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科恩關注的焦點終究不是一種第三代戰鬥機帶來的威脅本身，而是如何通過渲染華夏威脅而給自己部門爭取更多利益。
因此，在一番不着邊際的討論之後，他很快也就放棄了繼續深究華夏國產發動機的具體技術來源問題。
嚴謹的軍事情報是一回事，而利用智庫和媒體進行輿論造勢是另一回事。
人嘛，永遠只會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事情。
參議院的一百個老爺裡面，真的會去走程序細看情報機構文件的絕對不超過一手之數。
所以重點在於七分真三分假，在有一定基礎事實的前提下進行合理推演。
華夏人國產蘇27這個事情，無非有兩種可能。
一是“華夏人瞞過全世界，偷偷用了幾年時間開發出一種航空發動機裝在了飛機上”；
二是“華夏人從俄國人手裡一併買到了軍用發動機技術”。
要想說服並不懂技術的參議員，重點不在於真相是什麼，而是判斷他們會更喜歡哪個版本的故事——
顯然是第二種。
因爲這更符合一個美國人對於世界的認知。
而且還能把老對手和新對手牽扯到一塊，進一步渲染美軍在新世紀將會面臨的挑戰。
畢竟，儘管冷戰已經結束了，但也不會有誰真的把俄國人當成朋友。
這和對方的立場無關。
而是單純的，帝國需要一個敵人。
否則要是真的天下太平，那靠着戰爭和軍售吃飯的千萬漕工豈不是都要餓死？
“好吧，非常感謝你能帶來這個消息。”
科恩擡起手腕看了看錶，覺得時間已經差不多了，遂話鋒一轉，準備結束這次對話。
而對面的亨利昂更是早有此意，稍微客套了幾句之後便帶着那份情報文件，起身離開了防長辦公室。
目送對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之後，科恩緊接着拿起電話，撥通了自己秘書辦公室的號碼。
“幫我約一下情報選擇委員會負責人丹尼爾·米特尼克先生。”
“對，越快越好。”
這個情報選擇委員會，是科恩擔任防長以前所供職的部門。
雖然名字聽起來像是個情報單位，但實際上是個沒有官方背景的民間智庫。
過去一直處在名聲很響，但影響力不太大的情況下。
只不過，最近兩年，由於顯而易見的原因，他們開始獲得跟國防系統深度合作的機會，報告被採納的頻率也越來越高，甚至逐漸有往半官方智庫方向發展的趨勢。
……
幾乎與此同時。
華夏，京城。
儘管已經臨近深夜，但國防科工委的辦公樓內卻仍然有幾個房間燈火通明。
一場緊急內部會議正在這裡召開。
類似這樣的會議，其實在幾年以前並不少見。
作爲總管國防工業建設和軍事技術發展的部門，但凡是國家重點項目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基本都免不了開會開到後半夜。
只不過最近這兩年，國家重點項目出現問題的頻率明顯降低，所以在下班之後又把人緊急叫回來的情況才明顯變少。
而這一次，自然也是因爲某個重點型號，出了問題。
會議室裡，幾乎已經被衆人當做已經戒了煙的丁高恆破天荒地正在吞雲吐霧，臉上的表情也滿是冷峻。
狠狠吸了一口煙之後，他總算打破了沉默到如同死寂一般的氣氛：
“林海，說說目前圓環工程的具體情況吧。” 圓環工程，也就是華夏和大衛國合作開發的預警機項目，計劃用伊爾76平臺搭載後者研發的費爾康雷達系統，以求在相對短的時間內獲得一款有足夠性能的預警機。
儘管一年多以前才正式簽訂合同，但其實在那之前，華夏航空技術進出口公司、大衛國埃爾塔公司和大毛的別裡耶夫航空製造公司就已經爲此進行過不少接觸。
所以，在正式啓動項目之後的最初一年裡，總體進度還是非常迅速的。
甚至在今年年初，就已經有一架早已經準備好的伊爾76TD運輸機被送到大衛國，準備在安裝圓盤型雷達罩之後開展飛行測試。
不過，在那之後，圓環工程卻並未按照預設時間表迎來下一個關鍵節點的到來。
當然，這種跨國，尤其還是跨三個國家之間的合作，隨着深度增加，出現一些拖延也很正常。
但隨着時間一點點流逝，華夏這邊參與項目的技術人員就逐漸察覺出了幾分不對勁，並在收集到一些證據之後把消息報告給了國內。
這纔有了今天這次會議。
“丁主任，根據咱們常駐大衛國的技術代表團領隊報告，埃爾塔公司很可能在故意拖延圓環工程的研發進度。”
“今年四月份的時候，預警機所需的14米雷達罩就已經從塔甘羅格被運到了大衛國，甚至還進行了裝配測試，但並沒有馬上進行組合體試飛。”
“當時大衛國方面給出的理由是，由於我們提供的伊爾76是一架舊機，所以一些機體細節跟別裡耶夫公司提供的圖紙對不上，強行裝配可能存在風險，他們需要對飛機的結構形變進行測量，再對雷達罩的安裝方式做必要調整。”
“當時別裡耶夫公司就認爲這個說法站不住腳，理由是我們那架伊爾76雖然機齡已經8年，但總共才飛了不到300個小時，根本不可能出現足以影響到雷達罩安裝的形變，他們曾經用飛行時間更長的平臺做過改裝，都沒遇到過這種問題。”
“不過，我們考慮到，圓環工程畢竟涉及重大，只要有風險就還是要排除，所以還是採納了大衛國方面的意見，對飛機的結構進行重新檢查。”
“但是從那次開始，埃爾塔公司就開始以各種各樣的理由阻礙項目研發進程，在我們和別裡耶夫公司再三督促下，直到大上個月，才把雷達罩安裝在伊爾76上面，但又拿出各種各樣的理由推遲組合體首飛時間……”
“……”
隨着林海的介紹，與會的其餘衆人大多表露出憤怒的情緒。
就連幾位副主任也是如此。
最近幾年，華夏在航空領域的對外合作愈發增多，但已經很少會遇到這樣的事情了。
哪怕是空中客車和歐洲航空局，無論別人心裡是怎麼想的，但至少表面上也都是抱着平等互惠的態度。
他們這些國防工業系統的領導，雖然嘴上不說，但揚眉吐氣的感覺絕對都是有的。
現在被人如此擺臉色，自然不可能隨便嚥下這口氣。
“光是一個大衛國，恐怕不會有動機這樣搞。”
懷國莫說話的語氣都比平時凌厲了不少：
“我看吶，這後面，怕是有美國人在搗鬼哦。”
“不管背後是誰，在暗中用這種小手段給我們使絆子，都絕對不能接受！”
張東旭剛纔聽到一半就差點拍了桌子，如今明顯也是壓着火氣：
“如今之計，還是要給大衛國方面施壓，我們掏了3.5億美元，不是讓他們磨洋工的。”
“……”
在一片表態和聲討的聲音中，坐在首位的丁高恆雖然同樣微微皺眉，但卻一直沒有開口。
大衛國會在圓環工程之中搞小動作這件事，對於他來說並不算意外。
因爲早在一年多以前，常浩南就提出過這種可能性。
當時只是作爲國產預警機備份項目上馬的理由，但如今看來……
似乎更像是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