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袍的外門總執事嚴剛上到了擂臺,不管心下是如何欣賞王動,可冷峻的臉上卻是沒有太大變化,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以示嘉許,便大袖飄飄的走到擂臺正前方站定。
嶽風落後半步陪同在嚴剛身側,八名外門弟子則一字排開站在二人身後待命。
至於王動,連勝,夏君臨這大比前三名,卻是有資格站在嚴剛斜前方的擂臺邊緣,面朝着谷口的方向,接受兩谷弟子豔羨無比的目光洗禮。
“本次兩谷弟子對抗大比即將落幕,老夫說上幾句。”
嚴剛倒揹着雙手很隨意的站在那裡,不需拿腔作勢久居人上的氣度自生,頗具威嚴的聲音遠遠傳了出去。
“整體而言,西新谷一改往年頹勢,爲本次大比獲勝方,令老夫刮目相看,甚是欣慰,不過還需再接再厲,至於東新谷……”
說到這裡,嚴剛刻意頓了頓,冷峻目光緩緩掃過擂臺左面黑壓壓的東新谷弟子,最終落在了人羣前的黃娟齊峰身上,沉聲道:“一次失利算不得什麼,你等好自爲之。”
“是!”
齊峰黃娟慌忙上前一步,抱拳躬身一大禮,暗暗鬆了口氣的同時,卻也不約而同嘆了口氣,恐怕接下來,總執事便會宣佈來年宗門對兩谷的差別待遇吧。
果然不出二人所料,嚴剛根本沒客氣,往年他們東新谷作爲勝利方獲得的大量扶植資源,統統判給了西新谷一方。
唉……那麼多資源,全沒了,我東新谷從上到下吃慣了甜頭,接下來這一年,可怎麼熬啊?
齊峰黃娟苦着臉對視了一眼,那真是心都在疼啊。
二人不約而同看向了擂臺對面,就見神情振奮個個臉上笑開花的西新谷弟子中,他們的死對頭李秀林徐青更是……
嘿!這真是蛤蟆大翻身,瘸子大躍~進,氣死我得了。
黃娟和齊峰氣呼呼的兩雙眼睛掃過西新谷衆人,看向了擂臺上的王動。
“若非這王動,我東新谷焉能落到如此境地,唉……”
齊峰連連搖頭小聲嘆息,事已至此不甘心又能怎麼的?只能是捏着鼻子認了。
看着一左一右站在王動身旁的連勝,夏君臨,他也是真心生不出什麼責怪之意。
人家連勝夏君臨可是絲毫沒有放水啊,那真是實打實招的賣了力氣,那一雙鐵拳玩的,那刺影十三劍快的,只不過王動太厲害而已。
然而齊峰這麼想,一旁俏臉含霜的黃娟卻不這麼認爲:“王動啊王動,你給姑奶奶好好等着,你不是即日便要升入外門麼?外門有一堆小鞋等着你!”
“嘶……黃娟,你要做什麼?”黃娟咬牙切齒的聲音雖然極低,卻被咫尺身旁的齊峰聽了個一清二楚。
“我勸你不要胡來啊,你沒看到麼?王動已然納入了總執事視線,嶽執事對他也是頗爲欣賞,你小心玩大了引火燒身,追悔不及。”
黃娟冷哼了一聲:“放心,我又不敢要他的命,只是狠狠的出口惡氣而已,再說我運作的時候,定會提醒那人千萬注意分寸,多加小心……”
“那人?”
齊峰先是一愣,緊接着恍然道:“你是說,你要找你的……”
黃娟食指豎在脣邊
噓了一聲,朝着擂臺上努了努嘴,低聲道:“你知道就行了,別說出來,看,總執事要頒獎了。”
……
擂臺上,嚴剛沉聲道:“大比第三名,夏君臨!上前受獎!”
“弟子夏君臨!謝過師門!謝過總執事!”
夏君臨一襲白衣走到近前單膝跪地,雙手託舉過頂,一旁早有外門弟子捧過第三名一應獎勵,嚴剛一一取過,親手頒下……
擂臺之下,東新谷弟子豔羨無比的看着那個白衣身影,恨不能那就是他們自己,而同樣神情激動的西新谷弟子,卻是萬分期待着王動上前領獎的那一刻。
“第二名,連勝!上前受獎!”
“弟子連勝!謝過師門!謝過總執事!”
連勝上前受獎的同時,已然捧着一系列獎勵歸來的夏君臨站在王動身旁一笑,擠了擠眼道:“接下來可就輪到你了,怎麼樣,緊張嗎?”
“有什麼好緊張的。”
王動舔了舔發乾的嘴脣,心跳越來越急卻是強裝着鎮定,毫不見外的翻弄起了夏君臨的一堆獎勵,忽然手指一物好奇道:“夏師兄,這個是什麼?”
“這是鎧甲,下品防禦鎧甲,內裡煉製有低級防禦法陣。”
夏君臨故意逗弄着王動,笑嘻嘻的眨了眨眼:“別羨慕我,稍後你那套一定更好,要不咱倆把獎勵換換?我是沒意見。”
“去你的!”
王動給了他一拳,好奇心不減道:“我說的是這個,這個半掌大的青玉牌是做什麼的?上面這個“功”字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功法口訣?”
“這個玉牌名爲:功勳牌。”
夏君臨笑着接過青玉牌,指着上面筆走龍蛇的“功”字道:
“咱們青羅弟子一旦對師門有所貢獻,經由執事堂確認鑑定後,會根據貢獻大小,折算成不等的門派功勳點數,錄入這塊特製的玉牌。”
“哦,我想起來了。”
王動恍然大悟點了點頭:“夏師兄,我曾聽外門一位師姐說過,有了這門派功勳點,才能在外門功法閣裡換取等值的五行功法,應該沒錯吧?”
“外門師姐?”
夏君臨目光古怪的斜睨着王動,好像剛剛纔認識,忽然衝着擂臺下含情脈脈看着王動的某位紅衣少女努了努嘴,調侃道:“你小子可悠着點啊,別吃着碗裡的還勾搭着鍋裡的。”
“你……”
王動真沒想到夏君臨居然這麼調皮,回頭衝着俏立在西新穀人羣中的韓若雪遙遙一笑,得到對方甜笑迴應後,轉身哼了一聲鼻孔朝天,懶得搭理夏君臨了。
“生氣了?”
夏君臨胳膊肘拐了拐王動,見王動還是那副帶搭不理的死德性。
他訕訕一笑,接着剛纔的話茬認真道:“那位師姐說的沒錯,據說外門功法閣裡,五行法術的功法多如牛毛,但無論品級高低,都需要用這功勳點才能換的到。”
“嗯,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這也合理。”
王動感慨的點了點頭,卻見夏君臨搖頭道:“你說的也不全對,法不可以輕傳,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師門如此做法,也未嘗沒有激勵弟子奮發向上,自食其力的用意。”
王動順着夏君臨的話頭沉思少許,禁不住爲自己的想法暗暗臉紅,一時間對於師門的歸屬感又是深了一層,點頭道:“師兄說的在理,我記下了。”
夏君臨莞爾一笑剛想說話,可就在這時,嚴剛威嚴的聲音響起:“第一名,王動!上前受獎!”
唰!
嚴剛的話音未落,議論聲四起的擂臺下一片靜寂,一道道火熱的豔羨目光,齊刷刷彙集到了渾身一顫的王動身上。
王動下意識嚥了口唾沫,本來因爲和夏君臨說說笑笑已然放鬆下來的一顆心,瞬時“砰砰砰”的越跳越急。
說是不緊張,可萬衆矚目之下,又怎能平心靜氣?
這和半日來連番對戰受人矚目決然不同,那時他只求將戰力發揮到極致,只求打倒對手贏得勝利,根本沒有動過別的心思。
“我王動是大比第一名……我王動是鍛體境第一人……”
一時間王動僵立當場,滿腦子都是這個聲音。
現場兩千多號人,沒有人能體會到他此時此刻的心情,或許只有他遠在幾千裡之外紅楓城的父親王遠山,才能明白他此時的一顆心。
他三歲懂事後,氣力一天一天消退,纏綿病榻的十四年裡,無時無刻不處在絕望與不甘心的掙扎煎熬之中。
被人鄙視,被人欺凌,被人看作是一個永遠都不可能出頭的廢物,那種憤怒到直想毀天滅地,卻又無力反抗的絕望感覺,早已刻骨銘心,縱是下輩子,王動也絕不會忘記。
滿以爲此生再也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不忍心再去拖累苦海里掙扎的父親,所以他纔會狠心割捨下哪怕是輪迴三世也難報萬一的如山父愛,一心跳崖求死。
哪知道生死一線遇朱玲,得以逆天改命,也就在那一刻,他對着他的一顆心說:
王動啊王動,過去整整的十四年,你被人看不起,就像活在永無天日的棺材裡,除了父親和虎子娘倆,這世上沒有人在意你的死活,沒有幾個人知道你的名字。
縱是紅楓城知道你名字的人,一旦提到你,一百個人裡面,也有九十九個會是一聲冷笑,滿臉的鄙夷。
可從今往後再也不同了,你哪怕是耗盡了心血,哪怕是榨乾了骨髓,哪怕是拜入仙門後活生生的累死,甚至血染長天的戰死,也一定要留名天下!
要讓這世間的每一個人都知道,這世上,有那麼一個人,他曾經來過……也曾好好的走過。
他,叫做王動……
……
“愣着做什麼,快去啊,別讓總執事久等,臺上臺下一雙雙眼睛可都看着你一個人呢。”
連勝捧着一堆獎勵返回王動身旁,胳膊肘撞了撞僵立不動的王動腰眼,一旁的夏君臨也是出聲提醒王動。
“啊?哦!”
王動霍然驚醒,水汽朦朧的眼眸看過身旁模糊不清的兩張年輕笑臉,轉頭一點一點的掃過擂臺兩側凝望着他的一張張模糊臉孔。
他忽然迴轉過頭來,擡起衣袖擦了擦溼乎乎的兩隻眼眶,腰身挺直如槍,龍行虎步的向着嚴剛走去……
“弟子王動!謝過師門!謝過總執事!”
王動砰的一聲,單膝跪倒在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