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水流瘋狂的大笑聲,隨着滿腔的熱血噴濺,戛然而止!
又是一顆血淋淋的人頭被銀刀斬落,“砰”的砸在草地上蹦了幾蹦,壓倒染紅了所過之處的野草,軲轆到了段水流身前。
死不瞑目的兩隻眼睛暴睜,死前一瞬間的恐慌、驚懼、不甘和求生的渴望糅合在一起,百味雜陳的遺留在死人頭的眼底,赤裸裸的呈現在了段水流的面前,無情的刺激着他的神經。
“賀尊……”分散在段水流後方的七個劍符門弟子齊聲驚叫的同時紅了眼眶,攥着靈符闊劍的兩隻手掌都在顫抖。
一時間,灑滿了金黃色晨曦的這片雨林中的開闊地上,除了晨風也吹之不散的一股股血腥味,靜的壓抑,靜的讓人煩躁,靜的只能聽到劍符門弟子們一陣陣負傷野獸般的粗重喘息聲。
頭臉浴血的王動,銀刀緊緊的架在胡啓年的脖子上,沒有去看身旁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的慕容紫衫和齊芳,爭鋒相對緊盯着對面兩丈遠處霍然止步眼珠子通紅瞪着他的段水流!
段水流目眥盡裂,對視着王動那雙堅定凌厲的眼眸,粗重的呼吸漸漸的平緩下來。
片刻後,他主動移開了目光,看了看那把連續收割過兩條人命,此刻架在胡啓年脖子上顫也不顫的銀刀,深深地吸了口氣低下了頭,一同落下的,還有他一直懸在賀尊首級上方的右腳。
看着賀尊死不瞑目血淋淋的這顆人頭,這一次,他沒有勇氣硬着心腸的再次越過,這顆頭顱,就像是一座橫亙在他良心裡的大山,他越不過去,非是不能,而是不願。
一旦越過去,他……還是曾經的那個段水流嗎?還是曾經那個視同門如手足,同門也視他如家人的段水流嗎?
不……那樣的話,他知道,他便再也回不了頭了,無論他是生是死。
他不能一錯再錯了……
段水流倒提闊劍在地上蹲了下來,沒有去防備對面的王動,顫抖着手掌將賀尊和娃娃臉女子的兩顆頭顱緊緊的抱在懷裡,站起身走回到了後面的七個同門跟前。
“段師兄……”看着淚水悄然滾落的段水流,七個劍符門弟子第一時間圍攏了過來。
“收好了,等我把他們的身子要回來以後,你把他們帶回師門,莫讓他們客死在南疆……”段水流將兩顆人頭託付給了其中一個咬牙流淚拼命點頭的青年,轉身走向了王動。
“師兄……”看着那個大步而行的背影,淚流滿面的七個劍符門弟子忍不住追出幾步,就在這一瞬間,他們明明白白的感覺到,那個讓他們愛戴敬慕的段師兄,回來了。
段水流身子一顫卻是沒有回頭,徑直走到王動對面的兩丈遠處停下了腳步。
他從腰間的玉帶上摘下儲物袋託在掌心,看着目光一凝的王動求懇道:“我願交出儲物袋,換回他們的屍身。”
王動眉頭一皺還沒有答話,被他銀刀逼頸的胡啓年忽然顫聲大叫:“師兄不可受制於人,我等不怕死……”
“不錯,劍符門弟子何懼一死?師兄萬不可妥協,儲物袋不能給他!”被王動捆仙索勒住脖子的另一個青年緊跟着叫了起來。
“好一個劍符門弟子何懼一
死!”
王動左手加勁捆仙索收緊,勒的胡啓年二人白眼連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目視段水流冷冷的三個字出口:“丟過來!”
“師兄不可……”段水流後方的七個劍符門弟子紛紛大叫。
“我意已決,不必多言……”胡啓年二人視死如歸不願他段水流涉險的言語,更讓段水流慚愧內疚,他回頭喝了一句,儲物袋直接拋向了對面的王動。
王動沒有伸手去接,銀刀一卷將儲物袋平託在了雪亮的刀身上,確定沒有貓膩之後飛快地揣進了懷裡。
再看對面的段水流,就見他右手闊劍“唰”的插進了身旁草地,左手捏着的幾張靈符別進了腰帶裡,赤手空拳朝着這邊走來。
身旁的慕容紫衫和齊芳緊張的提醒王動小心,王動點了點頭,銀刀逼緊着胡啓年的脖子,一瞬不瞬的看着走到近前的段水流彎腰抱起了賀尊與娃娃臉女子的無頭屍身,再次走回到了七個同門的跟前。
兩具無頭屍身同樣交由那名青年收進了儲物袋,段水流環視着七人道:“還有三個人,等我將他們救下後,你們和他們立即退出南疆,沒有師門的法諭,不可再冒然進這是非之地。”
“師兄,你不和我們一起走嗎?”七個人圍着段水流急切道。
段水流嘆了口氣,低沉着聲音道:“賀師弟二人身死我難辭其咎,必須給他們一個交代。”
說罷,他甩開緊緊抓着他袍袖的幾隻手掌,轉身快步走到了王動的對面停下,拔出插在草地上的闊劍,目視王動沉聲道:“你我都知道,今日之事已無法善了……”
“確實無法善了!你想怎麼辦?”王動直接打斷了對方的話頭,沉聲喝問。
對他來說,鐵了心和段水流等人硬抗,與死去的符靈門二人一點關係也沒有,那兩個傢伙死不足惜。
他不是衛道士,也從不自詡救世主,他心裡沒有所謂的正邪之分,只有善與惡,膽敢威脅到他生命的人,他一個都不想放過,是以曾經想殺了他和慕容紫衫的段水流等人,他必殺之。
段水流顯然也知道對方不會放了手上的胡啓年三人,深吸一口氣道:“我因妹妹被殺失去了理智,背離了一向不肯濫殺無辜的行爲準則,我……”
慕容紫衫嗤之以鼻打斷道:“你說的這些無論真假,和我們又有什麼關係?我們只知道,你曾經想置我們於死地。”
段水流點了點頭:“不錯,我殺你們未遂,你們不肯放過我,正所謂種惡因得惡果,沒什麼不對,而我師弟師妹也被你們殺死兩個,更有三人扣在你們手裡,我不能不給他們一個交代。”
王動冷笑道:“所以呢?”
“所以我有一個方法解決這個死結。”
段水流指了指分別被王動和慕容紫衫制住的胡啓年三人,盯着王動道:“我願和你做過一場,你勝,段某的人頭自然交給你,你敗,我不殺你,但要你金口一諾,承諾我等退走一日之後,你放了胡啓年三人。”
此話出口,晨風吹拂的四周一片安靜,段水流後方的七個劍符門弟子一個個緊繃着嘴脣滿眼的感動,被制住的胡啓年三人更是淚水潸潸滑落。
躲
在一旁的齊芳看着目光閃爍一時沒有答話的王動,不知道他會如何抉擇。
就在這時,慕容紫衫掐着被她制住的女子喉嚨靠到王動身旁,語聲輕鬆的笑道:“這種爭鬥法簡直太佔便宜了,一直以來都是你出手,這次說什麼也得把機會讓給我纔是,也讓我威風威……”
“慕容……”王動輕聲打斷了她的話,警惕着對面的段水流道:“人家點到了我頭上,我是男人,怎能讓你一個姑娘家爲我出頭,那樣太沒出息了,我都會瞧不起我自己。”
慕容紫衫的心意他如何不知?儘管己方有人質在手,段水流即便勝了也不敢食言而肥殺了他,更不會不理智的扣下他一個人做人質妄圖交換胡啓年三個人。
但是爭鬥中誰也說不準他會不會缺胳膊斷腿,煉氣境頂峰的慕容紫衫分明是怕他有個閃失,所以纔想替他出戰。
然而就像他說的那樣,該男人扛的事情,即便危險,卻又怎能讓女人出頭?那樣他過不了自己這一關,說他大男子主義也好,還是有所擔當也罷,他統統不在乎。
遇禍事不會把女人頂到前面,這是他人生中的信條,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不會變。
“可是……”慕容紫衫還要再說,王動將勒着胡啓年二人脖子的捆仙索的另一頭塞進了她的手裡,提刀走向段水流頭也不回的交代了一句:“你辦事我放心,看好他們,情況有變立刻殺了別手軟。”
“小心啊……”慕容紫衫又愛又恨的咬了咬牙,看着王動的背影大聲叮囑了一句。
一旁的齊芳暗暗點頭,這種男人才夠爺們,渾不似掌門和趙興武師弟,咦?掌門和趙師弟死了,我似乎也不是那麼傷心啊,難道我真和掌門說的一樣,胸大沒腦一根筋?
她搖了搖頭有些想不明白,可看着站在段水流身後方向捏着靈符虎視眈眈的七個劍符門弟子,她忽然嚇的挪了挪腳步,離得扣着人質的慕容紫衫更近……
透過天空黑氣照下來的晨曦,斜斜的灑在了背東面西的段水流的後背上,卻讓從西向東大步而來的王動微微的眯起了眼。
他前行的方向突然一折,避開段水流的正面往南繞出了幾步,背南面北,隔着一丈多遠的距離停在了段水流的左手方向,銀刀在手不動如山。
然而就是他的這番動作,卻讓凝神以待的段水流瞳孔猛一縮,轉身面對的同時翻手便是一張金剛符拍在了身上。
土黃色的光罩瞬時加身,段水流盯着對面的王動暗暗心驚,此人搏殺的經驗極爲豐富,竟然知道躲避晃眼的晨曦,一點便宜也不肯讓我佔,只這一點,便配做段某的勁敵……
豈不知對面的王動同樣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他避過晃眼的晨曦站到了這個方位,只待段水流轉身的那一刻,便會施展梯雲縱飛至對方身前,施展快刀連斬一氣呵成殺了對方!
哪知道對方警覺的很,一張金剛符形成的防禦光罩便扼殺了自己的想法,段水流果然勝過丁信數籌,破他的防,只能靠刀芒,機會沒到的時候,怕是免不了一場惡戰……
一時間,青衫黑衣遙遙相對,闊劍銀刀寒光閃閃,王動和段水流對視良久,忽然同時目光一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