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不盡的骷髏死靈追進深海,撲到了泥沙碎石暴亂的洞外。
它們有眼無珠的眼眶中,沒有眼珠子,卻冒着鬼火般的幽幽綠光,身體骨架上,繚繞着一條條蛇一樣鑽進鑽出的陰煞邪氣,嘴裡不斷髮出啾啾怪叫。
它們圍着洞口被落石堵死的水洞,在周圍的海水中暴走亂竄,極度瘋狂的模樣。
然而詭異的是,這些死靈骷髏,明知道王動一行鑽進了山壁上的水洞,只要它們刨開堵死洞口的落石,就能繼續追擊那些有血有肉的美味生靈。
但是,卻沒有一隻死靈敢於上前挖開那些落石,似乎都很忌憚這處水洞,彷彿水洞中,隱藏着什麼令他們天生恐懼的大恐怖。
忽然,密密麻麻的死靈,似是受到了某種感召。
它們不約而同地捨棄了洞口,朝着海面飛快浮去,鑽出海水後順着絕壁飛速攀爬而上,片刻之後,便消失在了山頂青黑色如烏雲蓋頂的陰煞邪雲之中。
死靈紛紛退走的情況,水洞中鐵鏈拴着皮五涉水急行的王動當然不知道了,然而還有另一個情況,他同樣不知道。
就在他先前落腳的那座島嶼上,二百多個樣貌猙獰的妖修,從密林間,山谷中,鬼鬼祟祟的合圍向了山腰處的那個山洞。
這些身軀類人,直立行走,樣貌妖里妖氣的傢伙,正是蒼南府的那羣海族妖修。
手提一把青色的三尖兩刃大刀,當先領頭的那位頭生彎角的青面大漢,便是妖將牛霸天,也是蒼南府派來參加本屆亂戰會的妖修們的最高長官。
緊跟在牛霸天身旁的一個妖修,穿着土黃色的皮甲,鴨蹼狀的手掌中抓着一把羽扇,正是牛霸天的忠實屬下兼軍師,海熊熊,本體是一頭修煉多年的海熊。
一羣妖修小心翼翼潛行,終於穿出林子,上到了半山腰,將那處山洞圍了個水泄不通。
牛霸天咚的長刀拄地,威風凜凜的站在洞外,偏頭給了海熊熊一個眼色。
海熊熊手搖羽扇,晃着海熊模樣的大腦殼,衝着山洞裡喊話:“裡面的人族修士聽着,你們已經被團團包圍啦,識相的趕快出來,前十名可不死!”
之所以喊出前十名可不死的言語,是想離間洞中人,使之內亂。
然而海熊熊連着喊了五次,靜悄悄的山洞裡也無人應答,情形十分之詭異。
有人答應纔怪了,聶藏峰等人全部做了階下囚,成了殘廢被王動收進了煉妖葫。
而王動和秋義天,早就挾持着皮五跑了,人去洞空的山洞裡,鬼才會答應海熊熊的喊話,還前十名出來不死?一名也沒有了。
牛霸天等妖修卻不知道這個情況。
爲了避免暴露,他們從昨晚開始,便一直躲在了距離此島二十幾裡遠的海里,泡了整整一夜海水,若非他們都是海生海長的玩意,肯定早就泡禿嚕了皮。
他們左等,不見皮五回來,右等,不見皮五回來,等到今日黎明,還是不見皮五回來報信。
若是依着牛霸天,還想再等到中午。
然而機智多端的海熊熊忽然面色一變,想起了皮五能在上兩次亂戰會中,衆妖皆死他獨活的光輝事蹟,馬上對牛霸天進言。
當時的海熊熊,極爲肯定的猜測道,失聯的皮五,很可能打着外出偵查的幌子,實則腳底抹油一個人逃走避禍了。
至於皮五死掉的可能性爲零,正像皮五對王動供述的那樣,牛霸天和手下的衆妖修,建立了一種聯繫,皮五若是死了,牛霸天感應的到。
牛霸天對海熊熊的意見一向十分重視,海熊熊是他的絕對心腹,所以一聽這話,他頓時怒不可遏當真了。
但同時,牛霸天也打消了想要幹掉聶藏峰這組修
士的主意,還是那句話,他不想過早過多的損兵折將。
然海熊熊卻強烈建議道,遇事便打退堂鼓,絕非大英雄所爲,尤其是在這種絕對佔據上風的情況下。
即便皮五撒丫子跑了,但是己方二百多名妖修,要幹掉北壇左旗的七十幾名修士,也是十拿九穩的事情,己方的傷亡度,還是勉強可以接受的。
牛霸天仔細一琢磨,覺着言之十分有理,於是就有了眼前這一幕。
洞中無人應答,牛霸天怒了,指派了兩個妖修進洞一探究竟,而他帶着其他妖修,踩着形形色色的法寶飛了起來,擺出了隨時出手合擊的恐怖陣勢。
被點名的兩個倒黴蛋,戰戰兢兢進洞,工夫不大跑了出來,說山洞裡除了早已凝固的大片血跡,和一大堆灰燼,其餘的屁也沒有,連根毛也不見。
牛霸天震驚,海熊熊眼睛瞪大,慌忙帶着部分手下進洞一看,當下驚疑不定。
海熊熊仔細勘察過現場,又趴在血跡旁聞了又聞,忽然站起身道:“此番情形,簡直讓我始料未及,那方神秘出手的勢力,實在太厲害了。”
牛霸天忙問:“這話從何說起?”
“將主,先退出去再說,別被那方神秘勢力打我們一個甕中捉鱉!”海熊熊神情凝重之極,羽扇衝着洞外一指,示意大家先退出去再說。
牛霸天滿頭霧水,卻深以爲然,馬上採納了軍師的意見,帶頭衝出了山洞。
海熊熊站在崖邊,眼望朝陽字字凝重分析道:“皮五那叛徒,我不屑說他,咱們說點有用的。”
“我觀洞中景象,雖有大片血跡,卻無有修士的屍體,說明北壇左旗的七十幾名修士,已於昨夜被毀屍滅跡。”
牛霸天插話道:“這顯而易見啊。”意思是還用你說?
海熊熊道:“將軍莫急,且聽我細說,洞中原有七十幾名修士,都是築基境的修爲,然而昨夜卻悄無聲息盡數死絕,一點打鬥聲都沒有傳出來,這說明了什麼?”
他看向面露不解的牛霸天等妖,自問自答道:“這說明,定有一方神秘勢力,經過了縝密的計劃,先於我們之前,以神不知鬼不覺,動輒快若奔雷,神秘莫測的強力手段,頃刻間突襲打掉了這羣修士。”
“所以,我們纔沒有聽到任何打鬥聲,而皮五那廝可能真的來過此島偵查,正因爲離得較近,看到或聽到了什麼,才嚇得拋棄我等獨自逃走了。”
牛霸天倒吸一口涼氣,大驚:“參戰的人妖兩族團隊中,究竟何方神聖有此手段?太厲害了,神不知鬼不覺就幹掉了七十幾個築基境修士,便是我牛某,也自認做不到。”
其他妖修紛紛點頭,對於幹掉聶藏峰等人的神秘力量,頓時充滿了無窮的忌憚。
海熊熊急切道:“將軍,此地絕不可久留。”
“嗯,軍師言之有理。”牛霸天點頭,當下帶着衆妖飛離了半山腰。
他們沒敢御空撤離,生怕被海熊熊口中的那方神秘力量盯上,飛到海邊的時候,紛紛下餃子般的,噗通噗通扎進海里遁水離去,可謂來勢洶洶,去勢稀鬆。
……
這番景象,位於絕壁深處的王動一行卻是不知道了。
山壁中的水道,崎嶇不平彎彎折折,坡度向上緩緩擡升,彷彿通往山腹最深處,沒有盡頭似得。
王動揹着秋義天,手中抓着拴住皮五脊椎骨的黑鐵鏈,跟在水中而行的皮五身後,加着小心向前走去。
秋義天的嘴裡,咬着一顆夜明珠爲大家照明,他的雙臂沒了,只能採取這種力所能及的方法出力。
向前又走了片刻,充斥在通道中的水位明顯開始降低,片刻之後,一妖二人走出海水,順着潮溼堅
硬的通道繼續向前走去。
“看來到了這裡,通道的位置,已經高於絕壁之外的海平面了。”王動對身後的秋義天傳音,舒緩氣氛,爲他寬心。
滿臉淌水的秋義天,嘴裡咬着夜明珠,含糊不清的“唔”了聲。
王動看着走在前面的皮五,問道:“還有多久才能停下?”
皮五低聲回道:“小聲點,快了快了。”
見他到了這裡,明顯安全了,卻反而一副戰戰兢兢謹小慎微的模樣,王動心思一翻,莫非這條不知多深的通道里,有什麼恐怖的存在?
可奇怪了,真要是那樣,生性狡猾卻又膽小怕死的皮五,又爲什麼會避到這裡?
王動心裡疑惑,越發抓緊了寒漓劍,一邊走,一邊藉着夜明珠的光亮打量四周。
這條通往山腹深處的通道,應該是天然形成的,很是開闊,並肩走上七八個人不成問題。
而周圍青灰色的石壁上,明顯有被利爪或是利器開鑿拓寬的痕跡,王動判斷,那些加寬通道的痕跡,恐怕就是皮五和皮五的那位叔祖曾經弄出來的。
前行中,他忽然留意到,頭頂和左右兩邊的石壁表面,漸漸地冒出了一些粗細不一的鬚子,只有短短一截露出石壁表面。
他身懷土遁術,曾經不止一次的遁入地底深處潛行,自然認得出來,這些胡茬子一般的鬚子,是某種樹木或是藤條之類植物的根鬚。
可週圍都是堅硬的岩石啊,究竟是什麼奇木,能將根鬚扎透這岩石?更何況,一般的植物,都需要通過根鬚吸收泥土中的養分。
而這些奇怪的植物,根鬚扎進岩石,又能吸取到什麼養分?石頭裡可能含有各種金屬礦物,但是能供植物生長的養料,卻是沒有多少。
當然了,靈石那種蘊含着五行靈氣的特殊的石頭除外。
走着走着,王動又有發現,只見前方鑽出山壁的條條根鬚,越來越長,從洞頂和兩邊石壁垂掛下來。
而走在前面的皮五,越發謹慎起來,小心翼翼的躲避着那些根鬚。
一妖二人不斷前行,而垂掛在前方擋路的根鬚,越來越長,越來越多,幾乎已經和掛在門前的簾子一樣密集。
這種情況下,皮五伸出先前摸來的一根乾燥的石棒,將簾子般密集的根鬚輕手輕腳的挑到一邊,之後側身通過,回頭叮囑道:“千萬不要用力拉扯這些根鬚,別把那傢伙驚醒了。”
秋義天臉色大變,對王動傳音:“那傢伙?驚醒了?究竟是什麼東西。”
“我也不知道,恐怕只有皮五見過。”
王動傳音回了一句,心裡卻在猜測,莫非撒下這些根鬚的東西,是一棵通了少許靈智,卻依舊懵懵懂懂的怪樹?
然而他一手抓着寒漓劍,另一手攥着黑鐵鏈牽制着皮五,兩隻手都沒閒着,所以沒辦法和皮五一樣拿東西撩開晃晃悠悠擋路的根鬚。
不過見到皮五輕輕觸碰之下,那些晃晃悠悠長鬍子一般的根鬚,並沒有露出什麼古怪,他乾脆不閃不避,任由那些根鬚拂面,從中間走了過去。
一開始還沒什麼,只是覺着根鬚擦到臉上,癢癢的。
可工夫不大,王動就覺着臉頰觸碰之下,那些根鬚發生了明顯的異常,就好像一條條被觸碰的蝸牛觸角,居然敏感的收縮蠕動。
而且,王動還留意到這些根鬚,顏色也不同於以往碰到的那些,赫然隱隱發白,如同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銀光。
淺銀色的根鬚,又像蝸牛觸角般的敏感?王動大感詫異。
可就在這時,前方領路的皮五,猛地發出一聲驚叫。
王動眼睛猛地圓睜,而秋義天驚恐的對他傳音:“快鬆開鐵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