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奠柏
陸續再也顧不得我,鬆開手獨自狂衝上前,我在後面奮力緊追,卻發現那疾奔的身影嘎然止步,差一點就撞上了他後背。
擡頭間,就見瘋子果然是被黑鬚給懸掛在了空中,手腳正在胡亂揮舞着。
刷的一聲,陸續抽出了他多時未動的長刀,可頂壁離地面有四五米高,就是跳起來也揮不到那黑鬚。陸續很焦急,左右尋了看可有撐腳點,就在這時本懸掛着的瘋子突然直線下墜,重重摔在了地上,他也不覺得疼,揚手指着頂上激動地喊:“那不是動物,根本就是棵樹!”
我怔了怔,往前一步,“瘋子,你說什麼?”
“我們都搞錯啦,花花之所以喜歡那地,是把那上面當成樹梢了。那黑泥,是樹的汁液,你們看,我剛纔割斷了一根黑鬚,沾了一身的黑泥,那長鬚其實是它的樹枝。”
陸續不信,走過去扶起他,“樹怎麼可能會攻擊人呢?”瘋子拿眼角飄他,很是不想理他一般:“小六,這你就知識淺薄了吧,在一些原始森林裡,植物往往比動物還要兇猛,聽說有一種樹,長在什麼爪哇島上的,甚至還能吃人呢。”
我面色卜變,常走森林,確實也遇到過兇悍致命的植物,因爲有聿哥在,也都化險爲夷了。記得他在當時就提到過一種樹,說是生長在印度尼西亞爪哇島上,叫奠柏。它長着許多柔軟的枝條,人若不小心觸動了樹,那些枝條就會馬上像蛇一樣把人捲住,而且越卷越緊,然後人就脫不開身了。這時樹上很快就會分泌一種液汁,人粘着了就慢慢被“消化”掉了。
如今想起來,之前的遭遇與那情形極其相似。而且瘋子剛懸掛的位置,確實是有一根長鬚垂在那,裡頭還在不斷滴落着汁液於地上。可是生長在印度尼西亞的樹,怎麼可能到這來?還有,既然那汁液會把人化掉,何以瘋子身上粘了那許多也沒事?另外,明明那東西形成的黑色固狀物是可以燃燒的燃料,而且花蜘蛛還停留在上面仍悠哉着吐絲織網呢,這又要如何解釋?
很快我就推翻了這生物是食人樹奠柏的可能性,是不是樹姑且不論,那已經在不斷向下延伸的長鬚顯然來意不善。陸續先發制人,長刀揮出,將延伸在下的長鬚齊平削斷,頓時汁液噴灑不已。我在旁急聲提醒:“小心別被噴到。”雖然判斷它不是奠柏,汁液未必有害,但還是小心爲上。
陸續曉得厲害,拉了瘋子退離到長鬚汁液噴不到的位置。可情勢不容樂觀,似乎是觸怒了這生物,頂壁上開始不斷有觸鬚冒出,延伸而下,分別朝我們所在的幾個方位捲來。
我邊避讓着邊吹竹管,眼見那些長鬚毫不受影響,心中就不由哀嚎了。真被瘋子的烏鴉嘴說中了,這東西是植物而不是動物,我的竹音只能驅逐動物,對它完全無效。
腰上一緊,整個人就驟然騰空而起,我留意了前方,卻忽略了長鬚彎繞到後方了。低頭間,手指那麼粗的黑鬚已將我腰處纏得極緊。另一邊陸續也看到了我這邊情形,他急着想衝過來,可那些觸鬚像是明白他動向一般,全都紛涌過去,很快他與瘋子兩人也與我一般都被吊了起來,而陸續的長刀被黑鬚給密密麻麻纏繞住了,完全發揮不了作用。
再看身上纏繞的,已經從原本只在腰際繞一圈,到繞了半身,這樣下去,這些長鬚真的會將我們給全部“吞吃”在裡面,即便不是用什麼汁液來融化,那也會被勒死的。必須得想別的辦法,念頭剛劃過,就聽陸續一聲喝:“收!”然後是金屬摩擦聲,只見那原本纏繞在他刀尖的長鬚都脫落開來,這才記起他這把刀是彈簧可伸縮的。
他又奮力在砍,可觸鬚那麼多,如何砍得光?
“陸續,用火燒!”
既然那些易燃的黑色固狀物來自於這長鬚裡面的汁液,那麼唯有置之死地而後生了。陸續沒吱聲,依舊在猛砍,這纔想到那個唯一可用的光球打火機還沒撿起來,這時候要上哪去找火苗呢?也是他發狠了不要命,居然拿刀往自己身上劃,刀刃鋒利,纏繞的黑鬚齊排而斷,他墜了下去,在地上打了一個滾,朝着瘋子的揹包滾去。
我似乎看到了希望,可那些長鬚如長了眼睛般,立即緊隨了過去,陸續只來得及勾住包帶往另一邊快速滾過。邊躲閃邊吼:“瘋子,哪個是能點火的?”
“有顆能點火和照明的球,你找找,就在包口的暗袋裡。”瘋子這時也變得正經了,許是明白當下情形不容再開玩笑。可他提示的,不就是剛纔被陸續順走的麼?果然,陸續又在吼了:“還有沒有別的?”瘋子疑惑的很,“找不到嗎?就在包口啊,你再找找呢。”
陸續一心二用,沒工夫理會他了,把包拉鍊拉到最大,來了個兜底嘩啦啦,裡面的東西全倒在了地上,撿着覺得像的就拿起來試,但一連幾個都懵錯了。瘋子奇蹟般的沒有鬼哭哀嚎,我一扭頭就驚呼了出來,居然在剛纔那一瞬裡,瘋子被黑鬚拖至頂端,整個人四腳八叉地被貼在頂壁,不對,應該說是貼在那生物上面,像是要將人都摁進去一般。
忽然腦中劃過許多念頭,頓明白了一切原委。這根本就不是什麼樹,屬於什麼生物類羣也說不出來,我們之前看到貼在頂壁上掩蓋了整面以爲那是生物的身體,其實根本就不是,或者換種說法是,目之所及的頂壁,全是它的身體。那些可燃的固體等同於就是它的血肉,它能將這些血肉演變成一根根黑色長鬚來對外來生物作攻擊。
鼻間聞到一股硫磺味,低頭一看,是陸續已經點燃了底端垂落的長鬚,他手上拿的居然是一隻小型噴火機。顯然這東西怕火,一被點燃,長鬚快速收縮回頂壁。
陸續一隻手纏繞了一根長鬚懸在空中,一下就盪到了我面前,可卻沒敢把那火往我身上噴。這時問題纔是真正嚴峻的,已經肯定了這些黑鬚易燃,可若它們死纏着人不放,很是麻煩,不可能把它與人一起點火。遲疑未定下,我喊話:“先救瘋子!”
我這邊情形還能撐一會,瘋子面朝上的被摁在那裡有一會沒吱聲了。陸續咬咬牙,丟下一句:“撐住。”一個擺盪,人朝上飛去,可同樣的問題也存在,他不能對着瘋子周旁或身上去噴火,只能從較遠位置下手。頂壁開始一塊一塊地燃着,但我感覺身上束縛的黑鬚不但沒有縮回,反而越來越緊了。
這時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按理我是第一個被吊上半空的人,要被摁進頂壁的也該是我最先。可我似乎一直就吊在這,並沒有向上也沒向下,反而是後被纏吊起的瘋子給拖到了頂壁。會是什麼原因導致的,難道說這些黑鬚還有主次之分?
“啊——燙死我了!”忽然好長時間沒出聲的瘋子大叫起來,只是聲音就好像被悶在罐頭裡一般嗡嗡的,但這一叫也令人心中一定。念頭剛轉過,就聽一聲吼,瘋子從那頂壁上直直栽下來了,伴隨着是他的咋呼驚喊:“小六,我那地方是心臟,用火噴它!”
陸續反應極快地蕩過去,對準已被瘋子用頭壓破開的窟窿裡噴,火苗直躥而進,伴隨的卻是我身上黑鬚的再次收緊。這一勒沒忍住痛呼溢出口來,瘋子耳朵尖,在底下急喊:“不好,它的心臟與捆住小九的鬍鬚是連在一起的。小六你殺它等於殺小九!”
這時我也想到了,捆住我的很不巧是這東西的主須,而且同脈相連,它受傷疼痛的反應全到我這了。底下瘋子突然又大吼起來:“啊——花花不要!小六,快救花花啊,它跑進那火窟窿裡了。”他急的不行,在地上一跳一跳,可是現在已經沒多餘的黑鬚垂在下面,全都縮回了頂壁之內,他根本就不可能跳這麼高。
忽的想到什麼,他往我底下跑來,縱身一跳就抱住我的腳,然後在下面利用雙腿邊蕩邊說:“小九,先借用下你啊,我得去救花花,它是我慧根。”
到這時也不想再瞞他,免得他一直執迷不悟:“瘋子,那蜘蛛能幫你積聚慧根的說法是騙人的,因爲我就是那個......”話還沒說完,就驚愕地看到瘋子在奮力一蕩中整個人甩脫了出去,並且還奇蹟般地在空中飛身一躍,居然雙手死死掰住了那個噴過火的窟窿口,陸續怒極:“瘋子,你給我滾下去!”
可瘋子竟一個撲跳,極其靈活地鑽進了裡面。這些全都是在眨眼之間發生的,我甚至連那個所謂的真相都沒來得及說,而窟窿裡很快傳來一聲暴吼,陸續的臉白了,把腳勾住那窟窿口。一看他這舉動,就知道他想幹什麼了,想要阻止可是聲音卡在喉嚨口。
他是不可能眼看着瘋子進去送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