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芣苡之所以提出不犯華夏不犯楚家的條件,並非楚家應付不得武家,而是在她看來,能不應付自是最好。畢竟楚家是楚逸掌權,少一則麻煩,他也能多一分輕鬆。
武重夕卻被她的話一噎,不是不同意,而是心裡不爽。
她爲了楚家那冷麪神竟能做到這一步。
“好,朱雀血本主會拼力取來,至於華夏及楚家,待本主融合成功之後會親自前往楚家定立盟約,十年不犯分毫。”
“如此甚好,武幫主也請放心,半月內我必能治好你的內傷。爲防你武家內鬼壞事,往後可不必再到此處來,僅以調理身體以便融合朱雀爲由,我到你主殿爲你治療即可。”
語畢穆芣苡淡淡擡眸看一眼前方的朱雀雕像,微不可查的皺了下眉。
道是朱雀如今處於沉睡狀態,看來這雕塑便是它的存在形式,若非知其緣由,誰又能想到這雕塑原是活物所化?
這樣的朱雀,若沒有武家正統血脈的召喚,她是無論如何都拿不到朱雀血。好在武重夕同意她的要求,待他融合成功就能輕鬆拿到朱雀血,而今所願便是他不要半道掉鏈子。
說來穆芣苡對武重夕還是有些信心的,畢竟在前世裡她第一次與武重夕交手時,他就不是現在這個實力,而是比現在的他強了數倍。也就是說,在前世的時候武重夕曾與朱雀相融成功。
能成功一次,第二次成功的機率總歸不會低。
“如此,之後就辛苦穆小姐了。”
“交易而已,當不得辛苦。”她神情很淡,說的話不帶情緒卻讓人覺得頗爲無情。
武重夕有些煩悶。
“穆小姐難道就不好奇我武家內鬼是何人?”
穆芣苡淡淡看他,帶着少許莫名奇妙,“此是你武家內鬥,與我有何相關?”
武重夕神色一暗,卻只有一瞬,而後輕笑,“穆小姐與本主治傷,若被內鬼得知,定不會輕易讓穆小姐順利,說不定還會暗地裡對穆小姐下手,這難道還不算相關?”
穆芣苡眉頭微蹙,她不怕有人算計,卻懶得應付麻煩。
“武幫主可有眉目?”
“自然,血族正統的弱點,本主這麼多年都是小心謹慎的隱瞞,未讓任何人察覺,而今竟有人趁着本主虛弱之際對本主出手,定是常年得本主信任之人。”
忽而,穆芣苡用看白癡一般的目光看他,“武幫主竟是當着我的面道出你血族正統有弱點一事,難道就不怕我尋機對你出手?”
“你會嗎?”他臉上的笑猶在。
“這可不好說,武家若與楚家爲敵,武幫主以爲我站的哪邊?屆時若對上,武幫主的弱點被掌握,你以爲結果如何?除非武幫主永不與楚家爲敵。”
武重夕有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他告知穆芣苡是選擇相信她,卻忘了在她這裡楚逸才是自己人,而他不過是個外人。
這樣被她掌握把柄,豈非永遠要受制於楚家?
生平第一次,武重夕有些爲自己所說的話後悔。
遂不知想到什麼,貫常的邪笑又堆到臉上,“就算知道本主有弱點,本主若是不說,穆小姐當也不知這弱點具體爲何,既是如此,本主又有何好擔心?”
有恃無恐。
“武幫主往後半月,性命都掌握在我手中,難道你以爲憑我玄醫門之能,在這段時日裡還找不出武幫主的弱點所在?”穆芣苡亦是帶着笑,而這笑,是武重夕從未見過的邪肆張揚。
武重夕覺得心臟似乎被什麼撞擊了一下。
這個女人,還真是出乎他的意料,原以爲是個淡雅出塵的良善人,卻原來骨子裡是邪魅張揚的狠角色。
與他是一類人。
眸中笑意愈發深,他似乎有些捨不得讓她再回到楚逸身邊了。
“總歸這傷無論如何都得穆小姐幫着治好,穆小姐若能尋機掌握本主的弱點,本主也無話可說。不過……本主知道穆小姐不是那等乘人之危的人。”
穆芣苡輕愣,隨即冷冷一笑,“都道武幫主是個狠辣人,處事果斷爲人謹微,卻原來都是謠傳麼?”頓頓,“武幫主這番,委實天真得有些讓人意外啊!”
他到底是那隻眼睛看出來她不是乘人之危的人的?
不會乘人之危抓人把柄,前世裡她能在十年裡就有那樣的成就?
“不管怎麼說,如今交易已算達成,我自當遵守承諾治好武幫主的內傷並於你融合朱雀時從旁相助,武幫主若是反悔現在還來得及,不過就算你反悔,朱雀血我也是必取無疑。”
畢竟可能會被敵人掌去把柄,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這麼傻纔是。
然而,武重夕卻笑意不變道:“在本主這裡,做過的決定從來沒有反悔一說。”
在穆芣苡看來,武重夕這番不是自信,而是自負。
若換作她,斷不會冒這個險。她寧願拼死一搏,也不願將命運掌握在別人手中。
事實上,穆芣苡不知,武重夕並非輕信旁人之輩,也不是沒有思量的糊塗人。若換作旁人,莫說知曉這些,就是說話,他也是完完全全的滴水不漏,甚至於根本不會出現諸如此番這般耐心的交談。
定定看他一眼,“若無旁的事我便先行離開,武幫主自便。”說完便轉身離開武家祠堂。
武重夕看着她遠去的背影,忽而脣角一勾,真是個特別的女人。
*
武家祠堂通道外,紫玉的聲音在穆芣苡腦中響起:“芣苡,其實你還是有些在意武家這小子的吧?”
穆芣苡腳步一頓,挑眉,“怎麼說?”
紫玉“嘖嘖”兩聲道:“就你的脾性,會那麼輕易答應與旁人治傷?不僅如此,還要助他與那朱雀融合成功,不是在意又是什麼?”
“你想太多了,我這都是爲了拿到朱雀血。”
“得了吧,我承認你這中的確有一部分原因是朱雀血,但以你貫常的作風,又是出手救治又是相助融合的,會只要這麼點好處?況且之前他還拿嚴苓和冷少若威脅過你呢,你是那種被人威脅過後能草草就帶過而不去計較的人?說出來估計連你自己都不信。”
“說來說去,你還不是將武家那小子當了朋友。”
“不是朋友,是值得尊敬的對手。”
“瞧瞧瞧,這都開始反駁我了,還想狡辯,你就死鴨子嘴硬吧。尊敬的對手?說白了還不就是朋友?有利益爭鬥那是對手,沒有利益爭鬥,那就是朋友。”
“你也別再爭辯,武家這小子雖然不是什麼好人,卻也沒壞透頂,對你也沒什麼惡意,你將他當朋友也沒什麼錯。”不過嘛,他沒壞透頂,對芣苡的賊心還是不死。
只是後面的話紫玉未說出。
芣苡這個人,平時瞧着智商和情商都挺高的,但有時候似乎有些轉不過彎來,就武家這小子對她的心思,是個人都看得出來,她卻半點不知。
就之前剛遇到那許天看出他的心思後,芣苡對他的態度如何?不是拒人千里之外,就是直接警告。瞧瞧現在,她沒發現面對武重夕時,她有意無意中透露出來的態度都是不同的。
這不是將人當了朋友又是什麼?
良久,穆芣苡在心裡不置可否的回了一句:“你倒是很會參透人心。”
“不不不,我參透的不是人心,而是你的心。”
“感情你還罵我不是人?”
紫玉嘴角一抽,這話還真不知怎麼接。
*
午飯過後,安雨又一番着裝打扮到主殿找武重夕。
“武幫主可在?”這話問的是主殿外看守的人。
“安小姐找主家何事?”
“主家”是武家所有武姓者對武重夕的尊稱。
“也沒什麼事,就是姚副幫主出門前讓我幫他送點東西給武幫主,左右無事,我便走這一趟。”
那個守門的人這纔看到她懷裡抱着一堆文件,遲疑片刻道:“安小姐稍等,屬下與主家通報一聲。”
“勞煩。”
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眼底早已陰沉密佈。她今早聽伺候的僕人閒聊時說,武重夕昨晚便吩咐,在武家,穆芣苡可以隨意出入主殿不用通報,還知道穆芣苡其實也不過是昨天剛到的武家。
憑什麼同一天來的,待遇相差如此多?
若是換個人她估計還沒這麼不甘心,偏偏那個人是穆芣苡,一個她瞧不上又非常討厭的普通人!
鄉野丫頭,哪裡比得上她安家千金?
不一會兒,去通報的人出來,“安小姐,主家有請。”
“謝謝。”安雨舉步走進去,入眼卻是兩人相對而坐,手中各自端着茶盞似乎在說着什麼的畫面。
俊男美女,安靜閒適!
心底的憤怒和不甘更甚!她費盡心思纔想到借送文件的理由過來,穆芣苡卻早早就在此!看他們方纔那交談的姿態,雖未聽清在說什麼,總之尤其和諧。
穆芣苡她,憑什麼?
吸氣吐氣,吸氣吐氣,如此反覆幾次,安雨才勉強控制住情緒,抱着文件的手越來越緊。
走過去,儘量讓自己臉上保持得體的笑,“武幫主,姚副幫主讓我給你送來幾份文件。”
武重夕看都不看她一眼就直接道:“放那邊的桌上。”
安雨如何能甘心?
將文件放好,卻未離開。
武重夕不悅擰眉,擡眸看她,“還站在這裡做什麼?”
“我有一事想與武幫主說。”
“說!”
安雨卻遲疑的掃向一般端坐着的穆芣苡。
穆芣苡不甚在意,左右她的目的也差不多達成,並不想多做停留,茶盞放下,起身,“情況我已大概瞭解,先回去研究看看是否能找到更快的法子。”
說完也不等武重夕開口,舉步便走出武家主殿。
待她走後,武重夕面色有些難看,“安小姐有什麼話就說。”
對待她的態度與方纔對待穆芣苡的可謂天差地別。安雨咬咬脣,心下一狠便道:“武幫主,據姚副幫主所說,我似乎能幫上你。”
武重夕換了個坐姿,單手撐在矮几上,把玩着手中茶盞似笑非笑的看她,“從理論上來說,安小姐確實能幫上本主。”
安雨一喜,卻沒注意他眼底的玩味與不屑。
“那武幫主可是……已決定好時間讓我助你?”說着這話時,安雨面色微紅,還帶着些許期待的看着武重夕。
“安小姐別急,本主話還未說完。”
“但從心理上,安小姐還不符合本主的標準,本主的女人可不是什麼人都可以。”
安雨面色一僵,慍怒道:“武幫主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本小姐出現在武家不是你親自允准的?”
武重夕將茶盞放回矮几上,發出“砰”的一聲輕響,道:“安小姐這是在質問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