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本沒有路，刀砍得多了也就砍出了路。
“丫的！你來砍！”那庭天從乾裂的嘴脣裡噴出幾口唾沫，把背上那三支衝鋒槍一把摔到地上，一個趔趄，差點躺下去。“小四眼兒你，還學魯迅啊哈！”
只見那戴着圓框眼鏡，臉蛋圓圓的胖子也跟着蹲下，氣喘如牛：“這份兒上，也就找點精神寄託了。”
那庭天哭笑不得：“我怎麼就這麼倒黴，攤上你們這幫子膿包，還老牌部隊，翻個山要我給你們背槍。”
“副排長！我們是乙等師，一直在種地呢！排前邊的纔是常備師。”
“別tm廢話。”那庭天拿出了老爹遺傳來的脾氣，“我告訴你們，錢進賭場不是錢，人進戰場不算人！想活着回去就跟緊我！”
眼前的樹木參天蔽日，星星點點的光斑雨點一樣落在身上，有人把這種現象叫做太陽雨，形容照下來的光線像雨線一樣，在臨近夕陽的時候，這種景色尤其秀麗，只不過也意味着天差不多要黑了。
14軍屬於老牌勁旅，但對日戰爭結束之後，人民軍開始整編陸軍，不再保持大規模常備軍，而是採取一個常備師，一個半常備師，一個預備役師的方式儲存部隊，剩下來的錢自然投入到無限的經濟建設中去了。半常備師和預備役師其實都是一個性質的東西，只不過前者保持一個團的建制，戰時可以快速把軍官和老兵散到兩個架子團上，再補充預備役士兵組成一個整編師。預備役師就更糟，平時就是有官沒有兵的架子部隊，戰時填充預備役和新兵，有的甚至需要補充一些基層軍官。當然，預備役士兵也不是完全荒廢，只不過平時可能在軍墾農場種地，或者從事林場、養殖場、飼料加工之類的工作。
你想，一個兵就算他再怎麼好，幾年之後也許他仍能百發百中，體能卻不會是巔峰狀態。
那庭天面對的就是這種預備役士兵，一碰還碰上三個。王胖子，炊事班的，背了個大行軍鍋。趙四眼，文化教員，退伍後任小學鄉村語文教師。劉光權，戰士，跟他一起來找掉隊的炊事班。炊事班不知所蹤，行軍鍋倒是找回來了，也就是說現在這叢林裡有幾頭騾子和幾個廚師團團轉着。形勢不算太壞，只要行軍鍋在，連隊就還能吃上飯，至於那幾頭騾子，跟着人和騾子屎尿的味道也能跟上隊伍，這些他們都懂。
那庭天只好帶着他們幾個追趕連隊，他揹着三支槍，用柴刀劈開一條近路。在叢林裡，看似到處都有水，實際上根本就不能喝，唯一的水源是植物根莖中的水和存在生物的地表水，但是也必須煮沸。沒有這口鍋，連裡麻煩就大了，單人飯盒也能煮，但是沒法用無煙竈，而壓縮口糧沒有足夠的水是很難下嚥的。
所以，這王胖子越走越慢，着實可恨。這也不怪他，人家都累的搖頭晃腦，嘴開舌頭三尺長了，還想怎樣。
沒有辦法，還有體力的戰士只能加快開路的速度，所有人都很累，但是不能休息，長途行軍的時候最忌諱的就是隨意坐下休息，不坐下還好，只要坐下來人就再也不想起來了。那庭天甚至有點慶幸，他背上的是“小米”衝鋒槍而不是性能更優異的“米加”步槍，否則他早就被這幾支槍壓垮了。即便如此，他漸漸也沒有辦法保持均勻的呼吸，跑過長跑的都知道，只要你的呼吸不再均勻，離跑不動也就差不多了。
“副排長，能不能……喘口氣。”
“不行！”那庭天看了看手錶，時間已經不多，“我們必須在發起攻擊之前，讓連裡吃上熱飯，這是戰鬥力，懂嗎？”
“可是我感覺這條路不太對啊！”眼睛那張國字臉已經扭曲得不像話，五官就像被誰蹂躪過一樣，緊緊的擠到一起。
“沒問題的，沿着山脈，一直往前走，靠這小路就能繞過去。”那庭天看了看指南針，突然揉了揉眼睛，心裡暗暗叫苦，走了半天，酒精竟然漏了！指南針和磁羅經通常會有一層液體，這個可不是水，而是酒精和蒸餾水的混合物，因爲在空氣中揮發非常快，光線也有點暗，一時沒有發現。
咳！
“大家找點水，睡袋捆樹上，我們可能要在這裡過夜。”那庭天突然笑着說。在叢林中是不可以睡地面的，如果有條件最好做個頂棚，沒有的話睡吊牀也是不錯的，人民軍的睡袋就有這個功能。
人民軍很英勇，但不愚蠢，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緬甸獨立軍熟悉當地環境，甚至敢直接大晚上發起攻擊，效果不錯，但那樣不確定因素太多。保險起見，軍裡的命令是白天穿插，夜間休息，第二天早上發起攻擊，這樣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非戰鬥減員，同時人民空軍也可以提供支援。
這幾個大頭兵如蒙大赦，紛紛抄出刀子尋找芭蕉葉，架起行軍鍋，挖出無煙竈，弄點午餐肉罐頭和麪條，這就是豐盛的晚餐了。那庭天想着連裡現在的情況，肚子是氣飽了幾分，麪條也沒好好吃。
到了晚上，他餓得睡不着，在睡袋裡翻覆，就像鞦韆一樣。夜深人靜，林子裡竟沒有半分蟲鳴，那庭天心中疑惑，也不知有什麼東西在附近，不由拉開幾分拉鍊，做點準備。忽然間，他隱約聽到有汽車聲，扭頭一看，似乎是星空被遮住的方向，這應該是山對面纔對。有車必有人！
不多久，又有隱隱約約的人聲，說的竟不是中文。
“起牀！不要出聲！”那庭天翻身下來，把這幾個兵一個個推醒。
叢林的晚上不要下地，跑過去更是忌諱，只能到第二天早上察看究竟，那庭天興奮異常，迷路歸迷路，卻是碰到了機會。
不錯！很大的機會。
“一、二、三……七、八。”四眼推了推眼鏡，“八門榴彈炮！”
陽光刷子一樣掃過那庭天的黑臉，一種猙獰的表情出現在他臉上。“我們遠離部隊，肯定是迷路了，這裡有一個炮兵連（營），現在已經有了點霧氣，等天亮我們衝下去，幹掉他們，掩護大部隊進攻！”
大頭兵們腦子轟的一下，彷彿在聽天方夜譚一般。
“下……下面有幾百個印度人啊！”眼鏡弱弱答道，“還有英國人壓陣！”
那庭天看着他們，很嚴肅的問了一句：“你們是想做一輩子二流軍人，還是想做一次英雄？！”
“可衝下去，那是拼命啊！”胖子也有點嘀咕。
“人一輩子，有幾次拼命的機會？！”那庭天反問道，“今天我們看着他們開炮，也許是可以活着回去，日復一日，壽終正寢，等你躺在牀上等死的時候，會不會後悔，爲什麼不用這些混吃等死日子換一個拼命的機會！”
“你們有誰生下來就是孬種？誰生下來就想做孬種？男人就要有男人樣！死也死出男人樣來！”
王胖子一拍大腿：“幹！不就這一百多斤嗎！”
“你幹什麼去？”
“不是衝嗎？”
那庭天一把扯住他：“現在下去就是送死！我戰前動員懂嗎？”
形勢是這樣的，現在天矇矇亮，已經有了霧氣，等會兒霧氣還會變大，天一亮戰鬥肯定按時打響，到時候先打死軍官，然後一起衝下去，印度人不知底細，一定會大亂。有便宜就撈，沒便宜躲進林子就跑。
“軍官？”
“你看那個指手畫腳還不包頭的，第一槍就打死他，然後王胖子你就用飯勺敲行軍鍋，越響越好！”那庭天分別給他們下達戰鬥任務。
“小劉，你繞過去，我這邊打響，你就包抄，先打領頭的！”
“全體卸下行李，只帶槍支彈藥，手榴彈擰開蓋。”
安排好兩邊，那庭天覺得差不多了，只等前方打響，這邊就可以開工。就在天邊第一縷陽光灑下的時候，南面河谷突然火山爆發一樣，赤色的爆炸火花就像岩漿翻滾，把整片工事罩在其中，黃色火焰就像流水一樣，滾着燃燒。英印軍隊突然就籠罩在一片流星火雨之下，簡直就是世界末日一般。
印度人被打蒙了，甚至沒有第一時間開火還擊，直到那個英國軍官叫罵着拿鞭子抽打，這些大鬍子士兵纔想起自己的職責，七手八腳的去搬運炮彈，慌亂中甚至有一顆炮彈頭朝下栽到地上，把印度人嚇得一陣混亂。
那庭天暗自偷笑，沒打出膛的炮彈是不會爆炸的，阿三的軍事常識可見一斑。此時薄霧漸濃，那庭天輕聲下令，王胖子那支29式步槍只一槍就撂倒了三百米外那名指手畫腳的英國人。
槍聲在山谷間迴盪。
“同志們！打出主力部隊的氣勢來！”
大霧瀰漫，能見度不過幾百米，白茫茫的一片，曾經死寂的山谷間鑼聲驟起，衝鋒槍聲此起彼伏，山谷迴音陣陣，似有雄兵百萬，埋伏十方。霎時間，中國軍隊伏兵四起，從霧中驟然殺出，黃塵翻滾，殺聲震天，人馬不知其數。
八門25磅榴彈炮，那怎麼也得百多人伺候，印度士兵眼看自己的英國長官被當場擊斃，已經是提心吊膽，此時突然被兩面包抄，軍心大亂，奪路而逃，根本沒有人關心霧裡到底有多少中國軍隊，那真的是“伏兵四起”，可不四起嘛，四個人啊！
雙方距離不過百十米，這幾個大頭兵一看得手，信心大增，狂追不止，印度士兵幾乎已經失控，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大鬍子軍官揚起手槍站了出來，試圖阻止逃兵。那庭天追至石邊，見他大呼小叫，擡手便是一梭，連着被他擋下的兩名逃兵，統統對穿，當場掃倒。阿三被突然而致命的子彈打得魂不附體，四腳並用，連滾帶爬的逃跑。
四人四下一看，這八門榴彈炮竟就這樣“繳獲”了！
繳獲歸繳獲，可你們四個也拖不走啊。
“這樣，大家把瞄準鏡拆了，槍也撿起來，丟到樹林裡。”那庭天喊了一嗓子，幾個大頭兵馬上行動，七手八腳的去拆瞄準鏡，把地上的李菲爾德也給撿了起來，用印度人留下的皮帶捆紮在一起，丟到林子裡藏好。
眼鏡覺得不太好，萬一後面的部隊不知道是自己繳獲的，炸了可是不妙，又從英國軍官身上拿下一本本子，寫上“1433團3連2排繳獲大炮八門”，再把那個死透了的英國軍官屍體掛到炮管上，這才離開，繼續向北追殺。
這個時候的英印軍，用崩潰已經無法形容。原以爲中國軍隊會在正面出現，沒想到戰鬥剛剛開始，第一線的英軍被火箭炮炸得屍橫遍野，而原本打算作爲預備使用的印度人被突然從四面八方出現的中國軍隊殺得四散奔逃。印度炮兵連槍都不多，而負責保衛的步兵竟然比炮兵跑得還快，英國軍官試圖阻止這種災難性的崩盤，但他們自己不是被打死就是被奪路而走的印度人踩死，驚慌失措的印度人甚至把汽車開進了河溝裡。
這……也算是減少了戰鬥傷亡吧。
中國軍隊以裝甲車爲先導，火箭炮爲掩護，一路強攻，側後則是無處不在輕步兵，多層包圍，把沒有步兵掩護的炮兵殺得四散奔逃。
那庭天她們幾個根本不知道敵軍已經全線崩潰，他們只是沿着公路一路追擊，沿途的李菲爾德四處皆是，還扛起了一挺維克斯輕機槍。他們在山麓上前進，而山下不時會有印度人逃過。他們幾百人一羣，就像灰鴨子一樣，一羣一羣的往後面跑。人民軍的轟炸機有時候也會跟過來，丟下一片反人員炸彈，炸出一層血海。
只要有機會，那庭天就會向混雜在人羣中的英國軍官開火。英國軍官那是相當的作死，或者說印度士兵純粹就是賣隊友。英國軍官都是戴着鋼盔的，可印度士兵卻是戴着包頭的！阿三，那是有戴包頭的人權的嘛！你想想，在一羣包頭裡面你戴着鋼盔，遠遠看去，那豈不是“插標賣首爾”！人民軍就算是退役士兵那都是訓練有素，槍法奇準，鶴立雞羣的英國人被各種各樣的武器放倒，而只要英國軍官一死，印度士兵更加沒有節制的潰散。
那庭天簡直就是在打一羣不會還手的鴨子，他們彷彿不知道子彈從哪裡飛過來，只是湊在一起，頭也不擡的向後面逃跑。打死一個後面就會有一個跟上去，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那庭天殺得興起，帶着一羣雜牌兵翻山越嶺，不知疲倦的追殺。
沒想到！翻過山樑，場面豁然開朗。
眼前黑壓壓的一羣包着頭的印度人。印度人官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官，跑了一整天，確實是累得不行了，看到一處山樑下的空地，休息一下，想找點水喝。有點身份的軍官則是吵吵嚷嚷，拉住開車的司機要求乘車撤退。車是用來拖炮的，有空位也是塞炮彈的，你說要就要，那炮咋辦？當官的也不服氣啊，都是印度阿三，老子怎麼也是剎帝利種姓的，你丫一個拖炮的，算哪根蔥，不讓上車就不讓走！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阿三們搶車的搶車，休息的休息，竟然連個哨兵都沒放（這時候了誰tm吃撐了去站崗）。
“統統不許動！”
嘩啦一下，印度人就像海灘上的沙蟹，瞬間撇起八條腿，跑得無影無蹤。
“說英語啊大哥！”眼鏡幽怨的說道。
“說什麼都晚了，打呀！”
話音未落，幾個人架起機槍，對準人羣一通亂掃。印度兵從山上往山下跑，本就是下坡，人多擁擠又挨掃射，摔倒絆倒，自相踩踏，擠死踩死不計其數。步兵狂奔，炮兵也顧不得乘車了，丟棄大炮奪路而逃，把搶奪汽車的軍官都給撂到了身後。那大鬍子軍官也不知道有多少中國軍隊追過來，慌亂之間他拔出手槍向大概方向亂髮數槍，成爲數百名印度人中唯一一個抵抗的人。
結果自然很慘，那庭天追了一天，都沒遇到過有組織抵抗，現在突然有人開槍，身體本能的向槍響的地方還擊。那個大鬍子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被幾發英77子彈擊中，當場斃命，連車帶炮全部被繳獲，連累一車的炮兵也當了俘虜。
一天之內，英帕爾北部已經沒有一支成建制的英印軍隊。
“數百名印度士兵面對我軍四名戰士，非但不投降，還膽敢向我還擊，英雄怒不可遏……”
“停！”呂正操喝了口水，“是一個營嗎？”
“沒錯，覈實過了。”
“小同志啊。”呂軍座想了想，“這麼寫是不是有點不太好啊。”
……
“人家也是要臉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