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辰的手掌剛剛要離開丁廣原的肩膀,丁廣原也剛剛要長吐一口氣,氣氛眼看着就緩和過來了。可是金蓮卻好死不死的吐出這麼一句話,頓時又使得緩和過來的氣氛再次凝固了。
“這回是真死了。金蓮啊,公子我是救不了你了。”
丁廣原剛放鬆了一些的心臟驟然一緊,彷彿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給抓住了一般,瞬間便感覺天旋地轉。任命般的將雙眼一閉,靜靜的等待着閻辰再次將自己控制住。
然而閻辰不僅沒有控制他,更是拿開了放在他肩頭上的手掌。
丁廣原疑惑的睜開了雙眼,看向了閻辰,心想閻辰不殺金蓮滅口了。
當他看到閻辰正面無表情的看着自己時,丁廣原才知道自己有多麼的天真,臉色也頓時變得極爲難看煞白,目光逼視閻辰,絲毫不退讓。
閻辰不與他浪費時間,深深的看了一眼丁廣原便轉身走到桌邊,抓起桌上的酒壺仰頭灌了起來。
閻辰只是個十五歲的孩子,縱然曾經被父親當作野獸訓練過,縱然親手抹過許多許多沒有還手之力的武修的脖子,縱然閻辰很虛僞很無恥,可他是個人,不是畜生。
金蓮,一個青樓女子,一個普通的女子,一個從小在青樓內長大,如今陪着各種男人睡覺的女子,她並沒有招惹到任何人,可她現在卻必須死。
她不死,閻辰便會有危險。她不死,閻辰聚攏在身邊的人都會有危險。
在生命危急的關頭,人都很自私,閻辰也無法做到放過金蓮而讓自己和身邊的人去面對危險。
所以,金蓮必須死。
她沒有理由去怨恨任何人,若是真的想要找個人來怨恨,那她只能去怨恨自己。她若是不說最後一句話,閻辰絕對會冒險放過她。
可她就是說出了今生最不該說的一句話。
丁廣原看着仰頭灌酒的閻辰,感覺胸口有什麼被撕裂一般,無比的疼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扭頭看向了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經在倒計時的金蓮,一步一步的挪了過去。
“怎麼了?”金蓮擡着頭,一雙大眼睛連連眨動,正努力的看清了來到身前的人是丁廣原,她這纔開口問道:“丁大公子,我是不是說錯什麼話了,閻少爺好像不高興了。”
“沒,沒有。”丁廣原聲音有些哽咽,卻努力着讓自己的聲音保持着平靜。
金蓮眉頭微微的一皺,終於感受到了氣氛有些不對勁了,輕聲問道:“丁大公子,奴家是不是不該說看到了黑衣人?您不會因此而受到無妄的牢獄之災吧。”
丁廣原看着金蓮那張俊美的面容,鼻子竟然發酸,心中不可遏制的升起了一股悲涼的情緒。
成大事者不擇手段!
從小丁廣原便被灌輸着這種思想,而這種思想在他心中也早已根深蒂固了。
可是,可是此時丁廣原催動源力,雙手卻如同被山嶽壓住了一般,任由他如何努力也無法擡起,只是不停的顫抖着。
金蓮只是個普通人,丁廣原只需運氣源力,一掌下去便能輕鬆的將她拍死。可丁廣原卻無法下
手,無法下的了手。
丁廣原緩緩的閉上了雙眼,再次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了心中所有的情緒,這才又緩緩的睜開雙眼,眼中只有一抹發自內心的憐愛。
“金蓮。”丁廣原看着金蓮,神色極爲平靜,擡手輕輕的將金蓮頭上的一縷垂下的髮絲挽到耳後,柔聲說道:“下輩子別再做人了,就算是做畜生也別再做人了。”
在這強者爲尊的世界中,做人還真不如做畜生,畜生的命運雖然無法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但他們活的幸福,而人的命運不僅無法掌握在自己手中,就連生活的也不幸福。
做人真不如做畜生。
丁廣原的話音剛落,挽着金蓮頭髮的手掌閃電般的動了。
“丁……”
“咔……嚓……”
面帶疑惑不解的金蓮還沒有問出心中的疑問,爲何忽然提起了下輩子?爲何做畜生比做人好?爲什麼……
金蓮還沒來得及開口問出心中的許多疑問便突然覺得喉嚨一緊,火辣生疼的雙眼緩緩的失去了知覺,眼簾也隨之緩緩垂下,身體也要癱軟在地。
丁廣原面色依然極爲平靜,微微上前一步,將欲癱軟在地的金蓮猛然摟進了懷中,雙臂用力,恨不得將金蓮擠進自己的身體之內,從今往後再也不分開一般。
丁廣原一直都不願意承認自己與金蓮之間的感情早就超越了肉體,但每每想到金蓮的身份,他便會將這個想法拋到腦後。
然而此時此刻,丁廣原是多想告訴金蓮,他丁廣原丁大公子願意用八擡大轎明媒正娶她,讓她從此不用再過強顏歡笑的生活。
可是,一切都晚了。
金蓮已經聽不到了。
一直背對着二人的閻辰也如同丁廣原之前一般,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後轉過了身子來,緩步來到坐在地上抱着金蓮的丁廣原身後,輕聲說道:“我欠你一份情,你何時需要我還我便何時還。”
丁廣原緊緊的抱着金蓮,臉上依然是沒有一絲感情,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樂。
閻辰長嘆了一口氣,再次開口說道:“抱歉。”
“嘭……”
閻辰手中的酒壺重重的砸在了丁廣原的腦袋之上,然而丁廣原卻彷彿毫無感覺一般,依然面無表情的抱着金蓮,任由頭上鮮血緩緩的順着臉頰流淌而下,滴落在懷中金蓮的身上。
既然戲已經開始上演了,閻辰便不能再耽誤時間了。
閻辰看了眼紋絲不動的丁廣原,毅然轉身向着圓桌走去,毫不猶豫的將圓桌掀翻,同時憤怒的大聲喝罵道:“你清醒清醒,金蓮已經死了,你這麼抱着她又有什麼用。”
房間外的樓梯上原本被三娘逼着上來看看的龜公正以龜速前進呢,赫然聽到掀桌子聲,立刻被嚇得雙腿一軟,整個人從樓梯上滾了下去,摔了一腦袋包。
閻辰聲音雖然憤怒,但閻辰的臉上絲毫找不到一絲憤怒的表情,看向依然紋絲不動的丁廣原的目光中有着幾分歉意之色。
今晚上整場戲都是丁廣原在幫着演,然而眼看着要到散場之時,丁廣原的腦袋又莫
名其妙的被酒壺給砸了,而且最重要的人還是死在他的手中。
所以閻辰說欠他一份情,而且還是何時需要便何時還。
這是閻辰許下的一個承諾。
閻辰雖然沒有什麼實力和勢力,但丁廣原真提出了什麼目前他做不到的要求,他會回去求父親,讓父親幫他實現自己的承諾。
男人一諾千金。
這是六皇爺對閻辰說的話,所以閻辰從來不輕易對人許諾,若是許下了諾言,就算是赴湯蹈火,哪怕是用自己的命去還,他也會毫不猶豫的去實現自己的承諾。
閻辰怒喝一聲之後便向着房間外走去,居高臨下的看着三娘和樓子內的姑娘們,那些前來玩樂的男人們早已嚇破了膽子,在胡茬青年上樓之時他們便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了。所以此時一樓大堂之內只剩下老鴇三娘和樓子內的姑娘們了。
閻辰看着這些婦道人家,面帶慍怒之色高聲問道:“報官了嗎?爲什麼官府還沒有人趕來?”
“報了,報了。”樓下的三娘急忙應聲叫道:“早就遣人去報官了,可能是雪大路滑,在路上耽誤時間了。”
閻辰寒着臉點了點頭,回頭看了一眼丁廣原,這才順着樓梯下了樓,嚇得三娘和樓子內的姑娘們急忙閃開一條路,然而閻辰卻不是要離開,而是對着三娘嘆息道:“你們上去看看丁大公子吧,金蓮死了,他正傷心呢,別讓他做出什麼傻事。”
三娘表情一怔,隨後猛然怪叫了一聲,風風火火的向着樓上跑去。按照她與知府大人的關係,那丁廣原可以算是她半個兒子,雖然不知道丁廣原是怎麼看待她的,但她卻實實在在的將丁廣原當作兒子看待。不然丁廣原來了便霸佔着金蓮,就算丁廣原在天羅城內可以橫趟,但金蓮也不能扔下別的客人去陪他呀。況且三娘從來不向丁廣原要一兩銀子,在這醉春樓內想吃便吃,想喝便喝,想睡哪個姑娘便睡哪個姑娘,就算是自己家的青樓也不能這麼折騰呀。
然而三娘卻是任由丁廣原折騰,有時丁廣原的的爹不願意了,還是三娘吹枕邊風替丁廣原求情呢。不然丁廣原這幾年不會少受皮肉之苦。
三娘衝上了樓,樓子內的姑娘們也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金蓮出道之後丁廣原的確只在她房間過夜,但丁廣原對樓子內的姑娘們極爲友好,有時也會與他們閒聊。丁廣原的身份在這天羅城內顯赫,又是讀書人,還見過一些世面,閒聊之時經常會將樓子內的姑娘逗得開懷大笑。此時聽閻辰這麼一說,她們也是真的很擔心丁廣原。
那摔的滿頭是包的三角眼龜公沒敢跟上去,就站在一旁揉着腦袋上的包偷偷的打量着閻辰,心中猜測着這位爺的身份。
閻辰沒有理會他,而是逐個查看地上躺着的四五個大漢。他們都是丁廣原的隨從,之前爲了阻攔胡茬青年都受了傷。
一共是五個大漢,其中的四個都已經被胡茬青年砍死了,不過還有一個鼻樑被砍了一刀,但還有微弱的氣息。
閻辰就是想看看有沒有活的,有活的就抓緊時間搶救一下,能救活也算是對丁廣原的一點補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