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紅的一輪斜陽,懸在東新谷高聳陡峭的西山之巔,怕是再有一個時辰,夜幕便會降臨。
兩谷對抗大比的最後一組比試,由於王動黑馬般的橫空殺到,不僅頂替丁勉出戰直接廢了杜秋山,也使得西新谷註定全軍覆沒的敗局有了一線轉機。
此時此刻,離着杜秋山被擡走,已然過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
在這半柱香的時間裡,擂臺下的八組兩谷弟子先後分出了勝負,除了渾身染血的王動,其餘七個西新谷弟子毫無懸念的落敗。
只不過這有男有女的七個人,要比先前戰敗的同谷弟子幸運的多,雖然也都或多或少的掛了彩,傷勢卻要輕上許多,最起碼可以自己走回去。
他們之所以能夠全身而退沒有一個人傷筋動骨,並不是那些東新弟子大發善心,或是臨時手軟腿抽筋,而是拜王動所賜。
王動收拾杜秋山時的心狠手辣,簡直讓這些東新谷弟子想一想都會頭皮發麻,那真是由打心眼裡發憷。
他們知道王動爲何而來?自然是爲了替石虎報仇雪恨,儘管兩谷勢同水火,雙方的關係敵對,可他們下意識的也能理解。
沒理由人家的親朋好友被人打斷胳膊腿打斷胸骨,還不準人家報仇出氣的,正所謂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這是任何一個人都能認同的。
可這王動也太過辣手了,非但將杜秋山的四肢胸骨打碎成了渣子,想要接骨都無從下手,而且還廢了杜秋山的氣海丹田,後半生除了能苟延殘喘一口氣,簡直就是個活死人。
所以再次動手時,那些東新谷弟子全都多加了小心,生怕出手過重打斷了西新谷弟子的胳膊腿,他們如此謹慎那是有原因的。
要知道兩谷大比還沒有結束,西新谷參比弟子還有王動一人,他們如果此刻下狠手打的西新谷弟子重傷,那麼就很有可能在稍後的比試中,被王動打擊報復。
得給自己留條後路啊,這是現如今九成東新谷弟子的想法……
“王動,你連勝四人的戰績,師兄我已然錄入了玉簡,你先到本谷觀戰區歇一歇,恢復一下消耗的體力和內息,稍後可能有一場硬仗等着你。”
血跡斑斑的擂臺下,八個外門子弟中那個年紀最大的方臉青年,目光古怪的看着對面的王動,略微沙啞的聲音裡透着藏不住的笑意。
除了被王動罵過的雷姓外門弟子冷哼了一聲,其餘人也大都憋了一臉笑意,紛紛想起了方纔的好笑情景。
就在王動收拾了杜秋山之後,排在杜秋山後面,本該接連對戰王動的三個東新谷弟子,居然不約而同一把掰斷了竹籤,直接棄權認輸扭頭跑了。
而隨着這三個不戰而退的東新谷弟子逃回本部,其餘未有敗績有資格參加接下來大比的東新谷弟子,不少人都交頭接耳打起了小算盤……
面對這個霍姓外門弟子,王動的態度又是一變,拱了拱手道:“多謝霍師兄提點,那我便去了。”
你對我怎樣,我便對你怎樣,這是王動一貫的處事原則,他活的很簡單。
“去吧。”
霍師兄擺了擺手,帶着其餘七名外門弟子朝着擂臺北面的觀禮臺而去,大比暫告一段落,有些事情還需要總執事嚴剛示下。
王動身形一轉也沒有逗留,快步走向了神情激動的西新谷弟子。
“嘿!王動你可真厲害,那幾招裂山拳簡直快如閃電,打的杜秋山連個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切,也不看看王動是誰?他可是咱們西新谷第一人,收拾那個心狠手辣自作孽的秋山狗還不跟玩似的?”
“這些早在我意料之中,要我說啊,還是王動那一記頭槌使得最妙,陰險猥瑣防不勝防,堪稱出奇制勝的絕招啊。”
“嘖嘖嘖,你說我咋就沒能想到呢?”
“不是我吹牛啊,你們也都看到了,先前和我對戰的四個東新鼠輩,三個都被我打敗了,要是後來我也使用這一招,第四個傢伙肯定也能被我幹掉……”
“王動,還有什麼陰人的好招數沒有?也教教我啊。”
“王師兄,人家也要學嘛……”
“……”
身前身後都是這種聲音,王動坐在石虎身旁,不鹹不淡的敷衍了幾句後,便再也沒有理會。
“虎子,你看到了嗎?把你傷成這般模樣的人,已然廢了。”
王動緊緊的握着石虎沒有受傷的胳膊,原本清朗的聲音竟是沙啞低沉,沒有一點得勝歸來的喜悅。
“俺看到了,俺看到了……”
躺在木階上的石虎連連點頭,小眼睛裡閃動着淚光。
一旁的丁勉緊張的拉着王動胳膊,擔心道:“王老大,杜秋山被你打成那樣,你不會有事吧?”
“能有什麼事?”
王動笑道:“大比的規矩是,無論故意還是失手,只要傷了對方性命,便會被綁上剮刑臺抵命,我給那狗東西留了一口氣,鑽了規矩的漏洞,沒人能挑出毛病。”
“你呀,真狡猾……”
韓若雪俏巧的白了王動一眼,遞過一隻水葫蘆和一條打溼了的粉紅繡帕,柔聲道:“給你,喝口水潤潤嗓子,擦擦迸濺到臉上的血跡。”
“若雪,你真好。”
王動咧嘴一笑,換來了一句蕩人心魄嬌滴滴的讚美:“傻樣兒。”
“喂喂喂,我說你倆注意點影響好不好,大庭廣衆之下竟敢公然打情罵俏,成何體統。”
羅玉虎着俏臉連翻了八個大白眼。
一旁的女管事徐青抿嘴一笑,看着韓若雪的眼神裡透着滿滿的疼愛,還有一抹忘不了的哀傷,若是小妹還活着,也會和她一樣,笑的這般甜吧……
就在這時,忽然不遠處的一個男弟子指着南面谷口的方向叫道:“你們看,李管事回來了。”
西新谷弟子紛紛看了過去,果然就見扛着一副擔架的李秀林風塵僕僕的朝着這邊走來……
“哼!”
韓若雪頓時面若含霜,兇巴巴的瞪着李秀林,彷彿和李秀林有着深仇大恨似得。
先前李秀林說回谷給石虎找尋擔架,韓若雪當下也沒有多想,可李秀林貼上神行符剛剛衝到谷口,她猛然間便反應了過來。
她深怕李秀林用心不良,打着幌子去驚擾王動,王動正處在衝擊煉氣境的緊要關頭,出不得半點差池。
可她的擔心果真應了驗,王動到底還是來了,這中間沒有別人回谷,那麼是誰把石虎重傷的消息告訴給了王動,還用多想嗎?
雖然王動並沒有發生什麼意外,可韓若雪已然恨上了李秀林,這種恨已然深入了她的骨髓。
愛是無私的,同樣也是自私的,韓若雪對王動簡直是愛到了骨子裡,容不得任何人傷害或是算計王動一丁點,縱是她自己也是萬萬不能。
石虎和丁勉雖然是王動過了命的兄弟,可在她心目中的分量,卻是決然不同。
說的直白一點,石虎和丁勉若是有個馬高蹬短,比如受點傷什麼的,她自然會關心,可若是王動有個磕磕碰碰,簡直能把她心疼死。
韓若雪看着滿臉塵土的李秀林扛着擔架走了過來,幾個男弟子七手八腳的迎了上去,她緊咬銀牙,纖巧白皙的兩隻拳頭越攥越緊。
就在這時,一隻粗糙厚實的大手輕輕的握住了她的小手:“若雪……”
韓若雪“嗯”了一聲轉過身去,就看到一雙夜空般深邃的眼眸溫柔的望着她,就連那兩道斜飛入鬢的粗重刀眉都帶着一抹說不
盡的柔情。
王動搖了搖頭,柔聲寬慰道:“不關他的事,是我自己願意來的。”
“可是……”
韓若雪氣不過的嘟起了嘴,就見王動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站起身來,衝着快要走到近前的李秀林緊緊抱拳道:“李管事,王動又欠了你一份恩情,請受我一拜!”
說話間,王動抱拳不放,躬身拜了下去,卻被疾步搶到近前的李秀林一把托住,“使不得,我明白你的意思。”
李秀林深深的凝視着一臉正色的王動,縱是他一向老謀深算城府極深,卻也不得不暗挑大拇指贊上一句:果然恩怨分明,有情有義。
他曾經從費斌的手裡救過王動性命,可面對救命之恩,王動雖是感激,卻是沒有說一句感謝的話,只是在管事房門前衝着他點了點頭。
其中的原因,他清楚,相信王動也不糊塗。
可這次爲了石虎,就是這麼個生性桀驁骨子裡狂到沒邊的人物,卻反而對他大禮參拜。
唉,爲朋友竟能做到這般地步,看來我李秀林在這一點上,遠遠不如他啊。
李秀林暗暗嘆了口氣,不知怎的忽然一股熱血上頭,一向將“喜怒不形於色”奉爲處事格言的他竟然真誠的笑了笑:“石虎的傷勢好些了嗎?”
“總算是沒有大礙,不過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肯定要受上幾個月活罪了。”
王動搖頭嘆了口氣,看着李秀林那不似作僞的真誠笑容,忽然一臉鄭重道:“李師兄,我有件事想要拜託你。”
突然聽到王動一改往常的稱呼,竟然親近的喊他師兄,李秀林不由的一愣,一股暖烘烘從未有過的奇妙感覺瞬時涌上心頭。
他本就心思剔透,不用多想便已然明瞭,唉,一兩日之後王動便會離開西新谷升入外門,他這是放心不下石虎,託付給了我啊……
一念想罷,李秀林鄭重點頭道:“既然你肯認我這個師兄,那麼你走之後,放心不下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謝謝。”
王動沒有抱拳,也沒有躬身,只是輕輕的道了聲謝,忽然和李秀林似是心有靈犀的同時伸出手掌,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看着兩人握手相視無聲淺笑,猶如一對斷袖之癖的好友,不明所以的其他人都是滿臉的惡寒。
王動臉皮再厚縱是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卻也扛不住韓若雪的一記白眼,鬆開李秀林的手掌笑道:“師兄替我解除了後顧之憂,稍後的大比,我必全力以赴。”
李秀林皺了皺眉,擔憂道:“以一敵衆,能行嗎?再說會不會耽誤了你衝擊煉氣境?”
王動看了看周圍神情緊張的衆人,故作輕鬆的笑道:“我又不是萬人敵,怎敢妄言勝過東新谷所有人?只能是打倒一個算一個,盡力而爲吧。”
說到這裡,他忽然自信滿滿的挺起胸膛:“至於說衝擊煉氣境,我鼓吹丹田已然成功,大比之後再去衝竅毫不耽誤。”
“好!”
李秀林大喜,情不自禁便想要再握住王動手掌,卻被王動一把拍開,二人四目相對忽然放聲大笑,笑聲隨着清涼晚風,一點不客氣的飄到了東新谷衆人的耳朵裡。
“哼,笑吧笑吧,看他們還能笑多久?”
東新谷男管事齊峰遙遙的看着西新谷衆人,滿臉的冷笑。
一旁的女管事黃娟撇嘴不屑道:“他西新谷如今只剩下王動一人,而我東新谷800名弟子中,除了先前戰敗被取消比試資格的200餘名弟子,還有將近600人……”
“不錯。”
齊峰信心滿滿的接口道:“僅憑他王動一人,便想要接連對戰我東新谷600人,簡直是螳臂當車自不量力,累也要活活把他累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