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打開,周念愣了一下。
因爲,門外的人既不是酒店的服務生,也不是丁凝。
“你是……”
周念下意識的開口,卻在看清了門外那個戴着鴨舌帽、墨鏡和口罩全副武裝的男人之後,心中一驚,條件反射一般想要關上門。
這段時間,她一直高度謹慎,對陌生人處處提防。
剛纔,也算是大意了。
她還以爲是丁凝……
然而,門已經開了,想要關上哪裡會這麼容易?
門外的男人,雖然不是特別高大威武,但要對抗周念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還是綽綽有餘的。
在門板要合上的前一秒,男人一擡腳,卡在門縫間,輕而易舉的阻止了周唸的舉動,慢慢地撐開了門,擠了進來。
周念惶恐不已,臉色鉅變。
她就知道,來者不善。
以她一人之力,根本就無力抵擋,她失聲叫了起來,“救命……唔!”可是,對方既然是有備而來,又哪裡會給她足夠的求救時間,她的一聲救命還沒完整的叫出來,那男人隱藏在墨鏡下的雙眼陰鷙一閃,立刻用手中的手帕堵了過來。
周唸的口鼻被堵住,瞪大眼睛嗚嗚的低叫兩聲之後,很快失去了意識。
她也不知道自己暈過去了多久,也許很久,也許只是片刻工夫……
當她的意識漸漸清明,悠悠轉醒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手腳都被束縛住了,眼睛也被黑帶蒙了起來,什麼也看不到。
她的頭腦昏沉沉的,不知自己身處何地。
不過,顯而易見的是……她被人暗算了,可是,到底是誰會這麼做?誰知道她在這裡?還有剛纔的那個男人,是誰?
這一連串的問號浮現在腦海裡,一個個全是謎。
而且,她現在什麼也看不到,身處於陌生環境中的那種恐懼感一下子將她侵襲,所以當她清醒過來之後,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求救,不是叫喊,也不是哭泣,她只是艱難的挪動自己的身體,試圖將身體蜷成一團,尋求一絲微弱的安全感。
不知道這是在哪裡,也不知道身邊有誰,什麼都不知道……
這種恐懼的感覺,讓她的身體都在發顫。
叩叩叩……
忽然,三聲標準的敲門聲響起。
她一怔,雖然看不到,還是下意識的將自己的臉扭向聲源處,心裡忽然多了一絲希望,只要有人來了,或許能將她解救出這水深火熱的境地中。
“救……”
她的第一反應,還是呼叫救命。
可是,這一回是真的連聲音都還沒發出來,就聽到房間裡有腳步聲,很沉很重,她馬上意識到有可能是剛纔鉗制住她的那個男人,所以連輕舉妄動也不敢了。
那沉沉的腳步聲一直移向門邊……
周念先是聽到開門的聲音,然後應該是剛纔敲門的人走了進來,高跟鞋與地面接觸後所發出來的咯噔聲,極其清脆明顯。
來人,是個女人!
周念震驚不已。
同時,也以此判斷出來,如果預料沒錯的話,她應該還在酒店裡,畢竟她剛纔暈了過去,不管迷暈她的人是誰,又有什麼目的,要將她一個大活人在衆目睽睽之下從酒店裡弄出去,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那麼,這個剛來的女人,又是誰?
她仔細聆聽着,下一秒,整個人都就此僵住。
“顧太太……”這個聲音,如果她的推斷沒有錯,就是屬於剛纔那個男人的,這個房間裡包括她在內,也一共就三個人。
所以說,這是男人對剛來的那個女人的稱呼。
顧太太!
周念只感覺自己的心頭像是被什麼擊中了,久久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就在她鎮靜之際,女人也開口了,“事情都辦妥了?”
這個聲音,就是這個聲音……
“丁凝?”周唸的聲音顫抖,依然不太確定的叫出這兩個字,人在看不見的情況下,聽覺異常靈敏,她是不會聽錯的,可還是心存着一絲僥倖,希望自己真的聽錯了。
怎麼可能是丁凝?
可,現實就是如此殘忍,她聽到那個女人繼續發聲了,卻壓根不是理會她,只是對男人說道:“做得很好,我就是過來看一眼,確定一下,接下來……就按照我們之前說好的,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那當然,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嘛!顧太太是個大方的人,以後若是還有什麼差遣,儘管再來找我。”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先把這件事情辦妥!”
“是。”
這一男一女的對話,周念一字不差的聽進了耳裡,心裡攪給一團亂麻,惶恐加上震驚,全在挑戰着她敏感脆弱的神經。
她算是明白過來了。
那個男人,只不過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消的,自然是丁凝的災!
那個災,正是自己!
她雖然還不確定丁凝讓那個男人辦的事情,到底是什麼事情,不過,從目前的情況看來,絕對是對她不利的事兒。
她的嘴脣哆嗦着,身後是什麼她也不清楚,可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的往後挪,彷彿面前等待着他的不是毒蛇猛獸,就是懸崖峭壁。
“丁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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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她終於成功開口,厲聲叫出這個名。
“是你對不對?丁凝……你放了我,你到底要幹什麼?這樣讓人綁着我……你們這是綁架,快放了我,否則……我要去告你們!”
她說的這話,底氣一點都不足。
她現在的狀態,說白了就是任人魚肉,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可她還是要爲自己爭取,哪怕是一點點的可能都好,她想脫離這困境。
然而,回答她的卻是一聲不屑的冷笑,“告我?呵……你以爲,你還能完好的走出這間房的話,那你儘管去告啊!”
又是丁凝的聲音!
所以說,丁凝這算是默認了自己的身份。
同時,也默認了接下來要對她做的事情。
周念很是恐懼不安,一邊蹬着腿,一邊叫道:“爲什麼?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虧我那麼相信你,還以爲你是真心實意要幫我,沒想到你……你居然……你這麼虛僞歹毒的女人!我和你無怨無仇,你爲什麼……”
“爲什麼?你是顧亦城的前女友,你消失了那麼多年,現在忽然又出現了,還敢說和我無怨無仇嗎?你錯就錯在……根本不該出現!”
“我說過我是走投無路,我……自從你決定幫助我之後,我再也沒想過去找他,也沒想過要破壞你們的家庭,我還把你當成大好人……如果我還要去找亦城的話,我在酒店待了一個多星期,我有的是機會,可是我沒有!”
“呵……”
又是一聲冷笑。
周念頓時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在此之前,丁凝在她面前或許盛氣凌人,或許驕傲自大,她還覺得這是一個女人爲了捍衛自己的家庭所採取的態度,可以理解。
但是,她還是第一次聽到丁凝用現在這種語調說話。
整個人,彷彿變了一張嘴臉,或者說,這只是皮相被撕裂了之後,露出了本來的蛇蠍面目。
是她!她自己識人不清,還把這個女人當成好人!
周念此刻悔恨不已,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隻有在口頭上表達自己的憤怒和斥責,“丁凝,你放了我,我就可以什麼也不計較,否則……如果亦城知道你綁了我,他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她在惶恐之餘,理智已經不夠用。
若不然,實在不該在這個時候還激怒對方。
果然,對方聞言後,咬牙切齒,“亦城?叫得還挺親熱!他會不會放過我,我不知道,但是我現在很確信的是,他永遠也不會知道我綁了你!”
“丁凝!”
“動手!給我做得乾淨利落點兒,我不想再見到這個女人,也永遠不想再有機會出現在顧亦城面前,明白?”
周唸的叫喊,丁凝全然當作沒聽見。
她下達的命令,顯然是對剛纔的那個男人,男人答應後,她輕蔑的哼了一聲,然後踩着高跟鞋,趾高氣揚的離開了。
周唸的僥倖,隨着她的離開而消失殆盡。
她拼命地往後退着,搖着頭,哆嗦着,不要……
什麼叫做再也不想見到她,什麼叫做永遠也不讓她再有機會出現在顧亦城面前,丁凝的意思,她很清楚。
只有死人不會開口。
也只有死人,纔會永遠消失。
“不要……”
她悽楚的哀求着,希望這個男人能稍微有點惻隱之心,放她一馬,然而,男人的冷笑聲,卻比丁凝還恐怖,直接就粉碎了她的希望。
“不要求我了,我拿了顧太太的錢,自然會做到她吩咐的事情,送你這一程,冤有頭債有主,你若是死不瞑目,去找她就是!”
“不……”
周念還想說些什麼,卻感覺身子一輕。
她知道,他是被男人揪住了衣領,提了起來,然後,小腹一陣嘶麻……
她便叫不出聲來了。
半晌後,那種起初麻麻的感覺,才轉爲劇痛,很快就蔓延至全身,直到血腥味瀰漫了這個房間,她才後知後覺……
這流的,是她的血!
小腹的劇痛,緣於那把插入了她腹部的刀子!
男人不但沒有絲毫憐憫與同情之心,反而陰厲的一笑,然後鬆開了手,任由她像破敗的布娃娃一樣,倒在了地上。
周念連呻吟都沒了力氣,只能從聽到的聲音判斷,那個男人離開了。
丁凝!
她在心裡,恨恨的念出這個名。
爲什麼,爲什麼要這麼對她?
如果她就這麼死了,也只能怪自己太愚蠢,居然輕信他人,可,她不甘心哪!她怎能甘心?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氣,最後一刻,還用力一掙。
綁在手上的繩子,居然就這麼被掙開了。
她忍着腹部的痛楚,擡起手來將蒙在眼睛上的布條扯開,事實證明她之前的猜測確實沒有錯,這就是在她住了一個多星期的酒店房間裡!
她挪動着身體,艱難的往門邊爬去。
只要還有一口氣在,求生,便是一種本能!
血,隨着她的挪動,流了一地……
可,門口還那麼遠?
她絕望的趴在地上,忽然覺得好累,這麼一小段距離,她似乎是撐不過去了,於是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因爲疼痛,臉上已經冒出冷汗,脣色發白。
門,就在眼前……
她眼睜睜的望着,頭部頹然地垂了下來,貼着地面。
她過不去,真的過不去了……
整個房間,彷彿在天旋地轉,就在她以爲自己這短暫而悽苦的一生就要結束在這裡的時候,眼睛在不經意間一瞥,居然在身旁的沙發上,瞄到了一隻手機!
沒錯!就是一隻手機,一隻並不屬於她、卻很眼熟的手機!
那是丁凝的!
曾經,她曾親眼看到丁凝用這隻手機和顧亦城打電話,她不僅忘不了當時丁凝臉上那幸福甜蜜的表情,也忘不了這隻手機!
這隻手機,在此時此刻似乎往她的身體裡注入了無窮無盡的力量。
這是她唯一能看到的,生的希望!
這麼近!
她咬着發白的脣,用盡了她最後的一絲力氣,使勁地往前挪,終於,擡起手來,一點點的探進,好不容易摸到了擱在沙發上的手機,根據房間裡的佈局來推斷,丁凝剛纔進來時應該在這裡坐過,所以不小心遺落了手機。
也許,她命不該絕。
丁凝不讓她活,可老天卻不讓她死!
她將手機抓住的那一刻,整個人已經虛脫無力的倒在了地上,空氣裡的血腥味越來越濃,失血過多之後,她的眼前也是一陣陣暈眩。
感覺,撐不住了。
她甚至都沒有勇氣去看自己的傷口一眼,只能盯着握在手中的手機,這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顧亦城現在的號碼,她並不知道。
否則,那日也不會傻傻地在他住的小區外等候,卻聯繫不到他本人了。
可是,這是丁凝的手機,裡面一定有顧亦城的號碼!
果然,她只是隨便一下翻找,就看到了那三個字,她沒有多作猶豫,她可能撐不了多長時間了,只能馬上撥出去。
很順利……
鈴聲只響了幾下,便被接起。
電話裡,傳來她熟悉的男音,“什麼事?”
這,是顧亦城對丁凝說話的聲音和語調,直接問一句,什麼事……
剎那間,周唸的淚水便溼了眼眶,刀子插入小腹,那麼痛,她都沒哭;她以爲自己要命喪於此,那麼絕望,她也沒哭。
現在,只不過就是聽到了他的聲音。
闊別了六年,她頓時熱淚盈眶,彷彿,跨越了千山萬水,走過了荊棘坎坷,她畢生所等、她傾盡全力,全是爲了這一刻……
她哽咽着,微弱地叫出他的名,“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