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祝學軍陷入思考的這短短几分鐘時間裡,顯示器上的目標航跡便已經出現了明顯的變化。
“報告!”
操作員注意到兩名領導都沒有盯着操作檯的方向,於是大聲彙報道:
“目標突然向西轉向,正在遠離邊境空域!”
樊榮建和祝學軍聞言均是面色一喜,迅速重新坐回到指揮台前。
然後發現果不其然,那個讓人感到難以處理的高空目標竟然主動轉向並降低飛行高度,顯然是準備迅速脫離探測範圍。
“這是……被我們嚇走了?”
前者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露出有些驚訝的表情。
“單單一部戰場監視雷達,不可能發揮出這麼大的威懾力……”
祝學軍這會也沒太想明白情況,但還是擺了擺手回答道:
“對方突然離開,說明要麼是已經實現了偵察目標,要麼是偵察目標已經脫離了範圍……”
樊榮建明顯輕鬆了不少:
“那說明……我們不是偵察目標?”
到目前爲止,他們只打開了一部64N6E雷達,而遠程警戒雷達的信號價值並不高,至少不值得大動干戈,專門起飛一架戰略偵察機來進行探測。
“大概吧……”
其實到這會,祝學軍心裡已經有了一些猜測,就是美國人這趟有些無厘頭的飛行恐怕是和載人航天任務有關。
而之所以這會趕着撤走,也是在避讓飛船返回的路徑——
畢竟,大家有衝突歸有衝突,但面子上都還過得去。
哪怕美國人,也不願意在安全問題上冒險。
但上級沒有明說的情況下,他也只好把猜想憋在心裡,向樊榮建下令道:
“不管怎麼樣,趕緊把情況通報上去……”
而另外一邊。
東風航天城方面,也在大約二十分鐘後收到了來自金城軍區的情況通報——
大家畢竟不是同一個系統,這會解放軍本身的指揮鏈也不甚通暢,因此並沒有那麼快的反應速度。
“報告總指揮,那個疑似大型偵察無人機的目標,已經向西離開了危險空域範圍。”
儘管常浩南之前就說過,對方應該探測不到什麼重要信息,但真到了這個時候,大家還是難免鬆了口氣。
“看起來,美國人這次是無功而返了……”
總指揮緩緩坐回到指揮席上,語氣中帶着些許欣慰。
“也不能完全這麼說……”
沈俊榮表面上否認,但翹起的嘴角說明他只不過是在開玩笑而已:
“飛船在上一圈要進行變軌準備返回,疏勒站和飛船之間的控制和反饋信號,他們應該還是能捕捉到的……”
說完之後,旁邊又有幾個人跟着笑了出來。
畢竟,測控信號這東西幾乎屬於完全公開的範疇。
相當於美國人花了大力氣,結果只拿到了打個電話就能得到的信息。
怎麼看都不虧。
其實按照原本的計劃,疏勒測控站除去測控信號以外,確實需要肩負一大部分的通信任務。
但得益於青鸞衛星羣的工作,這部分功能得以被暫時轉移到鎬京進行。
而那裡,自然是處在探測距離以外的。
不過,輕鬆的時間總是短暫的。
對於這裡的大多數人而言,還遠沒到可以真正放心下來的時候——
現在已經是京城時間的四點一刻,距離神舟五號的降落時間只剩下一個多小時。
因此,在確認緊急空情不會對飛船再入大氣層產生威脅之後之後,衆人便陸續回到了工作崗位上。
過了有一會,沈俊榮忽然再次來到常浩南身邊:
“浩南同志,你覺得面對這種情況,能否通過干擾衛星定位系統的方式誤導目標航線,以實現對這類偵察方式的反制?”
“啊?”
常浩南聽完之後,直接就是一激靈。
這個思路,很容易和四年前他在巴爾幹那邊的操作聯繫起來。
然而沈俊榮那會已經離開科工委,按理來說不應該知道那件事中的細節纔對。
不過,後者只當常浩南腦子還沒轉過來,當即解釋道:
“金城軍區那邊後面又補了個更詳細的情況說明,在報告最後提了這麼個設想。”
直到這會,常浩南才注意到,沈俊榮手裡正拿着一份比剛纔更厚的報告。
這才鬆了口氣:
“原理上可以……不過難度很大。”
“首先是GPS定位系統目前已經在更新第三代,軍碼的加密水平比上一代高了幾個檔次……如果只是單純壓制性干擾,那依靠地面設備的功率優勢,或許還有可能實現,但你說誤導……”
他搖了搖頭:
“要麼,我們能通過某種方式直接獲得相關參數,要麼就是在破譯水平……包括算法和計算設備兩個層面都取得巨大的突破,否則很難實現。”
四年前他能導演那一場驚天誤炸,實在是諸多巧合之下實現的極小概率事件。
不可能指望再復現一次。
而且,就算是當年,也多虧了干擾對象是幾顆航彈。
JDAM作爲低成本的一次性用品,在很多地方都是能省則省。
哪怕對方換成戰斧巡航導彈,都不可能取得那麼完美的效果。
而無人機,還是單價上億美元的無人機……
不可能只有一種航跡規劃模式的。
根據後世的經驗,像全球鷹這樣的無人機,就算遭到了完全無法反抗的壓制干擾,也能通過內置的慣性導航儀原路返回,或者至少飛出受到干擾的區域。
再者說,無人機也是由人來操縱的。
如果導航信號出現嚴重偏差,飛行員仍然能成爲最後一道安全屏障。
沈俊榮一邊翻着手中的報告一邊繼續道:
“一線部隊的顧慮在於,像今天這樣的被動偵察倒是還好,大不了進入靜默狀態就能反制,但如果對方徘徊在邊境線外,用合成孔徑雷達或者其他手段對我們的敏感地區進行主動偵察,那我們似乎沒有合適的應對手段,畢竟對方沒有越線,總不可能真的開火吧?”
一時間,常浩南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其實最直接的辦法,是自己也整個類似的無人機,跑到對面周圍轉悠。
你噁心我,那就別怪我也對等噁心你。
但先不說飛機本身的問題。
讓無人機實現遠程飛行,是需要一個完整的通信衛星體系的。
否則就只能在控制站附近幾百公里範圍內轉悠。
而華夏顯然還沒有這個體系。
否則也不用他費勁折騰什麼青鸞星座了。
“雖然反制無人機有點費勁,但合成孔徑雷達……其實是可以對付的。”
一番思索之後,常浩南迴答道:
“原理上講,大多數SAR成像都會採用線性調頻信號,那麼利用和我們空干係列吊艙類似的數字射頻存儲技術,就可以實現移頻調製干擾或者微動調製干擾。”
“雖然這類干擾的成功率不是100%,但可以面向精確範圍和精確目標,也不會像大規模噪聲干擾那樣,對干擾區域內其它己方或第三方設備造成影響。”
“當然,具體在技術層面,還需要時間來研發……”
這個辦法,其實仍然屬於被動應對的思路。
就像防空那樣。
效果肯定是有,但只守不攻,破功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因此,常浩南在心裡還在思索着另一種可能——
不是僞造導航信號,而是直接僞造衛星控制信號。
相當於直接接管對方的操縱。
這樣一來,無人機不會觸發自動返航模式,也不會受到到對方地面操作員的干擾。
如果真能實現,那誤導航線什麼的都是小意思。
甚至有可能……直接俘獲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