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東西還能自己改的？”
旁邊的何明聽到這句話之後整個人都是懵的。
他雖然也沒少用過各類工程軟件，但從未聽聞過用戶可以自行修改封裝好的軟件。
或許有一些技術上的手段可以實現這一點，但從法律層面來說顯然不可行。
要知道TORCH Multiphysics可不是什麼在國內未曾註冊過的外國軟件，可以拿用戶協議當廢紙。
人家是上面特地點名關照過的“我國發展智力經濟的典型”，還是要尊重一下的。
“直接改封裝好的軟件本體部分當然不可能，用戶協議也不允許。”
常浩南先是擺了擺手表示否認，但緊接着又話鋒一轉：
“但我剛剛說的，根據物體邊界的變化動態調整模型規則，是一種新的非結構網格生成思路，並不需要對軟件本身做出修改。”
“TORCH Multiphysics在設計的時候就預想到了現在這種用戶存在特殊需求，而我們又無法在短時間內實時更新版本的情況，所以，我們事先預留了可以高度自定義的接口。”
“自定義接口……是指什麼？之前姚工給我們培訓的時候，好像沒提過這一部分？”
何明覺得自己好像是個外人，擠不進對方這兩個人的世界。
但剛剛還只是聽不懂具體的技術解釋，現在連名詞本身都已經不太懂了。
“就是我們可以自行編寫符合軟件協議要求的工具包，作爲增強或者修改模組，實現軟件沒有但我們又希望實現的功能，從這個角度來說，TORCH Multiphysics在理論上擁有幾乎無限種可能。”
姚夢娜在旁邊解釋道。
“至於爲什麼培訓的時候沒提過……”
說到這裡，她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了一眼何明：
“這種模組需要從零開始設計和編寫，得是對編程語言、算法還有高維非線性偏微分方程求解之類的數學理論都非常精通的人才能做到，所以……”
“明白了。”
聽到這裡的何明趕緊點頭，示意姚夢娜自己已經懂了。
再說下去，就不太體面了。
畢竟，謊言不會傷人，真相纔是快刀。
“也罷，未來隨着大家對於仿真模擬應用水平的提高，這個大模型分塊拼裝的效率問題也會越來越普遍，不會是你們一個人的問題。”
常浩南思索了一下，覺得讓現階段的用戶去自己擴展這種核心功能確實有點不講道理：
“你們先把這兩部分內容放一放，正好最近各方面反饋回來的意見也都在分析和處理，我回京城之後，儘快迭代出一個新的版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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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快就發新版本？”
旁邊的姚夢娜本來也在爲此事而苦惱，但聽到常浩南這麼說，還是略帶驚異地看向了常浩南：
“這軟件現在的用戶加起來可是有將近八百，每一次大的更新迭代，可都是一次大工程。”
作爲參與了TORCH Multiphysics軟件開發過程的技術人員，姚夢娜對於自家產品的情況還是瞭解的。
這年頭的軟件還很少有在線更新功能，加上不少計算機爲了安全也不會連外網，更新只能通過線下方式進行，因此不可能像二十多年後一樣有事沒事就更新一個小版本。
尤其不少追求穩定的工業類軟件，那都是安裝之後幾年甚至十幾年未必更新一次的。
（作者17年的時候去某個石化企業做項目，發現他們的生產監控軟件是從我們學校定製的，從1996年開始就沒再更新過，爲了運行這個軟件甚至專門留着兩臺win98系統的電腦……）
TORCH Multiphysics最初就有744個國內用戶和17個國外用戶，後面這段時間又陸續增加了一些。
而軟件更新有時候比安裝新軟件還要更復雜，個別情況下甚至需要廠家派出技術人員指導。
總之，想想就是個很麻煩的事情。
不過，常浩南對於軟件更新的理解自然和這個時代的人完全不同。
尤其對於研究用的數值計算類軟件，以及部分生產用的工控軟件來說，版本迭代速度就是命。
爲什麼前世華夏在工業軟件這塊始終趕不上國外同類產品？
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爲沒辦法收集到足夠的用戶數據，支持高效的版本更新迭代。很多廠家受限於此，又不得不給自己生產的機牀安裝從國外定製的閹割版工控軟件。
無法充分釋放機牀本身的性能潛力不說，還把寶貴的數據白白送給了國外企業。
“這都三個多月了，也該迭代一次了，尤其是這種關鍵功能，不光你們，其它兄弟單位也隨時都有可能用到。”
常浩南選擇了長話短說的解釋。
當然，姚夢娜說的問題也確實存在，如果給將近800個用戶都更新，那火炬公司也確實遭不住這種工作強度。
而且，TORCH Multiphysics眼下的水平屬於降維打擊形式的強，需要在提高用戶粘性和保證技術壁壘之間謀求一個平衡。
有些東西，目前還是過於先進，不便展示。
因此停頓片刻之後，他又補充了一句：
“至於更新數量的問題，這次，包括以後的更新，肯定會優先提供給咱們這些專業提升版的用戶，至於專業版，需要根據實際情況延期更新，或者把幾個小版本整合成一次大版本發佈。”
“像是我剛剛說的這種，基於非結構網格的重疊網格算法，屬於最新的技術，甚至可能得延期個幾年纔會發佈給所有用戶。”
站在後面的何明眼前一亮。
身爲專業提升版用戶的身份地位頓時就體現出來了。
這也是爲什麼後來很多互聯網大廠的產品，會特地對不同級別的用戶差異對待。
伱不讓富哥體驗人上人的感覺，富哥爲什麼要往你這裡扔錢？
常浩南這邊的道理是一樣的。
儘管他並不需要富哥打錢，但也需要提高專業提升版用戶的認可程度。
畢竟發售正式版以後，超大杯的售價大概會比大杯高出一個數量級以上。
而且還有一點，就是這樣可以間接推動國外企業主動與華夏進行技術交流和合作。
就像那個菲亞特和金陵汽車合作的汽車研究院一樣。
實際上金陵汽車哪有什麼汽車技術值得菲亞特來合作？
無非是通過這種辦法提前獲得軟件授權罷了。
什麼叫以點帶面？
這就叫以點帶面。
況且常浩南也不是在做慈善。
他一樣可以從中獲得好處——
只要把整個工業軟件產業鏈深度綁定，那麼火炬公司雖然規模不大，也可以對各行各業都擁有很高的話語權。
而火炬公司的話語權，自然也就是常浩南的話語權。
“這樣會不會導致普通版……呃，我是說，專業版用戶有什麼意見？”
儘管這種被區別對待享受特權的感覺很爽，但畢竟人家公司老闆還在面前，何明還是決定表達一下自己對於大局的關心。
結果常浩南反而對此滿不在乎地擺擺手：
“正好相反，只有這樣，才能顯示出我們這個軟件在行業內地位超然，血統高貴！”
“就像你們現在用的機牀設備，我剛剛在車間裡看見幾臺瑞士產的斯達拉格，他們出口給咱們的型號，難道就是功能完整版了？”
何明已經在這行裡幹了快三十年時間，“突破國外技術封鎖”幾乎就是他整個職業生涯的縮影。
這種背景下，他確實很難想象自己也有一天可以在技術領域反向封鎖別人。
但現在被常浩南這麼一提，也頓時覺得有理：
“也對，反正我聽姚工說，就算是面向普通用戶發售的專業版，也比現在PEGASUS之類的同類軟件強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