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保姆

但是, 人都是有尊嚴的,姜濤做不到連男人的尊嚴都不要,恬不知恥地再去求關月了。他只能偶爾打個電話, 探探關月的口風, 可他發現關月對他仍然冷嘲熱諷的, 顯然這氣性還沒下去, 兩人說着說着就擡起槓來了, 可能他對關月也沒消氣吧,雖然他時常想起關月的好。

算了,一個大男人被情所困, 怪沒勁兒的,姜濤決定還是管住自己的手, 別給關月打電話了。也許命中註定, 他和關月只能做個半路夫妻, 而和楊麗……,姜濤嘆了口氣, 楊麗最近正在學做飯,對他似乎越來越順從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吃着楊麗不是燉軟,就是燉硬的米飯, 不是太鹹就是太淡的炒菜, 姜濤在無奈中又體會到了一絲女人的溫情, 楊麗能做到這樣, 他知道, 那已經相當不容易了。

楊麗還有個好工作,市規劃設計院的公務員, 哪個地產開發商在做項目的時候,設計圖紙不得通過她們院審批呀,所以楊麗總是留意着給姜濤拉生意。姜濤想,也許楊麗在和別的男人比較後,真心覺得他對她最好吧,她應該是愛他的。

關月和汪海正過着溫情中時不時有些JQ 的小日子,日子算是平鋪直敘,一切如常。只是汪海正的工作真的很忙,隔三岔五的就有一場飯局,不是請市裡的領導吃飯打通關係,就是被別人請去爲了參與他們的項目建設。中國人的生意大部分都是在飯桌上談成的,這話還真不假,即便汪海正不喝酒,但他畢竟是公司的二把手,是執行董事,總是免不了的請人和被請。能推的當然要推,不能推的,他也只能抖擻精神上。

這天,汪海正又告訴關月他有個飯局,讓關月自己吃飯別等他了,並和往常一樣,讓關月給他留點飯。關月每次聽到汪海正這麼叮囑她,就覺得汪海正這個男人有時也蠻可愛的,從飯桌上回來還喊餓,居然現在也學會了點油腔滑調,說什麼飯店的飯沒她做的好吃,最愛吃他做的飯。把關月美的呀,即使就她自己吃飯,也不敢唬弄,必定要翻着花樣做,以討汪海正開心。

此刻,關月正在廚房忙碌,突然聽到一聲清脆的叮鈴鈴的聲音,汪海正的公寓沒按電話,她手機的鈴聲是好聽的音樂,怎麼會有這種聲音呢?關月一時有些發懵。叮鈴鈴成串的聲音再次響起時,關月循着聲音才恍然大悟,敢情這是門禁的對講,她猶豫了一下,拿起了話筒,道了一聲“喂”,對方顯然楞了一下,隨後就有一個女人帶着疑惑的腔調問道:“你是誰?”

關月起初的本能反應是也許這個女人摁錯了,於是她就回道:“我這是2301,你摁錯了吧!”

“沒有啊,我摁的就是2301。”那個女人馬上回答,“我找汪海正,你是他什麼人啊?”這次的語氣很不友善,但又充滿了好奇。

“汪海正不在。”關月對她屢次詢問她是汪海正的什麼人,有些反感,語氣平平地回覆了一句。

“那我進去等他,你給我開門。”那女人也毫不客氣。

“你是他什麼人?”關月也問了一句。現在的社會不是很太平,關月總得謹慎一些,不能隨隨便便就放一個陌生人進來。再說,她和汪海正交往也有一個多月了,還沒出現過這種情況,從來沒人找過他,更沒有女人找過他。

“我是他親戚。”那女人有點不耐煩了。

“哦。”關月想了想,說道:“那你還是先給他打個電話吧!”

“我打了,他沒接。”那女人有點火了,“我找他有事,你先給我開門,我來這裡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真是的。”

今天外面的風比較大,那女人的聲音裡帶着顫音,可能有些冷,關月心軟了,摁了開門鍵,把那女人放了進來,她也有點想知道,這個女人究竟是誰?

不一會兒門鈴響了,關月開了門,進來一個打扮時髦,燙染着長髮的高挑女郎,穿了一身的皮。上身是黑色收身的小皮夾克,下身是沒有過膝的深棕色裹着屁股的小皮短裙,足上蹬的是黑色的將要到了膝蓋的細跟長筒靴,頭上還扣了一頂淺灰色的毛線帽,帽子下面是她白皙如玉的臉,臉上沒有幾兩肉,顴骨有些突出,下巴尖尖的,細長嫵媚的眼睛,瞄着淡淡的鉛色的眼影,有些面熟,可關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這個女孩子和她歲數差不多,一看就是沒結過婚的,她的個子本來已經很高,居然還穿了一雙不算低的高跟鞋,和電線杆子似的就進了門,關月感到有無形的壓力。

女孩子睜着經過精心修飾的丹鳳眼,毫不顧忌地把關月仔細地打量了一番。關月穿得有些隨意,就是一件藕荷色的普通款毛衣和黑色的西褲,腳上套着大紅色的胖胖的棉拖鞋,素面朝天,和眼前這位時髦女郎,根本不能比。

女孩子徑直走了進來,把手裡拿着的鮮紅色印着香奈兒經典圖案的皮包往沙發上一扔,搓着手,毫不客氣地蹬蹬蹬走到角落裡的立式空調跟前,把空調打開了,一下子調到了28度,嘴裡嘟囔着,“這麼冷,怎麼連空調都不開。”

這幾天剛剛停止供暖,關月又在廚房忙碌,本來也想着省點電省點錢,所以她就沒開。可人家這位比主人還像主人的客人,就像在自己家裡一樣,異常隨便,搓着手,在空調跟前左右晃盪着,吸了吸鼻子,聞到了廚房裡的飯香,然後就說了一句讓關月氣得差點吐血的話,“你是我哥的保姆吧,這是做的什麼飯?”邊說邊朝廚房的方向瞄了一眼。

關月氣得小臉都紅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把圍裙一把從頭上套下來,揉成一團,想要和她理論理論,那女孩子又欠抽地說道:“快點吧,廚房好像有股糊味。”

關月也顧不上理論了,趕快往廚房趕,紅燒鯉魚的鍋裡已經沒水了,添點水放進去,用鏟子翻騰了半天,關月突然覺得自己確實像個保姆,不由地悲從中來,把鏟子往鍋裡一扔,出了廚房就和那個女孩子理論。

女孩子已經自行打開了電視,舒服地窩在沙發裡,翹着二郎腿吊兒郎當地看了起來,關月衝過去,努力地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籠了籠頭髮,用平穩的聲音說道:“我是汪海正的女朋友,我記得他只有一個弟弟,從來沒有過妹妹,請問,你是他什麼人?”

那女孩兒顯然吃了一驚,瞪大烏溜溜的雙眼,再一次把關月仔細地看了一遍,呵呵地乾笑了一聲,反問道:“你真的是他女朋友?”語氣充滿了不可置信,隨後又自言自語了一句,“他居然會找女朋友。”說着,拿起了紅色的香奈兒小皮包,掏出一隻粉色的翻蓋手機,打起了電話,二郎腿輕輕地擺着,歪着頭,等了一會兒,接通後,第一句話便是:“喂,姐夫,你搞什麼飛機呀,給你打了兩個電話,你都沒接。”

姐夫?關月一下子明白了,原來是上次給汪海正打電話想買車的他的小姨子,她一顆懸着的心平穩地落回了胸腔。她還以爲如此時髦漂亮的女郎,如此曖昧地稱汪海正爲哥哥的女郎,是不是他在外認的乾妹妹,成天哥呀,妹呀亂叫亂抖騷的那種關係。

“姐夫。”女孩兒叫的這聲姐夫,帶點撒嬌,又帶點故意地調侃,總之,讓關月聽得極其不舒服。只聽那女孩兒用嫵媚的聲音繼續說道:“我現在在你家啊!……呵呵,姐夫,不會吧,你居然找女朋友了,我以爲你一輩子都不找了呢!”

不知汪海正都說了些什麼,女孩兒開始蹙起眉頭,撅起了嘴,有些埋怨地說道:“你這個人,每次我給你打電話,你就問我有什麼事兒,沒事就不能找你啦,我說我想你了,來看看你,行不行啊,呵呵。”

關月噁心地想吐,這個女人肯定不是什麼好鳥,跟自己姐夫也說這麼曖昧的話,關月非常反感。

片刻,女孩兒把手機遞給關月,“我哥和你說話。”

又成哥了,還叫得那麼親切。

關月接過電話,汪海正柔和的聲音傳過來,還帶着不好意思的笑聲:“小月,呵呵,那是我妻子的妹妹,你先招待招待她,我脫開身,馬上回去。”

“好。”關月只回答了一個字,這算是在和她解釋吧,把手機遞給女孩兒,女孩兒又和汪海正說了兩句,最後甜甜地說了聲“拜拜”掛斷了電話。

雖然這個女孩兒對她很不客氣,但是關月覺得還是應該拿出女主人應有的姿態,禮貌地招待一下他死去的老婆的妹妹,他的這個小姨子。

“你吃飯了嗎?”關月禮貌地詢問重新窩在沙發裡看電視的女孩兒。

“沒有。”女孩兒說着就站起了身,往廚房瞅了瞅,很不見外地問道:“做好啦?能吃了嗎?”

關月點了下頭,去廚房佈置碗筷,盛菜盛飯,女孩兒跟着她,修長的身子靠在廚房的門框上,雙手插在小夾克的兜子裡,一點沒有幫忙的意思,挑着眉毛看着關月忙碌,嘴角掛着一絲不屑,若有所思。

關月都佈置好後,她便拉了一張凳子坐了下來,拿起筷子,突然問關月,“你見過我姐嗎?”

關月楞了一下,“怎麼?”

女孩兒笑了笑,以爲關月不明白,解釋道:“我說的是照片,我姐有很多照片,噯,我記得這屋裡就有好幾張,等等,我給你找找。”說着就要放下筷子。

關月叫住了她,“先吃飯吧,吃完飯再找。”她表現得很鎮靜,因爲她已經見過照片了,還有什麼好看的,一個死人。

“你和我姐完全不同。”女孩兒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重新拿起了筷子,開始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