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完澡出來，成瀨站在鏡子前，盯着臉上的巴掌印又看了一會兒。
半天過去，臉上的痕跡已經淡去了不少，明天早上起來應該就能消退得差不多了。
“最近壓力很大啊……”
不過捱了親媽這麼一下，他之前路上過來時的擔憂畏縮，倒是也都被一巴掌打沒了。
畏懼總是來自未知，而現在鬆千秋已經擺明了態度，他也沒什麼別的可擔憂的了。
這算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嗎，他忍不住想道。
成瀨是最後一個洗澡的，從浴室出來，除他之外的幾人都坐在沙發上。
“春海的房間已經收拾好了，時間也不早了，明天不是還要找人嗎，早點休息吧。”鬆千秋說道。
事關尚子的去向，她表示暫時放下他跟她們的事情，先找到尚子再說。
“嗯。”成瀨點了下頭，目光在海星和瀧川光臉上轉了轉。
“海星晚上跟我睡，光跟陽子睡吧。”鬆千秋說道，直接打消了他的念頭。
“好吧。晚安。”
“晚安……”
他們回到公寓時就已是晚上八點過半，現在的時間確實已經不早了，各自回了房間，成瀨在牀上躺下。
沒過一會兒他又爬起來，打開電腦，在亞馬遜上以布偶爲關鍵詞搜索，然後往下翻動着。
旁邊的房間裡，鬆千秋和海星都已經鑽進了被窩，但也沒到入睡的時候。
“……”
海星側身背對着，望着牆壁，她本以爲鬆千秋獨處的時候肯定會拉着自己說些什麼，可她只是沉默着，一言不發。
她在等待中逐漸變得緊張，甚至想主動開口。
可她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她倒是不擔心鬆千秋會想打兒子那樣打她，但是也怕自己說錯了話，讓她更加生氣。
緊張之中，睡意也悄然滋生。
就在海星快要睡着的時候，鬆千秋終於打破沉默。
“事情變成這樣，也有我的責任。”
“啊？……什麼……”
“海星困了嗎。”她扭頭看了看她，露出笑容，“沒什麼，繼續睡吧。”
“不，我不困了。”海星猛地眨了幾下眼睛，讓自己清醒過來。
鬆千秋又笑了一下，接着停頓了一會兒，然後纔開口道：“我之前應該再強硬些的。”
海星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在春海跟尚子交往之後，我就該採取一些行動了。明明知道海星也喜歡春海，還是讓他繼續待在你身邊……還有那兩個孩子，春海也見一個喜歡一個，這樣不出問題纔怪。”
鬆千秋嘆了口氣，“本來以爲春海能控制在只是喜歡的程度的。”
海星抿了下脣，埋着腦袋，“這不是春海的錯……他已經拒絕我很多次了。”
“我知道。但也就是因爲這樣，纔給了我他會堅持到底的錯覺。”
鬆千秋往繼女那邊挪了挪，將她抱進懷裡。
“春海有多喜歡海星，我還是能感覺到的……他連海星都能拒絕，我想其他人也不會有太大問題……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呢。”
海星也抱住她，“我覺得現在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
鬆千秋低下頭，摸了摸她的頭髮。
“傻瓜，這只是一時的……”
“——不這樣的話，我就永遠也不可能跟春海在一起了。”
海星哽咽起來，她很快感覺到了來自胸口的溼潤。
“明明我這麼喜歡春海，春海也從小就喜歡我了，只是因爲他選擇了尚子，我們就不能再一起……”
鬆千秋深深嘆了口氣，“可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海星將腦袋埋得更深了。
“我不要這樣的理所當然……我只要他。”
鬆千秋很快意識到，自己不該提起這個話題的。
海星的眼淚流個不停，不僅打溼了她胸口的睡衣，還滲進了她的心裡，她發現自己心底甚至冒出一絲不如就讓他們這樣下去的念頭。
在那些女孩子中，她本來就更偏愛海星一些。
“可這樣對尚子來說，很不公平不是嗎。”
“是……”
海星抽泣了一下，“等尚子回來，我會跟她道歉的。但是……我不會再放開春海了。他最先喜歡的人，本來就是我。”
鬆千秋擡起腦袋，望着昏暗的房間。
“尚子真的會回來嗎……春海做了這種對不起她的事情，找到尚子，跟她道歉也就算了，還想讓她重新回到他的身邊……這對尚子來說，未免太殘忍了一些。”
海星也擡起頭，“可我覺得，是尚子更離不開春海。”
“但她現在還是離開了。”
“所以，春海說，在把錢都還給父母之後，尚子可能就沒有繼續活下去的動力了。”
“……”
“所以，必須要找到尚子。”
鬆千秋兩眼一閉，深深吸了口氣。
“一個兩個的，現在的孩子怎麼都有這麼重的心事……人生這麼漫長，別小看人生的份量啊。”海星擡頭看了看她，低聲道：“一葉說，因爲我們從小就是問題兒童……”
“那個孩子……”
提到森見，鬆千秋又想到一些事情。
“海星實話告訴我，讓春海同時跟你們四個人交往這件事，到底是春海的主意，還是一葉提出來的？”
海星沉默了好一會兒。
“春海是怎麼說的？”
“他說是他的主意。”
“那就是這樣……”
“……”
鬆千秋低頭看着繼女，心裡已經得到了真正的答案。
“話說回來，一葉這次怎麼沒跟着一起過來？”
“啊，這是因爲春海決定過來的時機很倉促，一葉還在學習塾上課，他就只帶着我和光過來了。”
“這樣嗎。”
她還以爲她是不敢過來見她呢。
鬆千秋繼續沉默了一會兒，腦袋忽然一動，聽了聽外面的動靜，接着起身下牀，將門打開。
“……”
瀧川光若無其事地對她點了下頭，“啊，鬆小姐，你要去衛生間嗎？”
“光先去吧。”
“好的。”
看着她走向衛生間，鬆千秋嘆了口氣，又看了眼旁邊房間的門。
在衛生間待了一會兒，瀧川光出來，鬆千秋房間的門已經關上了。
她躡手躡腳地走到成瀨的房間門前，輕輕將門打開，裡面的成瀨望了過來。
站在他身後的鬆千秋，也同樣投來視線。
“……”
瀧川光擠出笑容，“我好了，鬆小姐去吧。”
“嗯。”鬆千秋點了下頭，又看了眼兒子。
成瀨抿了下脣。
“春海在玩遊戲嗎。”瀧川光走了進來。
“沒有。只是隨便翻翻。”
她走到他身旁，看向電腦屏幕，網頁上是亞馬遜的商品頁面。
“早點休息吧。”鬆千秋又看了兩個孩子一眼，離開了房間。
“好的。”兩人都應了一聲。
她也沒去衛生間，直接回隔壁的房間裡了，成瀨看向瀧川光，“我媽剛纔說伱肯定會過來。”
“啊哈……”
瀧川光笑了一下，趴到他身後，抱着他的脖子，“春海睡不着嗎。”
“嗯。”
“那我陪你。”
他握住她的手，捏了兩下。
“佐藤小姐睡着了嗎。”
“好像睡着了。”
他繼續翻着網頁。
“這樣有可能找到尚子做的布偶嗎。”
“基本不可能。”
她抱緊他，“尚子這樣真的能賺到錢嗎。”
成瀨慢慢吸了口氣，“應該能賺到一點吧，她是做好了準備才離開的……前段時間又還了一大筆錢，說明她現在應該有一筆持續且可觀的收入。”
瀧川光低頭看着他，目光在他側臉停留了一會兒。
“臉上還疼嗎。”
“沒什麼感覺了。”
成瀨擡手在臉上摸了一下，另一隻手移動鼠標，將網頁和電腦都關了，“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去找人。”
“嗯。”
“要回佐藤小姐那邊嗎。”
她吻了下他的臉，“春海希望我回去嗎。”
“不希望。”
她露出笑容。
“但我媽說要是弄出什麼奇怪的聲音，她就過來掐死我。”
瀧川光又笑了一下，臉上也跟着變紅。
“那就好好睡覺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