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陸舟的直覺確實很準。
不過，到不是因爲他猜到了什麼不得了的科學事實。
而是這一觀測結果確實給他們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一個無法解釋的物理現象並不可怕，但如果這個現象和現代物理學的根基發生了衝突，那麼這背後的影響就有些非同小可了。
藉故上廁所離開了一會，坐在馬桶上的陸舟進入了一片純白的系統空間，來到了那座淡藍色的全息屏幕前。
“系統，打開任務欄！”
與上次遭遇緊急任務時的狀況幾乎無二。
“地月掌控”任務鏈的右上角被加了一把鎖，而在它的下方，多出了一個額外的任務欄，標註着緊急任務特有的圖標。
【緊急任務：虛空之喚（危險等級：？）】
【說明：探尋真理的道路並非總是一帆風順，浩瀚的宇宙中藏着太多我們所不瞭解的無盡與神秘。請務必聆聽它的呼喚，哪怕它並不總意味着啓迪……】
【要求：解決掉數據異常事件，可採取手段包括且不限於：
①偉大的宇宙之靈指引我們前進。（唯心主義+10）
②百因必有果，宇宙不存在感性的語言，唯真理永存。（唯物主義+10）
③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現在還不是解決問題的時候，我們可以暫時擱置爭議。（威權主義+10）
④清除，消滅（蜂羣意識+10）
】
【獎勵：？？？】
陸舟：“？？？”
將任務清單從頭看到了尾，陸舟此刻臉上的表情，比任務獎勵那一欄的三個問號還要懵逼。
還有，“清除，消滅”是個什麼玩意兒？
意思是把發現問題的物理學家全都幹掉咯？
當然，更讓他好奇的還是那個蜂羣意識又是什麼玩意兒，以前似乎沒有見過。
除此之外，還有那個“宇宙之靈”……
想到類似的翻譯在關於珈藍帝國的記憶中好像出現過，陸舟不禁眉頭緊鎖，陷入了沉思。
這所謂的宇宙之靈，究竟是那個自稱“觀察者”的虛空文明對宇宙各文明宗教、文化形態中“無所不能者”的統一翻譯，還是說這片宇宙中確實存在着某個名爲“宇宙之靈”的高等意識體……
就如同“無所不能”的高等文明一樣，它以某種形式支配着這個宇宙的某個角落、或者一部分的物質與法則，甚至是成爲了自然本身的一部分。
如果要是有辦法學會虛空文明的語言就好了。
查閱研究資料，最忌諱的就是咀嚼別人吃過一遍吐出來的東西，尤其是翻譯這種東西。、
當然，相比起某種神秘的存在，陸舟還是更傾向於從物理學的角度理解“宇宙之靈”這一概念。
哪怕在看到了那樣的實驗結果之後，確實有點動搖他心中的那座大廈……
“這看起來會不會太不科學了？”
看着從外面回到辦公室的陸舟，端着咖啡杯的羅文軒開口說道，“如果我們的觀測結果是客觀意義上正確的，物理學的大廈可能會被我們整個推倒重來。”
質能守恆之於物理，就像皮亞諾公理之於數學一樣。
如果有人說質量和能量是能夠憑空產生的，無異於在說1+1=3這種荒唐的事情，即使是一個小學生也能夠嘲笑他。
然而實驗的結果卻是如此的刺眼，統計之後的質量增幅是53%。簡而言之兩個鉛離子按照1單位的能量撞擊之後，居然產生了2.53個鉛離子的能量。
多出來的0.53個鉛離子的能量來自哪裡？
沒有人知道。
他們也觀測不到任何干擾的跡象。
就好像發生了靈異事件一樣。
聽到羅師兄的感慨，已經恢復鎮靜的陸舟，冷靜地開口說道。
“物理學的大廈已經被推倒無數次了，也不差這一次。但會產生‘這不科學’這種想法的人，多半連‘科學’是什麼都沒搞清楚。”
羅文軒：“……我從最後一句話中聽出了你對我的嘲諷。”
“你的錯覺，我從來不嘲諷任何人，”無視了羅師兄臉上無奈的表情，陸舟頓了頓，繼續說道，“另外，我其實更傾向於‘另有隱情’這種解釋。”
“另有隱情？”羅文軒擡了下眉毛，眼中明顯來了興致，“也就是說有外星人在干擾我們的物理實驗？水滴嗎？”
似乎是擔心陸舟沒有get到自己的梗，羅文軒緊接着又用手指比劃了一下，
“不知道你看過沒，我的意思是……三體裡面的那種。”
用關愛的眼神看着他，陸舟很有耐心地說道。
“這是一種可能性，在我們抓到至少一隻外星人並對它進行審問之前，我無法排除……但必須指出的是，這種事情發生的可能性恐怕就和我們對這個宇宙的認知一樣渺小。能做到這種事情，且有這麼做的動機，那麼他們至少有一百種更有效率的方法，讓我們退回到石器時代。”
羅文軒無奈地聳了聳肩。
“我只是開個玩笑活躍下氣氛——”
打斷了他的話，陸舟認真說道。
“無論如何，我們需要更多的實驗數據。”
“不管是因爲外星人，還是因爲某個偉大存在，或者我們不瞭解的宇宙真理，它的出現確實顛覆了我們對這個宇宙的認識。”
“我仍然相信質量和能量不會憑空產生，一定是有什麼東西干擾了我們的實驗……而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證明它，給它一個合理的解釋！”
“這不是在開玩笑，你應該明白我爲什麼這麼說。”
沉默地看着一臉認真的陸舟，過了好一會兒，羅文軒才輕輕嘆了口氣，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
停頓了片刻，他收起了語氣中的輕浮，開口說道。
“要公開研究結果嗎？”
花了足足半分鐘的時間去考慮這個問題，陸舟最終點了下頭。
“公開吧。”
“我們需要更多優秀的大腦參與進來。”
……
五月初的第一個週二，國際物理學界發生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兒。
IMCRC公佈的最新研究結果顯示，在5.12~5.22Tev能區的對撞實驗時，碰撞的鉛離子並沒有如預想中的那樣發生“質量虧損”，而是出現了意料之外的“質量膨脹”。
消息已經爆出，立刻在國際物理學界掀起了軒然大波。
原因無他，因爲這樣的結果，已經違反了物理學的“常識”。
事實上，關於鉛離子的對撞實驗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很早以前CERN模擬“宇宙大爆炸”採用的對撞物質就是鉛離子，只不過從來沒有人將對撞能量調到這麼高而已。
因此，也根本沒有人想到，居然會得到這樣的結果。
這一消息對物理學界的衝擊，絲毫不遜色於2011年下半年那會兒，CERN在新聞稿中通告“奧普拉”的研究人員在中微子實驗中，發現中微子的運動速度比光速快0.0025%的那件事情。
而那件事情的發生，幾乎讓整個物理學界高chao了小半年，最終才以“奧普拉”研究團隊的領導者埃雷迪塔託的辭職收場。
在看到這裡的時候，肯定有不少人都會覺得驚訝，CERN這種物理學聖殿居然都發生了這樣的烏龍，這個研究團隊的成員得有多白癡。
畢竟連初中生都是知道的，沒有任何東西能夠超越光速。
然而事實上，科學的研究，卻並非是按照“考試”的教條邏輯來的。
首先關於超光速的烏龍並非首例，早在06年前後，費米實驗室的“主注入器中微子振盪搜尋”（MINOS）項目也曾發現中微子超光速的跡象，但由於其結果在統計學上不顯著，所以並沒有獲得物理學界的承認。
再其次，最開始“奧普拉”的研究員們也是不相信自己的實驗結果的。
他們甚至爲了證明自己是錯的，花了數個月的時間檢查實驗設備、重複實驗，只是遺憾的是，仍然找不到問題出現在哪裡。
在這樣的背景下，他們才最終“勇敢”地公佈了實驗結果，希望將這個問題交給整個物理學界去判斷。
最終，鬧出了這樣的大新聞。
有趣的是，對於這項發現，各國科學家的態度也是有着微妙的差異——即，並不是所有人都完全認爲“奧普拉”項目的結論是錯的。
比如從事該領域研究的日國研究人員就有不少人表示“有信心”，至於華國科學家的表態則比較模棱兩可，或者說比較善於運用語言的藝術來做出迴應——“研究超光速可能性要從本質入手。”
將這句話換成“今天天氣不錯”，沒有任何的違和感。
至於英國、美國物理學家，則普遍持堅決否定的態度。
其中立場最鮮明的恐怕要數英國薩里大學的物理學家吉姆·艾卡里。
在接受採訪時，他直接公開宣稱——“如果歐洲核子中心的實驗被證明是對的，中微子超越了光速，那我就在電視直播中把我的平角褲頭給吃了。”
可見，“吃點什麼”這種毒誓，在學術界並不是一件稀罕的事情。
無論如何，那場鬧劇最終以烏龍收場。
“伊卡洛斯”項目的負責人重複了實驗，表示他們測得的實驗結果與愛因斯坦估計的完全一樣，最終否決了“奧普拉”的結果。
至於誤差的原因，有說法是GPS接收器和電腦之間的光纜發生鬆動，也有說是振盪器線路沒接好導致了誤差，但具體是什麼，可能也只有中微子自己才知道了。
而現在，類似的事情再次發生了。
並且被動搖的不只是相對論，而是更接近於物理學大廈根基的東西。
可想而知，整個物理學界得因爲這件事情，高chao成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