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果然在桃花亭等。
看他的樣子,好像已等了很長時間。
他的手裡握着刀。
刀上正滴着血,鮮紅的血。
他的臉色陰沉,表情非常冷酷。風吹動着他腰間的一根紅綢帶,呼呼的作響,迎風飄動。
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躺着一個死人。
死人的胸前有一道刀痕,從左至右,有一尺多長,臉部的肌肉扭曲得厲害,早已僵硬。他的眼睛一直是睜開的,像是死得很痛苦。
無論是誰胸前被人割了一刀,一定會很痛苦的。
白衣人傲慢的冷笑一聲,道:“徐楓你認不認識?”
葉隨風臉色一變,沉聲道:“你說的可是無情劍客徐楓?”
白衣人淡淡道:“我不管他是不是無情劍客,我跟他根本不認識。不過現在他不叫無情劍客了,他應該是死人劍客。”
原來地上那個死人叫“無情劍客”徐楓。
伍城風聽說徐楓在江南一帶小有名聲。他師承武當,“九官連環劍”從未遇上過敵手。
可是看樣子,他根本經不住這白衣人的一刀。
白衣人又道:“他的劍法不錯,一式‘雁落平沙’非常的漂亮。只可惜大雁落下來的時候,身上已被我砍了一刀。”
伍城風微微一笑,道:“大雁都被你砍下來了,我這隻小鳥就更不用說了。”
白衣人瞥了伍城風一眼,很輕蔑的道:“你是不是小鳥,試一試就知道。”
葉隨風突然連道了兩個“可惜”。
白衣人詫異的問:“可惜什麼?”
葉隨風道:“無情劍客算得上是個人物。可惜卻死在你的刀下,你的刀法不錯,是個可造之才,可惜年少氣盛,一點都沒有頭腦,你說可惜不可惜?”
白衣人似乎對葉隨風的一番話不以爲然,不屑的道:“我不是用是與非來講道理的,而是用刀,如果你可以勝過我的刀,你就是對的。”
葉隨風緩緩的搖搖頭,道:“不是,你縱然勝過我,總有一天你會輸給別人的。如果人人都跟你一樣的想法,你殺我砍的事就永遠不會停止,難道玩火**的道理你也不懂麼?”
白衣人“哼”的一聲,道:“說來說去你就是怕我的刀。”
葉隨風嘆了口氣,道:“其實我真的很怕,但我怕得不是你的刀,而是你的慾望。”
他的刀上有血。
這些血無形之中就給這把刀抹上了一層殺氣。
葉隨風相信:就算他放手一搏,不一定有把握接得住白衣人的刀。因爲白衣人的刀剛剛殺了無情劍客。
現在血還是熱的。殺氣仍然沒有褪盡。
你看見這麼一把刀時,你的心情會怎麼樣?
也許你會覺得恐懼、不安或是害怕。
它畢竟是一把刀,一把會殺人的刀。
刀,對於人來說,不僅是一種最古老最簡單的殺人工具,更有一種驚人的力量,可以爲你表達感情。
無論你是憤惱,還是興奮,它可以把你的感情儘量的發泄出來,發揮得淋漓盡致。
葉隨風從來不用刀。
一個訓練有素的高手不會在一個不利自己的環境裡就出手一戰,他會等,等到你由於輕視他的懈怠的一剎那,他會比豹子還要敏捷!
伍城風很瞭解葉隨風。
因爲在衆多的高手中,他算得上出類拔萃。
白衣人看上去仍然傲慢自大。
好像他根本不把葉隨風當成一回事。
“可惜你們來晚了一步,不然,你們是看得到結尾的。”
伍城風很爲他惋惜,因爲白衣人永遠無法猜到一件事,如果葉隨風這時候突然出擊,他一定必死無疑!
葉隨風沒有動。
他狡黠的看着白衣人。
因爲他知道,白衣人找得是伍城風,跟他一點都沒有關係。
伍城風真的不想接他的第二刀。
伍城風跟他根本就不認識,爲什麼要接他的刀?
伍城風可以想象得到,他的刀法的確不錯,中原武林中能有這麼好刀法的年青人已經不多。
他這個人確實有些毛病,無情劍客從來都不認識他,他卻把人家殺了。他一刀就殺了無情劍客,刀法深淺不是伍城風所能想象的到。
伍城風也是用刀的。
刀長一尺三寸,削薄如紙。
伍城風以前的脾氣也跟他差不多,但遠遠沒有他這麼霸道。
“我真的不想像他一樣,我這隻小鳥對你一點都不重要,你還是放過我吧。”
伍城風很想跪下來求他。
“這可不行,你答應過我的。”
“我好像跟你約好以後有機會再說的。”
“可是我已經等不及。”
葉隨風淡淡道:“你這個人很沒有耐心。”
白衣人傲然道:“剛開始我以爲我等得及,但是我殺了無情劍客之後,我突然覺得自己已經等不及了,我本來就是個性子很急的人。”
伍城風苦笑道:“我這個人在江湖上一點都沒有名氣,爲什麼你偏偏要找我?”
白衣人道:“你有沒有名氣我不知道,但是今天你已接過我一刀,看你的身手不會像個沒有名氣的人。如果你還是個男人的話,就不要再說這麼多理由了。”
他將刀一橫,刀上的鮮血在陽光的反射下愈發的顯得豔紅、耀眼。
看來,這一戰是不可避免了。
本來刀奴是跟他約好的,說等以後有機會再接他的第二刀。可是他殺了無情劍客之後,變得一點都沒有耐心,他的信心愈來愈足。
但這卻是一種愚蠢的“信心”。
當一個人的成功而使他驕傲的不願流淚,**得不願露出笑容,除了自己以外,眼中再也看不見別人的時候,他的成功便不應該是成功了。
這是一種暫時的自我安慰。
伍城風發覺他這種人其實一點都不敢面對現實,他心裡除了慾望,便再也沒有其它的了。
而這種慾望,足可以要他的命。
伍城風不想殺一個有毛病的人,但是如果伍城風不接受他的要求,只怕他會像個鬼一樣的纏着伍城風,沒有片刻安寧。
“在我接你的刀之前,起碼該讓我知道你的名字。”
白衣人已經說出了他的名字:“我叫七狼刀。”
葉隨風奇怪的問:“你姓七,名狼刀?”
白衣人冷冷的道:“你聽說過有姓七的人麼?因爲我的刀法叫作‘七狼三刀’,所以我名字也就叫七狼刀。”
很霸道的一個名字。
他的人就跟他的刀法一樣。
伍城風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七狼三刀”這種刀法,伍城風雖然根本沒有看見過他的刀法,但是從無情劍客胸前的刀傷看,這是非常致命的一刀。
伍城風突然有些叫苦不迭,萬一真的去接了他的第二刀,他又要讓我接第三刀,我該如何是好?
七狼刀突然問伍城風:“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用的是何武器?”
葉隨風接了一句:“他跟你一樣,也用刀。”
七狼刀疑惑的盯着我看,把伍城風從頭看到了腳,皺着眉道:“你的刀是不是沒有帶出來?”
伍城風苦笑道:“好像是的。”
葉隨風在旁嘿嘿的笑着。
七狼刀用很疑心的眼光盯着他們看,葉隨風的笑聲讓他感到有些心存忌憚,他好像不太相信伍城風說的話,他看不去並不像一個很容易就能騙得了的人。
葉隨風笑道:“你放心,他不想殺你的。”
七狼刀臉上沒有表情。
風很大。
吹動着他腰間的紅綢帶,猛舞起來。
他握着刀,冷冷的握着刀。
他的身子沒有動。
刀,已經動了。
風聲和刀聲一齊涌來,似排山倒海!
他雖然可惡,卻並不該死。我不想殺他,真的不想殺他。
風聲和刀聲已經到了伍城風面前,伍城風只覺得空氣剎那間全都凝固起,眼前白光一片。
七狼刀突然悶哼了一聲,縱身躍出一丈多遠,臉色通紅,似乎被一種意外驚得心顫神悸。
因爲伍城風根本沒有去接他的刀,他突然發現伍城風不見了。
就在他的刀快要砍到伍城風的一剎那,伍城風無端端的縱身急退,這一刀已經避開了,腰間那條紅綢帶卻被伍城風抓在手中。
七狼刀吃了一驚,神情驟變。
伍城風淡淡的衝他一笑:“你的第二刀我已接過了。”
七狼刀吞了一口氣,失色道:“這……這不能算數。”
他突然死盯着伍城風看,眼神中隱隱露出一種怨眼。聲音陰沉而又寒冷:“好,既然你今天不殺我,我欠你一次人情。但是我發誓,無論如何我也要你接我的第三刀!”
他望了望伍城風手中的紅綢帶,轉身就走。
伍城風將那條紅綢帶遮在無情劍客的臉上,風把紅綢帶緊緊的貼在他臉上,輪廓分外明顯。
伍城風望着七狼刀的背影漸漸的消失在風中,喃喃道:“他的刀法確實不錯……”
刀奴一直坐在門口等。
郭震坐在馬車上打盹,伍城風能不能回來他好像是一點都不關心。
刀奴見到伍城風,高興的迎上來。
“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
伍城風笑道:“若不是葉隨風陪我去,我差一點就回不來。”
郭震突然醒來,不經意的看了伍城風一眼,沒有說話。
刀奴似乎對七狼刀頗感興趣,又問:“那白衣人究竟是何來歷?”
伍城風搖搖頭,道:“我只知道他叫七狼刀,他的刀法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叫什麼‘七狼三刀’。我雖然已接過他兩刀,但只怕他不會輕易放過我。”
刀奴奇怪的道:“你好像跟他並不熟悉,他爲什麼要死纏着你。”
伍城風苦笑道:“就因爲他叫七狼刀,我若是不將那三刀都接完,他心裡會很不舒服的。”
“這個人真的有毛病。”
葉隨風笑了一聲,道:“還好只是‘七狼三刀’,若是再來幾個‘七狼十七、八刀’
的,可真有你受得了。”
刀奴輕笑一聲,好像突然之間想起了一件事,便衝葉隨風道:“剛纔有個人來找葉大哥,眼睛小小的,笑起來的樣子非常的可愛。”
葉隨風不以爲然,道:“桃花集認識我的人很多,他有沒有告訴你,他姓什麼?”
刀奴道:“他說他姓柳。”
“姓柳?”
葉隨風又習慣的搔起了頭:“他媽媽的,我好像……不認識姓柳的人。”
伍城風問:“你有沒有記錯?”
葉隨風道:“姓楊的倒認識不少,我就是不認識姓柳的。奇怪了,無緣無故怎麼會有一個姓柳的?而且眼睛小小的……”
我眼睛一亮,道:“會不會是宋花樓?”
刀奴又道:“那位柳先生還說要葉大哥去香滿園找他,順便他家裡的客人也帶去。”
她突然盯着伍城風看,既然“柳先生”說的客人是指伍城風。他怎麼會知道伍城風在葉隨風家裡作客?
葉隨風在桃花集的確認識不少人,至於他究竟認不認識姓柳的,伍城風就不清楚了。
但伍城風這次來桃花集除了溫柔莊的人之外,不會有其他人知道,“柳先生”究竟是什麼人?
伍城風真的很好奇,他非常想見見那位“柳先生”。
也許宋花樓是“柳先生”的朋友,也許宋花樓正在香滿園等他們。
伍城風問葉隨風:“香滿園是什麼地方?”
葉隨風神秘的笑笑,道:“桃花集我最熟悉了。這裡除了桃花江景色迷人,就數香滿園生意最好,非常的有名氣,凡是男人都愛去。”
伍城風明白了,“香滿園”其實跟大風鎮的“春宵樓”一樣,那裡很熱鬧,男男女女進出的很多,但在那裡花錢的通常都是男人。
既然那位“柳先生”在那裡等他們,若是不去,會很沒有禮貌。
可是讓伍城風感到頭痛的是:刀奴卻一定要跟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