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筋突起

我再次掃了掃周圍,這是古小柔的落華宮沒錯,眼前這個桃花眼狹長,含情帶笑,勾人心魂的俊美男子是公孫宇沒錯,那個溫順得像貓兒那樣替他捶背的女人是古小柔也沒錯。

但公孫宇怎會出現在這裡?還要躺得那麼舒適淡定?古小柔怎會替他捶背?一定是幻像,要不就是我現在在發夢,我用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痛意襲來,但眼前的景象依然,唯一變化的是公孫宇已經坐了起來,而古小柔也站在一旁,沒有往昔的媚態,更多的是一種恭敬與溫順。

“不用掐大腿了,真的是我。”公孫宇笑着對我說,聲音柔柔的,包含着笑意,一如當年那樣,讓我有一種時光逆轉的感覺,彷彿自己就站在楚府門前,而他白衣勝雪,撐着一把傘在微風細雨中拿着一隻燒雞朝我淺笑。

“你怎麼在這裡?你——你——跟古美人——”確定眼前的人是公孫宇,我真是又驚又喜,但一想到他跟古小柔,心中又百般滋味。

“小柔,你先出去外面守着。”公孫宇回眸對古小柔說,這聲小柔叫得還真難聽,甚是刺耳,古小柔溫順地點頭,然後款款而出,經過我身邊之時,擡頭朝我笑了笑,目光帶着微微的歉意。

“古小柔,是我的人,小葉,這次我有事進宮找你。”公孫宇說,他雖然坐了起來,但卻依然帶着一股與生俱來的優雅,閒適得像坐在自家椅子上一般,但這可是北國帝王最寵愛的女人的寢宮,萬一被北天帆這既記仇又小心眼的男人發現,絕對會讓他死得很慘,這公孫宇膽子也太大了。

“我不是瞎子,自然知道她是那你的人,但古小柔進宮前,我命人給她驗過身,她明明是一個處子。”我納悶地說,這古小柔還真厲害,不但矇騙了古廷,還連宮裡有經驗的麼麼都騙了,更難得是北天帆還一點都不介意,接連翻她牌子,是這古小柔牀上功夫太厲害,還是北天帆在這方面心胸寬廣?

“小葉你往哪裡想?我是說她是我的人,並沒有說她是我的女人,我沒碰過她。”公孫宇笑,目光流轉,如月色下波光淋漓的湖邊,帶着說不出的柔美,俊美的臉龐如花綻放,絢爛而明媚,硬生生奪了人的心神,我有點慌亂地將目光移開,我怕再看到他這樣笑,我會傻傻的,癡癡地看着他,這我覺得很是丟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乾笑着,臉微微發燒,其實我剛剛就這個意思,不是聾子都聽明白,我還掩飾什麼?

“在宮中過得還好嗎?”公孫宇問我,雖然臉上還帶着那魅惑人心的笑,但那表情卻帶着關切,我眼眶微微發熱,真想撲到他的懷裡,說我過得一點都不好,但同時心裡似乎有上千朵花同時盛開,他是關心我的。

“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綾羅綢緞,有大批宮娥公公供我使喚,除了皇上,其它人都對我恭恭敬敬,過得能不好嗎?”

我笑着說,公孫宇笑笑,不置可否,但目光卻泛着柔波,但就這麼一個眼神,我徒覺心酸,其實我很想大聲對他說,我不要吃什麼山珍海味,我不要穿綾羅綢緞,我也不需要大批公公宮娥跟在我身邊,我就想要他。

“小葉,這次我冒險進宮,有事相求。”公孫宇突然端坐起來,腰桿挺得直直的,表情也有着我從來沒見過的嚴肅。

“你說——”看到他這樣,我也收起了自己的情潮與旖念,這是皇宮內院,他多留一刻就多一份危險,關於涼州,關於小姐,我還有很多事要問他,怎能還浪費時間扯這些?

“如今涼州危在旦夕,我希望你能施以援手。”聽到涼州,我的心再次揪了起來。

“我一直想幫,但那邊消息封鎖得厲害,兩地路途又遙遠,我根本不瞭解涼州的情況,不知道該怎麼幫?”

“你想知道什麼?”

“我什麼都想知道。”

“這裡畢竟是皇宮,我不宜久留,我只能長話短說,以後你有事找我,古小柔會有辦法。”

“這條通道是你故意讓古小柔告訴我的?”

“嗯,知道你貪玩,時間一長,肯定悶得發慌,讓你有機會出去透透氣,最重要皇宮歷來兇險,即使有心救你,也有心無力,這地道是給你的一個退路,這個世界人心叵測,有些時候,身邊的人,也有可能是你的敵人,所以這地道越少人知道越好,知道嗎?”

“嗯”我輕輕應了一聲,然後將頭低下,眼睛微微溼潤,我還以爲他根本就把我忘記了,想不到他還惦記着,一股暖流在心底流淌。

“現在涼州的殘餘部隊退到涼州,西凌大軍也緊追不捨,兩軍在土國已經交戰多次,雖然都是不分勝負,但土國物資缺乏,土地貧瘠,涼州將士的吃穿根本就不夠,尤其現在漸漸進入冬季,將士缺糧短衣,根本撐不了多長時間。”

“本來我還想着一個聖女國在冷凌風的掌控之下,應該能緩解一下衣食問題,但聖女國的二皇子沒死,不久前發動政變,奪回政權,切斷了聖女國對涼州的所有供應,讓冷凌風那邊雪上加霜,處境更是困難。”

“不僅僅如此,聖女國的二皇子奪回政權之後,聲稱聖女國謀反餘孽全逃到土國躲藏,被冷家軍包庇,新皇決定十天後親征,攻打冷家軍,將叛逆之徒抓回,祭祀其先祖,到時涼州軍隊不但糧草供應不足,還將受到西凌和聖女的前後夾攻。”

“什麼?”情況比我想象的還要糟糕。

“聖女國的二皇子叫司徒雲清。”公孫宇說,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司徒雲清?”

“這個司徒雲清就是你在涼州認識的雲清,他是聖女國的二皇子,如今已經是聖女國的帝王,手段狠辣,冷血無情,涼州當日慘敗,就是他在戰船上動了手腳,如今他跟秦厲結成同盟,準備聯合起來,給涼州最致命的攻擊。”聽到公孫宇的話,我倒抽了一口冷氣,雖然我也猜測涼州慘敗是由於有內奸,但我絕對想不到是雲清,雖然我也知道冷凌風那邊情況肯定不妙,但我想不到糟糕到這種程度。

“我家小姐呢?我一直打探不到她的消息?”我記得當日是雲清護送小姐去土國,如今雲清有問題,那小姐會不會——這樣一想,我冒了一身冷汗。

“楚合歡與小蟲子性命無憂,但卻北雲清獻給了秦劍,如今人在秦劍的府邸,如今只能等保住涼州,再行營救,當年嫁他又不要,現在又想奪回來,可恨。”公孫宇咬牙切齒地說。

聽到小姐人在秦劍手中,我心中鬆了一口氣,秦劍千方百計想奪回小姐,估計對小姐也是有情的,這樣小姐起碼不會太遭罪。

“以秦厲、雲清的性格,只會斬草除根,如果守不住,冷家父子還有冷家軍都會人頭落地,涼州本來擅長海戰,如今已經逼在陸地,連番惡戰之後,又糧草供應不足,面對虎狼一樣的西凌大軍,勝算幾乎爲零。”

“今天,我收到消息,冷凌風留在土國,與秦厲的龍虎軍頑抗,而楚漫雲則帶着一部分兵馬去一線峽攔截雲清的大軍,一線峽處在山與山之間,供應全靠冷凌風這邊,早前冷凌風已經叫土國百姓與涼州百姓開渠引水,打井灌溉,養雞種菜,他這些年結交了一些朋友,這段時間也通過種種途徑,給他們送糧草,但只是杯水車薪,如今百姓開墾種植的糧食又沒到收穫的時候,冷凌風那邊根本挺不了多久。”

“古夏皇族似乎有人在背後撐腰,試圖奪權,國內也謠言四起,說龍七爲一個女人,出兵攻打西凌,將古夏置於戰爭的旋渦,將百姓陷入水深火熱之中,國內反對呼聲很大。龍七心牽掛楚漫雲,雖有心相助,但阻力重重。”

“龍七以前是商州城主,在商州能呼風喚雨,但古夏不同,原有的勢力如老樹盤根,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清除,而我們也是剛掌權不久,如果在這事上,我們失盡民心、軍心,日後古夏那邊就失去控制。”

“但即使如此,龍七還是決定不惜一切代價去救楚漫雲,他已經帶領他商州的親兵,火速趕去一線峽接應楚漫雲,龍七帶走商州的親兵,我們在古夏的勢力就空了,一個不慎就會被古夏那些貴族連根拔起,所以我得馬上趕回商州鎮守那邊,但冷凌風那邊如果沒有外力相助,定是扛不了多久。”

“你想我怎麼相助?”我擡頭看着他。

“我需要你財物的支援,更需要你的兵馬,我需要你借一小部分兵力給我穩定古夏政權,鎮壓他們的反撲,然後大部分兵馬秘密潛入西京,西京的地形我熟悉,這我會安排好。”

“財物沒有問題,但出兵相助,我有一個條件,就是不能暴露這些兵馬是我們護龍司的人,雖然我執掌龍符,能調兵遣將,而護龍司的兵馬與北帝的兵馬幾乎平分秋色,但我這樣派兵相助名不正,言不順,有什麼不慎,會惹怒朝中大臣,國內百姓,我們護龍司失盡人心,軍心。”

“這麼多年,北天帆一直對我們護龍司虎視眈眈,一直想尋一個錯處將我們護龍司連根拔起,我——”

“你的難處我明白,我不會讓他們暴露身份,涼州城目前還留着狼雲軍的四千精銳,我想讓你的人扮成馬賊,潛入西京,西京是秦厲的老巢,這裡如果出事,局面得不到控制,他一定恐慌,不得帶兵回來鎮壓,而涼州的四千精銳,也會在這個時候出動,到時後院失火,他肯定坐不住,他在土國的兵馬一抽回來,冷凌風那邊就能撐住了。”

“西京是西凌的皇都,守衛森言,兵馬足,如果只是少量人根本不足以撼動,所以必須是大批兵馬,而現在只有你能做得到,也就是涼州是存還是亡,就取決於小葉你了。”

“嗯,這事我會跟我弟弟商議,你入宮危險,詳細的計劃跟軒兒商量妥當,再告訴我。”雖然我很想他留在這皇宮的時間長一些,雖然我還有很多話要跟他說,但我卻不敢讓他停留太久。

“小葉,有一天時機成熟了,就從地道出宮吧,錦衣華食還是抵不住深宮寂寥,皇宮殺機重重不及外面天高海闊,日後到外面找一個好男兒,逍遙自在一生。”公孫宇對我說,目光第一次顯得很深沉,但依然讓我沉溺其中。

“我——你——”我想說這個好男兒能是你嗎?但話還沒出,就已經心如擂鼓,那句已經吐到舌尖的話,硬是說不出來。

這是我在皇宮與公孫宇的第二次相見,雖然我想說的話一直說不出口,但我的心卻覺得無比的柔和溫暖,原來他的心裡也是有我的。

不久有消息傳來,一隊聲勢浩大的山賊,侵擾西京,燒官宅商鋪,搶貨擾民,弄得京城雞犬不寧,聽說這山賊的破壞力不輸一支強大的軍隊,西京大亂,大臣慌亂,急請皇上歸京。

與此同時,涼州四千狼雲軍在牧歌的帶領下,裝成惡鬼,每天殺幾個西凌的士兵,製造惡鬼殺人的輿論,駐守涼州的士兵天天提心吊膽,而冷凌風這邊又遲遲攻不陷,不得已秦厲撤軍趕回西京。

再不久又傳來消息,楚漫雲帶領的狼雲軍在一線峽擊退了聖女國的大軍,聖女國的皇上、皇后雙雙死在戰場,聽到這消息既高興又難過,曾記得當年,雲清與雲娘攜手相依,男俊女俏,羨煞旁人,曾記得當年在冷府一起喝酒談笑,他們兩人打情罵俏,看得人頭皮都麻了,前後不過幾年,卻這般結局,心中說不出的唏噓與感傷。

公孫宇沒有食言,雖然大家紛紛猜測西京怎麼突然涌現出這麼多的馬賊?甚至也有人說這些馬賊訓練有素,紀律嚴明,人數衆多,如一國之軍隊,但卻誰也不知道這是我護龍司的兵馬,我和軒兒也大大鬆了一口氣,借出這麼多兵馬,我們都寢食難安。

雖然涼州守住了,但聽說西凌大軍離開之前,將能燒的燒了,能搬走的搬走了,這裡成了一座廢墟,但我相信只要人還在,這歷經風雨血腥的土地,總有一天會崛起一個強大的國家。

只不知道小姐過得怎樣?如今的秦府守衛比皇宮還要嚴密,大門緊閉,府中的丫鬟也不怎麼進出,想打探小姐的消息難於登天,但此時冷凌風比我更心焦。

遙遠的國度硝煙瀰漫,戰火紛飛,但北國卻是那樣的寧靜,根本聞不到絲絲硝煙的味道,夜深人靜,獨坐賞月,輕輕撫摸着手中的龍符,不禁感嘆權勢真是好東西,它可以讓你高高在上,受萬民敬仰,它可以讓你的野心膨脹,敢去奪取不屬於你的東西,它也可以讓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捍衛自己想捍衛的土地。

“皇上,你怎麼來了?”看到北天帆,我微微愕然,雖然他這些日子來碧水宮比較頻繁,時不時在我這裡噌吃的,但這一年卻很守規矩,晚飯過後從不停留碧水宮,更不會像現在夜色這麼濃獨自過來。

“知道太妃一個人賞月甚是無趣,朕過來陪一下。”他很自然地坐了下來,臉色如常,並看不出有什麼異樣,很快小婷送上一些新的糕點和茶水。

“皇上的眼睛還真厲害,住在龍騰宮都知道本宮獨自賞月。”我不無諷刺地說。

“說真的朕的眼睛還真挺厲害,誰有沒做虧心事,朕都能一眼看出來。”他一本正經地說,說得像真的一樣,他還當我真的贊他來着,他有沒有那麼厲害?

“是嗎?真的那麼厲害?”

“嗯,太妃這段時間做了對不起朕的虧心事,朕有沒說錯?”北天帆突然收起笑容,目光沉沉地看着我,看得我身體脊背發涼,我的心猛地一沉,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

“李葉,如果你肯坦白,不管你做了什麼荒唐事,朕都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但反之——”北天帆臉上帶着笑,但握着茶杯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