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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秦劍的手就要襲到我的胸膛,我側身一閃,連忙用手去擋,秦劍不肯善罷甘休,步步緊逼,一招比一招迅猛,並且攻擊的地方都是我的胸部,這廝實在太可惡,只那麼一瞬間,我們就過了幾招,但我這段時間的武功不是白學的,幾招過後,他依然沒法得手。

“秦爺,你這是幹什麼?”我臉一沉,一邊用手擋,一邊怒喝道,就在這時冷凌風已經掠到,秦劍聽到身後的聲音,迅速停了手。

“剛剛與小羅比試了幾招,發現小羅好身手。”秦劍說,態度自如,波瀾不驚,沒有絲毫做壞事的慌亂,怪不得我當年在他手下栽了跟斗,這人真是會裝。

“原來秦爺還有這種興致,如果還不盡興,凌風倒可以領教秦爺幾招。”冷凌風笑着說,但雙眸微暗,有寒芒閃過。

“人說涼州冷少,不僅有經商的頭腦,還有一身驚世本領,我這雕蟲小技哪敢跟冷少過招,這不是討打嗎?我們還是看看這茶樹,這纔是我今日來這的主要目的。”秦劍幾擊不中之後,整個顯得意興闌珊,對打鬥之事再提不起興趣,雖然有驚無險,但很久之後,我的心還是在砰砰地跳,手心滿是汗。

接下來秦劍很細緻地看了我的茶樹,他對這方面很瞭解,還能指出幾點不足之處,但我的茶園很大,還沒有走完天就已經傍晚,絢爛的晚霞將整片茶林染上了紅色,很是壯觀。

從茶山下來,我們坐在茶農的木屋聊了一會,秦劍給我提了幾個意見,這些意見都是極好,甚至有些問題我找不到辦法解決,他寥寥數語,竟能讓我茅塞頓開,但在價錢方面倒一點不肯放手,算準我們名堂沒有打響,冷凌風與他你一言,我一句,看似平和,但都很尖銳。

入黑,定了契約,秦劍交了訂金,要的品種不多,只有十種,但量卻很大,一路回去,秦劍再沒有來時那般談笑風,整個人顯得很沉默,倒是青煙,似乎很喜歡這裡的茶山,問冷凌風下次能不能帶她再來?

回來的時候,冷凌風將馬讓給了青煙,與我共乘一匹,因爲秦劍的沉默,一路上顯得很安靜,除了嘀嘀嘀的馬蹄聲,再聽不到別的聲音。

第二天秦劍離開,我們設宴送別,冷凌風客套地要他在涼州多玩幾天,其實這傢伙也很虛僞,明明巴不得秦劍早點滾,嘴裡卻叫得殷勤,秦劍性感的脣瓣微微勾起,說日後一定會再來。

“我能不能跟小羅說幾句話。”秦劍突然說,我的心一凜,莫非這傢伙還沒有死心?

“可以。”冷凌風說完後退了幾步,而青煙也自覺退後了些許,粉色的衣裙在大風中飄起,的確很美,其實到今天,我也不知道青煙來這裡幹什麼?如果單純爲了見冷凌風,似乎她又沒什麼大的動作。

“秦爺,有話對我說。”我深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坦然直視着秦劍,其實我發現在他跟前保持冷靜,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昨天的事,希望小羅不要介懷,我這些日子真的以爲你就是我的妻子,你的眼睛很像她,但那丫頭傻傻的,不會釀酒,不會彈琴,不愛看書,她會點三腳貓的功夫,喜歡張牙舞爪欺負人,而你什麼都會。”秦劍的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溫柔的笑,但又笑得有些悽惶。

“我知道你們兩個不可能是同一個人,三年多的時間,她可以去學釀酒,可以學彈琴,但短短三年,她的武功不會有那麼高,琴藝也不會有這般造詣,她愛喝酒,但不會對釀酒瞭如指掌,我明知你不是她,但心中始終抱着一絲希望,我很多話都來不及對她說,我不知道她會回西京,我以爲她除了西京沒有別的地方去,我以爲她——”

“如果你是她多好,我起碼知道她還活着。”秦劍頭顱微微朝上,長髮被大風揚起,那清澈眸光變得朦朧如煙,我的心翻騰着,手顫抖着,他憑什麼還叫我妻子?他憑什麼如此親暱地喚我丫頭?他憑什麼可以裝得那麼深情?他的話我是不會信的,我是絕對不會信的,我的生死他會在意嗎?

在山之峰巔,他用劍刻字之時,何其深情,何其溫柔?他說秦劍與楚合歡要相親相愛一輩子,他要我一定等他,無論如何都要等他,但結果呢?他還不是騙我去那個雞不生蛋的地方,自己在家另結新歡?今日他就是說得天花亂墜,說得深情如海,我都不會相信他的。

“老天爺會長眼的,秦爺對你妻子這般深情,她一定會回到你身邊的,如果他日你妻子回到你身邊,秦爺一定過來告訴我一聲,讓我替你高興高興。”我笑着說,但手握成拳頭,指尖深深掐進掌心,我一輩子都不會回到他的身邊,我一輩子都不會。

“好,希望天如人願。”他笑,事隔這麼多年,我不得不承認他笑得很好看,但我卻深知,我不會再被這樣的笑容迷惑。

大家再客套幾句話,秦劍上馬飄然而去,陽光照射在他的身上,讓他顯得特別耀眼,耀眼的我的眼睛微微生痛,我趕緊扭過頭,招呼府中侍衛送馬過來。

“我好幾天沒去過酒坊了,我去看看。”我笑着向青煙、冷凌風說,我朝他們擺了擺手,然後騎馬走人了,但我沒有去酒坊,而是回了自己的宅子,這幾天我似乎沒幹什麼,但卻感覺心力交瘁,整個人疲憊不堪,有點虛脫而死的感覺。

回到家是中午,我倒牀就睡,一覺醒來,房子已經黑黑的,原來已經是夜晚,我突然想小葉還在錢長鳴那,趕緊簡單梳洗,準備將人領回來,估計這丫頭呆了兩天,悶壞了,沒想到這傢伙嫌在屋子裡悶,居然跑到別的地方逍遙快活去了,這死丫頭膽子越來越大了,居然敢獨自到處去了。

錢長鳴送我出門,他甚至不問我,爲什麼要將小葉放他這裡,這樣的相處方式,讓我覺得很輕鬆。

“鹽礦這段時間怎樣?”我問。

“我已經加強了守衛,過幾天我們會運一批貨到風國,我們會很謹慎,小姐輕放心。”因爲關乎鹽礦的事情,我們說得很小聲,身體靠得也很近,但剛出門口,錢長鳴的身體與我的立刻拉大了距離,我察覺不對,擡頭一看,朦朧月下,冷凌風正在坐在馬上,那雙深邃的眸子就這樣盯着我,明明不凌厲,但卻讓人心底發寒,似乎做了對不起他的事一般。

“冷少來了?要不要進去喝杯茶?”錢長鳴的聲音是謙遜的,他本來就是一個極爲低調的人,除了故意整冷凌風的那一次。

“剛好路過。”冷凌風淡淡地說,說完揚起繮繩走人,但他的速度很慢,明顯在等我,我扯了扯繮繩,追了上去。

“莫非你與錢大少已經到了這種程度?”他的聲音比冬日的寒風還要冷。

“什麼程度?”我問。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要不怎會一回來就往這邊跑?”冷凌風皺眉說,聲音酸溜溜的,帶有帶着憤恨,這傢伙還真會想,居然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話都說得出來。

“我不在這幾天,小葉經常往這裡跑,我只來叫死丫頭回家,不是你想的這般。”我沒好氣地答道。

他冷哼了一聲,似乎不信,但眉頭卻舒展開來。

“嗯,回家吧。”聽他這話,看他這樣子,今晚又打算跑我這邊了,回到家,點上燈火,院子亮堂起來,他在院子裡練武,我沏了一壺茶放在石桌上,然後準備進房看看書。

“過來,有東西給你。”他收劍入鞘,表情很認真,似乎不像說笑,我朝他走去,這傢伙有什麼給我。

“伸出手,閉上眼睛。”他說,不是又給我買了一個鐲子吧?

“冷大少,其實不用那麼客氣,俗話說無功不受祿,我可不能要你的東西,更何況我也沒有送你什麼東西。”我笑着說,手並不打算伸出來。

“如果覺得不好意思,以後對我好點就是,伸手過來,閉上眼睛。”冷凌風的聲音堅定得不容置疑,我知道拗不過他,只得將手伸出去,輕輕的一聲,手腕微涼。

“這鐲子碰不爛,砸不碎,不用藏着,變賣也不值錢,就戴着。”我睜開眼一看,手腕上已經多一個鐲子,但這次不是玉的,而是銀做的,與之前的冰鐲相比,的確不值什麼錢,但這手工卻是很好,還有淡雅的花紋,最重要的是刻着一個冷字,還要刻得無比清晰,這傢伙——

“這冷字,我親自刻上去的,你也可以刻一個歡字,我不介意。”他說,我試圖將鐲子脫出來,但鐲子太小,根本出不來,這傢伙是怎麼戴進去的?

“要拿下這鐲子只有一個辦法。”他說。

“什麼辦法?”我問。

“將你的手剁了。”

“你怎麼這麼霸道?”我氣得不輕。

wWW•ттkan•co “我如果再霸道一點,你早是我的人了。”冷凌風說完悠閒地喝着茶,晚上我好好端詳了一次這銀鐲子,但左看右看,還是不明白這麼小的鐲子,怎樣套進我的手,準備熄燈上牀的時候,聽到了拍門的聲音。

“是誰?”我知道是冷凌風,但我沒打算開門給他。

“是我,想不想知道這銀鐲子怎麼脫下來?”聽到他的話,我心中一動,猛站了起來,但走了兩步,我就停了下來,他怎會告訴我呢?差點又上了他的當,這隻狐狸。

“我沒興趣知道。”我甕聲甕氣地說,想我打開門給你進來?沒門。

“這次倒說聰明瞭。”他笑,然後問我今晚能不能跟他同牀,這死人——現在什麼話都問得出口了,並且問得坦蕩蕩,但我有時又不知道拿他怎麼辦?只得馬上熄燈上牀。

晚上發了一個夢,夢中十里桃花,灼灼其華,秦劍捧着我的臉深深吻了下來,他說歡兒一定要等我,他說秦劍與合歡要相親相愛一輩子,我踮起腳甜蜜而幸福地迴應着他,但突然胸口刺痛,低頭一看,一把長劍穿胸而過,握着劍柄的人正是秦劍,他俊美的臉龐變得猙獰恐怖,我震驚地問他爲什麼?我哭着問他爲什麼?

他說:“楚合歡,我從看你第一眼就厭惡到了極點,厭惡到了極點。”

猛地驚醒,滿頭大汗,心似乎真的被插了一刀,這麼多年了,刻意去忘記,但夜深人靜,心底的痛意依舊,我用手擦了擦額頭的汗,然後靠在牀沿上喘息,這時耳畔響起清幽的簫聲,讓人聽着愁腸百結,這樣的夜晚,他也還沒睡嗎?

想起冷凌風,我的心一點點迷惘了,我有沒愛上他?什麼是愛,我似乎已經不懂了,一個人就這樣呆呆地坐到天亮,而那蕭瑟如秋葉落的蕭聲也響了一宿。

第一批茶樹終於可以採青,看着茶農與茶女在忙碌,我的心就覺得踏實,沒有什麼比茶園、鋪子、金銀讓我覺得心安,這批茶葉,我們的利潤並不是很高,但來拿貨的茶商對我們的茶葉評價很高,每人訂的量都在增加,這讓我很振奮,秦劍的人如期來拿貨,所有茶葉按期售完那天,我們在冷府大肆慶祝了一番。

當晚青煙也很高興,當衆奏了一曲,聽得我如癡如醉,冷老爺子也拍掌稱好,青煙羞紅了臉,男人應該就喜歡這種女子吧。

當晚我們猜燈謎喝酒,結果冷老爺子喝得最多,小葉其次,有他倆墊底,青煙好多了,而我和冷凌風是最大的贏家,幾乎每次都贏,氣得老爺子不輕,其實我知道他最想灌醉的就是我,冷老爺子提議行酒令,他都不知道我是在哪裡浸泡大的,這些他們哪是我的敵手?

“今夜不醉無歸。”冷老爺子最後拿出了他的珍藏,七步醉,其實我是不願意喝,但又不想掃他老人家的興,結果我喝了三杯,冷凌風喝了四杯,冷老爺子一壺,醉得不省人事,而小葉早已經趴下,青煙酒量不錯,嘴裡還能不停地喊着冷凌風的名字,梨花帶雨一般,我見尤憐,這情情愛愛的東西比酒還要傷人。

冷凌風和我雖然頭有點重,但之前喝得不多,還算清醒,叫了僕人過來,將小葉、青煙扶回房,而他自己則抱起冷老爺子,我今天才發現,這傢伙雖然平時不喝酒,但酒量比他爹還要好,四杯七步醉下肚,竟然還能穩穩地抱起冷老爺子,沒有一點醉意,我得出一個結論,如果日後這傢伙說醉酒,肯定是裝的。

“在這裡等我,不許走——”他離開的時候對我說,我當然是沒聽他的話有多快走多快,趕在他之前回到房間,然後把門栓緊,半夜醒來,嚇得我半死,冷凌風正抱着我睡得香。

“你怎麼在這裡?我明明閂了門的。”我用力地推開了他。

“我睡你這邊了嗎?我昨晚喝醉了,走錯門了,不過我們也不是第一次,不用大驚小怪的。”這傢伙竟然給我來這招?

“全世界喝醉,你都沒醉,你還敢給我裝?醉了又不見你將老爺子抱到池塘?醉了不見你自己拿頭去撞牆。”我發狠地掐了他一把,他笑了,他說羅小歡你倒不蠢,他說羅小歡,如果覺得不公平,明天你可以爬上我的牀,我不介意,他說羅小歡,彆氣了,睡着睡着就習慣了,我能不氣嗎?

第二天天一亮,我趕緊走人。

“羅小歡,你不親一口再走?”冷凌風睜開眼睛看着我,目光波光瀲灩,盡是笑意,帶着難得的慵懶。

“好呀。”我回頭抓起他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他一聲不吭,任我咬了一口。

“來而不往非禮也,要痛大家一起痛。”等我心滿意足離開的時候,他突然爬起來,在我的手臂也狠狠咬了一口,痛得我眼淚都出來了。

氣呼呼回到錢莊,掌櫃一臉凝重地說錢長鳴在內室等我,我突然心出一股不好的預感,快步進去。

“怎麼了?”我問。

“鹽礦可能被人盯上了,昨晚有人深夜潛了進去,竟然破解了我們的瘴氣,過了樹林的陣法,好在我聽從小姐吩咐,加強了守衛,設置了機關,要不後果不堪設想。”錢長鳴臉色凝重,我的心也咯噔了一下,這可是大事。

“人有沒有捉住?”

“擊斃了三個,活捉一個,但一被捉住,就含毒自殺,根本阻止不了,另一個武功其高,被箭刺傷了腰,但還是逃脫了,從身形來看,似乎是女子。”錢長鳴說。

“你今晚回去,看看這段時間,我們涼州來了什麼新的面孔,他能趕闖鹽礦,肯定已經觀察了一段時間,在涼州也不會一天兩天,今天重新佈置樹林的機關,加強守衛,切勿被人闖進來。”

錢長鳴離開之後,我一個人靜靜地想這事,越想就越覺得害怕,什麼女子武功那麼高?但不知道爲什麼腦海竟然浮現青煙那傾國傾城的臉,劍莊那樹林也是瀰漫着瘴氣,可見劍莊的人擅於下毒,劍莊賭玉的小樹林也有大大小小十幾個陣法,青煙應該會熟悉陣法,但她的武功有那麼高嗎?她剛好在這段時間來到涼州,不得不讓我懷疑,如果是她——

這個想法簡直讓我如坐鍼氈,一點點寒意從心底透上來,漫遍全身,傷在腰間,如果冷凌風肯犧牲色相,倒可以確定這人是不是青煙,但這個想法一冒出來,我腦海立刻浮現冷凌風那咬牙切齒的樣子,心一陣發毛。

如果我叫他跟青煙,會不會被他罵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