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月冷星稀。06年的濱江,許多路上還沒有安裝監控攝像頭。
當然,普通百姓或許不太懂行,也不關心究竟哪些路沒裝攝像頭。但是毫無疑問,最深諳此道的,應該就是附近這一票富二代飆車黨了。
江南大道,是一片權勢者們營造的樂土,交通部門也很識趣,遲遲沒給這條主幹道裝監控,連帶着旁邊的娛樂場所都沒有監控。因爲在這兒惹事的人,交管部門有可能一個都惹不起。
“砰~”地一聲巨響,江南大道上一輛法拉利458被另外一輛瑪莎拉蒂給併線撞在了一起。瑪莎拉蒂後半截車身幾乎被橫着撞斷,法拉利的車頭引擎部分也一片稀爛,跑車經典的“卸力設計”在這一刻完美體現。
所以,不管人死沒死,至少已經不可能有人知道,法拉利引擎蓋裡面,是否有某個部件曾經被擰鬆了一些——就算檢查現場的時候確實從殘骸裡發現某個地方送了,誰知道是不是撞擊的結果呢?
何況,當事人其中一方是稍微喝了一點酒的,沒踩住剎車,怎麼也不會有人往剎車壞了上去想,第一反應應該是懷疑是不是後車衝動了。
前車超車炫技,卡位裝逼,滿擬可以切入後逼得對方減速。後車怒路,沒有剎車。前車併線有責,後車酒駕也跑不了——最終的結論,就是如此。
……
顧莫傑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因爲他當天睡在濱江的公司裡。事情的發展,從程度上來說,有些超過他的預料,不過還是可以接受的。
溫婉清也提前和她學校裡的室友打過招呼,已經連續好幾夜睡在實習的辦公室裡了。所以室友們並不會懷疑。
顧莫傑看着臉色發白的溫婉清,確認道:“你沒有挑唆邊紅兵去和人飆車吧?也沒挑唆對方和他飆車吧?”
“沒有,我找他喝了些酒的。他不敢飆車。不過那酒吧裡都是飆車的富二代,有幾個想借着我走開的時候和我搭訕。被我甩臉色駁了面子。後來其中有兩個就到了邊紅兵桌上,也不知道是約架還是什麼,我沒聽清。我只是事後過去找他們義正辭嚴地解釋,說我和邊紅兵沒什麼關係,只是普通校友,讓他們別亂找人挑事兒。”
很顯然,那些傢伙沒有相信溫婉清當時的撇清——普通校友,會過了晚上十點以後。在酒吧裡喝酒?
顧莫傑可以想象,那些人當時的秘議,無非是炫技賭女人之類的無恥勾當。港片裡那個經常演古惑仔老大的演員,就搞過好幾部這種飆車片,內地圈子裡的人都在學。
“這事兒就過去吧,這陣子你也別回學校住了,到時候在公司附近和學校附近都租個房子——不是我捨不得給你買,是不希望你太扎眼。你要明白。”
“這樣最好不過,免得你一邊塞房子給我,另一邊心裡又看不起我。”溫婉清心中如是想着。
這件事情做的很乾淨。因爲事實上從頭到尾,顧莫傑都沒指望把對方肉體消滅。他只是希望對方攤上事兒,然後炒熱。讓那些本就急於把邊家甩開的幕後者們。順勢找到一個藉口把他推下海。
第二天一大早,網易新聞上就出現了一個頭條,“江南大道驚現70碼”——當然,顧莫傑絕對不會傻到親自和丁三石打招呼、讓對方把這個新聞置頂。儘管他和丁三石如今都是江南會的股東。
初音網的門戶,也做出了小幅的跟進,並且用盡量免責的語氣把消息對抗性炒熱。
“江南大道驚現70碼”、“瑪莎拉蒂攔腰撞斷,交警竟稱車速只有70碼”、“高清多圖爆料,前車司機的朋友稱目擊事故原因爲前車爲緊急避讓一條突然橫穿道路的寵物犬,並不存在所謂的飆車”、“目前兩車駕駛員仍然昏迷不醒。具體傷情不明”……
火候差不多了.當天晚些時候,網上一些渠道開始爆料:當事人其中一方。爲中國美院的一名在校學生,其父是園市-局的一名副局長。另一方還有一票富商高-乾子弟。其中包括xxx,另有一些目擊者身份未明……
這些情況,在正常情況下,是傷不到邊局的。但是,如今他正處在變故的風眼內。原本的靠山懷疑他變節另行投靠了,新主子還不明白他的心意——何況他也一直表現得首鼠兩端,並沒有堅定果斷地將錯就錯改換站隊。
於是乎,一場類似於令狐二代坑計劃的戲碼上演了。
一個多星期之後。
“園市局大地-震了!聽說邊局出事了,是抑鬱症!”
“他兒子都死了,還得個毛的抑鬱症啊!要是換了我,反正留錢下來也沒人花,人死了老婆也是別人玩,不如魚死網破拖倆墊背的!都絕後了還抑鬱個毛線。”
“你這就外行了吧!聽說邊局還有一子一女私生的,在加拿大,對外沒認過。要是不抑鬱,國內最後這些年攢下來的還怎麼倒騰出去?也怪可憐的,都快60的人了,那話兒不行了,自個兒是沒本事生了。否則怎麼也得想辦法,兒子這種東西,死了一個再生一個也不怕的。”
相比於前陣子炒熱的車禍,被抑鬱症的消息要平淡得多。沒有微博,沒有自媒體,終究熱了一陣子就散了。
……
顧莫傑拿着那筆沾着談官鮮血的血錢,緩解了初音智能的資金收支問題,似乎沒有任何心理不適。連帶着他新近上了的泡友溫婉清,都是那麼的冷血。
這倒是讓顧莫傑對對方的三觀更加親切了一些:殺貪,不一定要對方主動把你往死裡惹了,纔去殺。有機會,不暴露自己,可以爲民除害,何樂而不爲。
聽聞邊局抑鬱症跳樓的消息後,顧莫傑才發了條短信,把陸文君喊到自己辦公室裡,把一些必須坦白的事情說一下。
顧莫傑斟酌了很久的措辭,最後決定還是乾脆一些:“君,我有些很保密的事情要利用溫婉清去做,所以和她上過牀了。”
陸文君搖晃了一下,臉色有些發白,順了氣之後,只是冷冷地說:“就這些?你就沒什麼想對我解釋的?我早就想到會有這一天,只是沒想到這麼快。你最近是不是自我膨脹得太厲害了。”
“那就解釋一下吧。”顧莫傑難得地不好意思了一下,“我坦白,我上了。但是我不愛她,她也不會得到你或者費姐那樣的對待——她們都是在我已經過了百億之後,才認識,接近我的女生。我不管她們內心是不是真心的,反正我不會真心,也不會給後來者僥倖心理。
當然,我也承認,我動了一些惻隱之心。但是那只是憐惜,憐憫,和愛沒有半毛錢關係。男人疼一個女人,和愛一個女人,是兩碼事。我希望以你的智商足以理解這裡面的區別。”
“說完了?可以,我接受這個解釋——那你以後還準備繼續不成?”
“你介意的話,我就打住好了。”
陸文君沒有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她聯繫最近的情況,尤其是邊家人的遭遇,很快想到了一種可能。
“你找溫婉清做的……不會和邊家人有關吧?”
“我只能說,任何一個人的死,都不是我直接導致的。我最多讓人撮合撩撥了一下。”
陸文君有些恨鐵不成鋼:“阿杰!以後這方面就收斂一點吧!邊紅兵終究沒有直接對你下死手,充其量只是對你有威脅!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以後答應我不要這麼幹了。”
顧莫傑:“我保證,只要有一絲把自己陷進去危險的事兒,以後不會再幹了。不過這一次,實在是好處足夠大,不幹可惜了。你知道初音智能靠着一票能夠賺多少麼?”
陸文君:“那又怎麼樣,你現在還缺這區區幾千萬不成?”
顧莫傑:“我是不缺這幾千萬,可是初音智能缺。君君,你沒有和我一樣全局管理過公司,你做運營策劃確實很好,很能站在全局戰略爲公司思考問題。但是你對如何讓下面的人心服口服,至今沒有什麼概念。你適合去做那些,教導別人該往哪個方向努力的人,卻不適合激勵他們調動自己的努力。
我當然可以依靠對新產業的優待傾斜,來源源不斷從初音娛樂拿錢,往初音智能那邊灌輸。但是時間久了,初音娛樂的人會心生怨尤,他們會覺得公司不公平,不給他們高激勵、高績效獎勵,反而把他們創造出來的財富補貼新產業。
燒錢,也是要讓人心服口服的,尤其是讓那些爲我創造價值的人心服口服。要讓他們看到被燒起來的那個產業,偶爾總是可以做出一些階段性的小成就。否則,全靠一個數年之後的遠景目標撐着,人心就散了。”
陸文君良久不語,末了,才頹然放棄:“好吧,這事兒你說了算。我今天本來就不是來和你聊這個的。我的出發點只是不希望你出意外。”
“我知道。我也可以保證,下次如果不是牆倒衆人推的場合,我絕對不上去摻和。”
陸文君無言地離開了辦公室,顧莫傑好整以暇地翻出一堆人力資源部那邊送來的材料,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