一半都願意,何必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白白便宜了那個顧蛤蟆?”

“顧蛤蟆是誰?”冷凌風的眉頭微微皺了皺。

“那個在你面前裝得賢良淑德,在我面前尖酸刻薄的顧家小姐,她得了第二名,如果我不符合資格,那她不就是第一了?白便宜她了。”我忿忿地說。

“這名字起得不錯。”冷凌風笑,笑得有點忍俊不禁,但那聲音卻很爽朗,可他笑得越燦爛,就更襯得我內心的陰霾,我怏怏而走,其實他也沒冤枉我,我的確是已婚了,這樣想想倒釋然了,沒了三萬兩,我再掙回來就是了。

此後幾天,我上下午在酒坊釀酒,別人休息的時候,我就溜出去爲我那兩間鋪子做爬竿節的籌備工作,畢竟這是一年裡最大的集會,我天天算着日子,希望每天過得快一點,對這個熱鬧的節日,我十分期待。

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一段時間不懈的努力,我終於釀出了三種不同口感的美酒。

我挑一個無人的時間開封,但沒想到酒香竟然將老鬼等人引來了,我就是想藏也藏不及了。

“什麼好酒,味道那麼香醇?我們來試試?”老鬼等人圍了過來,今天他們怎麼回得那麼早?我哀怨地想道。

“這酒不行,就是聞着香,喝起來發澀,想不到又浪費功夫了。”我這話立刻將幾個躍躍欲試的釀酒師嚇跑了,但沒想到老鬼卻堅持喝一口,我就是想阻止都來不及,於是我釀出三種好酒的消息一下子又傳遍了酒坊,自有多事者將這消息告訴冷凌風。

“聽說你釀出了三種好酒?”回家的時候,冷凌風問我,我的心咯噔了一下,這傢伙的消息還真靈通。

“嗯。”我知道瞞不過,只好老老實實地回答。

“這回要多少銀兩?”他問得真夠直接的。

“這回我釀來給自己喝,這酒不賣。”我直截了當地回答。

“獨樂樂不如衆樂樂,一個人喝有什麼意思?只要酒好,我自然不會少了你銀兩,你住我的,吃我的,甚至睡我的,莫非還想將這酒轉賣給別的酒坊?”這時候的冷凌風恢復了生意人的本色,但這回我是鐵了心不賣,無論他怎麼威逼利誘,我就是不鬆口,他也奈何不得。

開一間酒坊,是我最初的設想,如今地址選好了,怎樣經營也清楚了,就是口袋的銀兩不足,所以那泡湯的三萬兩,才讓我如割肉般疼痛。

因爲我死活不願意,這事就不了了之,冷凌風也從不提起。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就到了爬竿節這個隆重的日子,前一天雲海碼頭停滿了個商家的商船,這些船隻會免費將各地遊客,商家送到涼州,爲了防止海盜作亂,涼州城主親自派人海上巡邏,遼闊的海面隨處可見的是穿梭不停的船隻,看起來讓人振奮。

天色還沒有亮,遼闊的大地已經豎立起一排竹竿,每兩個竹竿之間全是明晃晃的刀,那鋒利的鋒刃在晨光中發出寒人的光芒,我心有點發寒,但又有點躍躍欲試,敢爬的人輕功都要特別好,要不他這腳不能要了,想歸想,我知道我沒有這個勇氣。

今天出來擺的攤位有一千多個,但我知道其中有三百多是冷家的,並且佔據了最好的位置,我雖然無權無勢,但也用銀兩打點了一下,位置算不得好,但也不能說差,我還是很滿意的。

李掌櫃夫妻倆很勤奮,一大早已經將東西齊備了,胭脂閣的攤位正在我的對面,擺放得錯落有致,除了胭脂水粉,還有很多漂亮的首飾、手帕等女兒家喜歡的東西,希望今日能大賣。

正午還沒有到,已經人山人海了,每個攤擋面前都圍滿了人,這陣勢要比琴藝大賽震撼多了,正午焚香放鞭炮,鞭炮過後人流開始往竹竿處趕,而有心覓得如意郎君的少女,早已經找好位置坐了下來,一雙眼直勾勾地看着衆男子,也有極少數矜持的少女,粉臉緋紅,有點不好意思得拿手帕遮臉,都跑來這裡,誰不知道你是想挑男人?

爲了能搶到一個好位置,我跑得像飛一樣,好在跑得快,還有一個空隙可以坐下來,但我一坐下來就覺得不對勁,因爲周圍的女子都朝我飛白眼,我得罪她們了?她們能看,我不能看?

“你就好意思跟這些姑娘搶位置?”不知道什麼時候,冷凌風出現在我身後,我倒沒什麼,但周圍那羣女人激動得兩眼發光,俏臉緋紅,而這個時候,我這才留意到坐在前排清一色全是女子,而男人都保持一定距離站在後面,而我是唯一一個男子衝到了女人堆,還得像女人那般坐了下來,怪不得這傢伙說我跟姑娘搶位置?

我在衆人無限鄙視的目光中站了起來,準備跑到後面去,就在這時擂鼓陣陣,每個參賽的男子揚起脖子,將手中的酒一飲而光,看到比賽就要開始,我瞥了冷凌風一眼,很沒骨轉身重新坐了下來,笑就笑吧。

剛坐下來,鼓聲如雨點猛地落下來,在急促的鼓聲中,一排男子迅速躍上竹竿,往上攀爬,那明晃晃的刀刃讓我的心揪得高高的,有些男子剛開始爬腳就被刀刃所傷,慘叫跌落。

有些男子衝得太急促,一不小心從上面掉下來,有人能打一個漂亮的跟斗,有人卻跌得臉青鼻腫,驚叫、尖叫一浪接一浪,我看得激動,也跟着這些少女尖叫起來,結果又引來白眼無數。

今日中間有位黑衣男子表現得尤爲突出,只那麼一會已經掠到了一半,身姿輕盈優雅,惹得四周女子歡呼雷動,當他掠到頂部,輕輕一摘,就將綁在上面的紅花扯了下來,然後扯着絲帶飄然而下,但場景美得讓人心顫,瀟灑得讓人驚歎,我跟隨着衆女子站起來猛地拍掌,拍得手掌都紅了,卻不覺得痛。

這傢伙落地之際,朝衆人抱拳,雖然沒有冷凌風這般禍國殃民,但也是一表人才,舉手投足都透着涼州男子的磊落隨意。

雖然這爬竿比賽,只是短短的一瞬間,但卻給我留下了永不磨滅的印象,不知道當年冷凌風又是怎樣的風采絕倫?

“我就猜錢公子今日一定會取勝。”有女子紅着臉說,雙眼含情地看着不遠處那挺拔的身影,比賽結束,就有不少女子拿着手中錦囊送給心儀的男子,而那位姓錢的黑衣男子圍着的女子最多,但這傢伙四處張望着,似乎意中人還沒有出現,圍着的女子拿着精美的錦囊,垂頭喪氣地離開,走了一撥又一撥,但這傢伙還是沒接下一個錦囊。

另一邊笑聲、歡呼聲不斷,因爲有好幾個男子都接下了心儀姑娘的錦囊,有大膽之徒,竟然敢當衆將女子抱起,引得歡呼聲驟起,讓圍觀者發出羨慕的嘖嘖聲,這裡的民風真是開放。

“這個黑衣男子,就是當晚約你相見的錢長鳴,估計現在還沒死心,等着你現身送錦囊,我這裡有錦囊,如果心動,我可以借你一個。”這傢伙竟然真的掏出了一個墨綠色的錦囊,繡工一流,尤其是這花紋,我真是喜歡得緊。

“那就謝謝了。”我一把將錦囊奪了過來,某人臉色聚變,我生怕他反悔拿回去,迅速放進了袋子裡。

“不去送錦囊?”他問,聲音與平時有點不同,但我卻沒有這個工夫去考究。

“不送。”

我們說話間,圍着錢長鳴的女子走光了,而他依然到處張望,似乎真的等人,這傢伙不會真的在等我吧?他們不都知道我已婚了嗎?我自嘲地笑笑,冷凌風這傢伙的話也能信?

竹竿底下的人羣漸漸散去,錢長鳴最後也走了,一年一度的竹竿大賽終於完美結束,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現在沒人了,你上去試試?”冷凌風說。

“我?”看着那鋒利的刀刃,我徹底寒了心,我可不敢,我可不想我的腳掌被割開兩半。

“如果今天你連這個竹竿都上不了,那這一年我白教你了,你不試一下永遠不知道自己有多厲害,你不跟別人打一架,別人打你的時候,你依然只知道往我身後躲,我並不能時時擋在你身邊。”他聲音朗朗,目光清澈,能給人安神定氣的力量,但我只要想想自己的腳踏在鋒利的刀刃之上,我的腳掌、頭皮就開始麻了。

“如果你能爬上去,然後安然無恙地下來,我獎你三萬兩白銀。”他說,聲音柔和如春風,尤其是那三萬兩讓我震撼了。

“當真?”我的聲音顫抖了。

“嗯,當真。”聽到他的回答,我的心跳得那個快。

鳥爲食亡,人爲財死,重獎之下必有勇夫,爲了那三萬兩我拼了。

我從沒想到自己的身姿竟然可以如此輕盈,我從沒想過自己竟能像錢長鳴那般快速地往上掠,而那薄薄的刀刃竟沒有割破腳掌,我興奮地大喊,但樂極生悲,我太過得意忘行,身體重心不穩,整個人從竹竿上掉了下來,我鬼哭神嚎般尖叫着,但最後卻落入了冷凌風那溫暖的懷抱。

“我不是教過你如何控制下墜的身體嗎?又忘了?”我低着頭不敢吭聲,這他的確教過,只是剛纔太害怕,腦子一片空白,什麼都忘了。

“勉強算過關了,明日到帳房支三萬兩。”冷凌風將我輕輕放了下來,這三萬兩來得太容易,讓我有點心虛。

“我再試一次,如果還是掉下來,我沒臉要你三萬兩。”上了一次頂部,如今再看那刀刃,竟覺得沒那麼鋒利了,信心也大了不少,深呼吸了一口氣,我迅速掠上去,到了頂部,一個漂亮的轉身然後飄然而下,我下來的時候,身後竟歡呼雷動,其中包括錢長鳴的。

“這位公子好俊的身手。”錢長鳴說,他不是已經走了嗎?我禁不住臉紅,這可是第一次有人讚我的身手好,冷凌風每次最好的評價就是兩個字還行,哪有錢長鳴這般贊得讓人熱血沸騰。

“雕蟲小技,何足掛齒,錢公子沒看見他剛剛從上面掉下來罷了。”冷凌風說,我心中那腔烈火,立刻被他這盤冰水澆得只有冒煙的份。

“這位公子是冷大少的——”錢長鳴問。

“家人。”冷大少爺不冷不淡地嘣了兩個詞,然後禮貌周全朝錢少爺點點頭,就拉我走人了。

“無功不受祿,那三萬兩你不用給我了,我這身武功是你教的,我哪好意思要你銀兩?”往回走的時候,我對他說,這銀子我領得心虛。

“如果感謝我,就送份禮物我吧。”

“送什麼?”

“就一個錦囊吧。”他隨口道,所得雲淡風清。

“你又沒有參加爬竿比賽。”我話音未落,冷凌風幾個起落,已經到了竹竿底下,然後迅速往上掠,輕盈得如履平地,我感覺他不是在爬,而是在飛,只那麼一瞬間已經到了頂部,然後繞這竹竿迴旋一圈,在這個當兒,他竟然還能回眸朝我一笑,笑得如晌午嬌陽光,明媚得耀眼。

我還沒發出驚歎,這傢伙已經飄然落下,那一刻簡直如天神下凡,那動作灑脫完美得憾人心神,久久讓人說不出話,與他相比,錢長鳴剛剛那個簡直不值一提。

“我爬完了,記得送禮物。”說完,這傢伙大踏步往前走,不再回頭看我一眼,但從側面看,那輪廓似乎比平時柔和半分。

繁忙的一天結束之後,我累得整個人像散架一般,冷凌風掙了多少我不知道,但我那兩間鋪一天就掙了四萬兩,多得讓我有點不相信,胭脂水粉走薄利多銷的路線,幾乎將拿出來的貨賣光了,那玉器雖然買得不算特別多,但利潤卻十分可觀,讓我興奮了足足三天。

冷凌風言出必行,竟然真的叫帳房先生送來了三萬兩,雖然我領得十分心虛,但還是收了,最多算我借他的,等我日後還他,只是他要我織的錦囊還沒有影子,讓我頗爲頭痛。

有了這七萬兩,我擴大了胭脂坊的規模,生意越做越大,現在不僅僅是做青樓女子的生意,就連一些名門小姐,富家千金也派丫鬟過來買,並且我進的珠釵款式新穎別緻,大受她們歡迎,無形中搶了冷凌風的玉顏坊不少生意,終於引起了這個傢伙的注意,看來真是人怕出名,豬怕壯。

“權叔,幫我去查查那胭脂閣的老闆是誰?”我幫冷凌風送茶水的時候,聽到他這樣說,手中的茶壺差點掉下了地。

“嗯,我就去,我這就去。”權叔領命離開,我的心顫得那個厲害。

“不就是一間小小的胭脂閣嗎?有什麼好查?”我佯裝不屑地說。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更何況,我對他倒有點好奇。”冷凌風接過茶水,很優雅得喝着。

“不用查了。”我甕聲甕氣地說,其實我知道只要他冷大少想查,不會查不到。

“爲什麼?”他擡頭看着我。

“我開的。”我乾笑着說,拿着茶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