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浩南的想法，倒也不是剛剛纔萌生出來的。
之前在籌備JCAS第一期發行那會，常浩南就打算等TORCH Multiphysics 2.0版本發佈的時候，趁熱打鐵開一個面向全世界的數值算法與計算科學大會。
當時的打算是把這兩件事一併放到年底給辦了。
但後來軟件新版本的開發計劃有所變動——簡單來說就是發售日期鴿到了明年初，所以這個大會眼下還沒正經開始籌備。
不過，因禍得福。
這反而意味着，會議內容還有大幅度修改的可能。
想到這裡，常浩南趕緊給宋景明打去了一個電話：
“老宋，你還記着我之前說過的那個數值算法與計算科學大會吧？”
接通之後，常浩南開門見山，直接對宋景明問道。
“當然記着。”
電話那頭的宋景明此時正在忙着和魏永明對接新版本軟件宣傳造勢的細節，聽到這個問題當即停下了手上的活。
自家老闆突然問起工作，他自然下意識地以爲是對進度不滿意，因此趕緊解釋道：
“不過這個會按計劃應該是明年3月份開，所以現在還沒開始正式準備，我只是讓辦公室兩位同志先留意一下其它類似性質的會議都是怎麼開的，做個參考，計劃年底再開始做正式的策劃方案。”
不過，常浩南顯然並非此意：
“沒開始是好事。”
他回答道：
“我考慮，是不是可以由咱們公司出資贊助，在每一次這個數值算法與計算科學大會之前，先搞一個面向全世界高校的數值計算大賽，僅限學生參與，而且可以考慮把本科生和研究生分開，獲獎者可以給一些獎金，然後在後面的大會上舉行頒獎儀式。”
“以我們公司目前的影響力來說，會出席這個大會的專家，以及知名大企業應該爲數不少，所以對於學生來說，無論是日後準備工作還是繼續深造，這都是個很好的露臉機會，吸引力應該會很足。”
“您是說……類似國際奧林匹克競賽那樣的？”
宋景明並非技術人員，在學生時代也沒怎麼參與過這些競賽類活動，所以上來就直接對標了一個最出名的。
“不是……呃……也可以是吧……”
這八字還沒一撇的東西，直接被拎出來跟國際奧賽比，直接給常浩南都整得有點不自信了：
“形式上可以差不多，但還是不要隨便做這種類比，尤其是在公開場合下……胡亂碰瓷對宣傳只有壞處。”
對於企業來說，辦競賽，和舉辦學術會議的目的都是差不多的。
交流學術只是次要，重點還是宣傳自身。
只不過這二者面向的對象不同。
學術會議，雖然也有學生參會，但唱主角的肯定還是大佬們。
所以，常浩南剛剛纔說要把計算大賽的參與者限定爲學生。
連指導老師都不能帶。
“好吧……”
宋景明並沒有在自己缺乏概念的地方繼續糾結：
“那這樣的話，除了提高我們公司的知名度以外，或許還可以直接把TORCH Multiphysics確定爲比賽的官方指定軟件，讓參賽者直觀感受一下我們軟件的性能優勢？”
“不。”
常浩南果斷否定了宋景明的提議：
“既然比賽已經是我們公司冠名和贊助的了，那如果連比賽工具都還要由我們來指定，只會讓別人覺得我們是在搞排除異己，甚至恐怕早就內定好了結果。”
“而且數值計算工具這東西，不是三天兩天就能學會的，如果某個學校，或者某個課題組已經習慣了用其它軟件，而我們又限定了參賽工具，那他們可能從一開始就不會報名參加，這反而增加了比賽的推廣難度。”
“所以，不如就完全放開這一塊，直接來個羣魔亂舞，最後靠結果說話嘛，萬一真有厲害的人，什麼工具都不用，直接從零開始寫計算程序，最後把其他人都贏了，那我們還更高興嘞！”
聽到這裡，一直坐在宋景明對面的魏永明不禁翻了個白眼——
從零開始寫程序，然後把咱們用幾年時間開發好的工具給爆了。
這是瞧不起誰呢？
真要發生這種事，那恐怕得煩請常總您自己去參賽……
不過，接着電話的宋景明卻是馬上理解了常浩南的意思，當即問道：
“那常總，競賽的題目方面……這第一屆比賽，爲了穩妥起見，是否考慮設定一個對咱們比較有利的領域？”
人教人，百言無用；事教人，一次入心。
競技體育，菜是原罪。
甭管競品宣傳出什麼花樣，比不過就是比不過。
當然，這對於火炬集團來說也同樣是一種壓力。
如果在自己的比賽上被人爆了，那可就丟人丟到姥姥家去了。
“當然。”
常浩南點點頭：
“數值計算問題，會有大量時間被消耗在計算機運行過程當中，所以，比賽中不宜包含太多題目。”
“我看，比賽完全可以只設置一道題，或者是二選一，我們可以在每年比賽開始前的幾個月，首先確定本屆賽事重點關注的領域，而題目，就一定從這個領域出。”
“提前幾個月的話……”
宋景明下意識瞅了眼桌上的檯曆：
“那如果明年辦賽，我們就得馬上開始準備宣傳了。”
“這個好說。”
常浩南迴答道：
“第一屆比賽嘛，題目由我親自來出。”
“至於題目的性質……”
他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敲了敲桌子：
“就比計算流體力學！”
前面的部分，倒是合情合理。
但最後這句話，卻完全出乎了宋景明以及魏永明二人的預料。
“嗯？”
正拿起圓珠筆準備低頭記筆記的宋景明直接就是一愣：
“計算流體力學……”
“之前不是說COMSOL公司的新版本在這方面提升很明顯，可能比我們的軟件更有優勢……是不是應該考慮避其鋒芒？”
“正相反。”
常浩南臉上露出一個笑容：
“無論是參加比賽，還是參加大會的，都是業內人士，能看明白題目是怎麼回事。”
“現在COMSOL正在CFD領域向我們發起全方位的輿論攻勢，如果在這個節骨眼上，我們選擇避其鋒芒，那就相當於承認了他們的優勢，反倒成了對方的廣告。”
“所以，我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就把CFD問題拿出來做比賽題目，在對手最擅長的領域幹掉他們！”
這個時候，一直只是在宋景明對面聽着的魏永明也有點坐不住了，稍稍湊近話筒說道：
“常總，我是技術部魏永明啊，之前數值計算業務部劉教授那邊測試過，這個新版本的COMSOL確實有點東西，真要是在CFD領域裡面硬碰硬，那最後的結果……恐怕隨機性很大。”
常浩南對於電話裡出現第三個人的聲音倒是不太意外——畢竟宋景明那邊主抓集團日常工作，誰都會經常過去。
而這通電話也不涉及什麼秘密，沒必要一定把人請出去再接。
“放心吧，老魏。”
他開口寬慰道：
“數值計算業務部那邊的測試結果我已經看了，做的不是很完整。”
“正好，最近這兩天我碰上個項目，所以就自己順手測試了一遍。”
常浩南話才說到一半，電話那頭的魏永明就差點沒把眼珠子給瞪出來。
軟件測試是一個工作量不亞於軟件開發的活，常浩南說自己“這兩天”“順手”就測試了一遍，屬實有點誇張。
而更誇張的是，聽那意思……
好像還真就測試出問題了？
果然，常浩南下一刻便繼續道：
“總之，我發現他們那個新版本軟件在應對某一大類的特定問題時，會出現計算髮散甚至軟件崩潰的問題。”
“到時候只要把題目選定在這個大類裡面，就可以讓COMSOL在萬衆矚目之下出問題了……”
常浩南絲毫不懷疑，當自己這個競賽的消息被宣佈出去之後，急趕着搶佔CDF用戶市場的COMSOL肯定會主動贊助幾個學校的代表隊，讓他們來參賽砸場子。
然而，等他們真的來了就會發現……
確實有人的場子被砸了。
但肯定不是火炬集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