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說潘之華震驚，就是對醫學一竅不通的曾芳芳都覺得不合乎常理。從表面看，她的腿還是那樣沒什麼變化，可腿是她的，有沒有變化她最清楚。
潘之華終是將心底的疑問隱下去，深深看穆芣苡一眼，“我去請醫生準備手術。”
吃了兩粒藥，曾芳芳此時已不覺得有那麼痛，看着坐在病牀邊椅子上的穆芣苡，心下不由感慨。
芣苡當真是越來越像迷一樣，不過一段時間不見，不僅變得更漂亮，氣質也上升了不止一個層次。這段時間她都在關注着她的新聞，旁人不知突然名聲大噪的楚念歌是何人，他們這些前不久才與她見過的老朋友卻十分清楚。
她適才這一番本事根本不是常人能擁有的，且不說他們都不知曉她何時學的醫術，就說她有這般本事居然爲救她而毫無保留的施展出來，甚至都不擔心若是他們將這件事說出去會給她帶來怎樣的麻煩。
她和潘之華都清楚，芣苡是真心將他們當做朋友纔會如此，既是這樣，他們又怎能讓她失望。
*
曾芳芳是因公受傷，有上頭的交代，是以她剛一同意手術，醫院就立馬着手安排。
手術很順利，這不僅驚了主治醫生，也驚了曾芳芳單位過來探望的兩位領導。曾芳芳的父母雖也有驚疑，卻都被開心蓋了過去，一個勁的給醫生道謝。
見此，醫生也只以爲是之前判斷失誤，出現判斷失誤的事他若說出來必會影響自己的聲譽，最後也只給一番諸如“十分驚險，他也很爲這一場手術自己的突破感到高興”之類的話。
穆芣苡坐在病房外的凳子上，潘之華走過來，在她反應過來前鄭重其事的給她鞠了個躬，“芣苡，謝謝。”
看着他微紅的眼眶，穆芣苡便對他此舉釋然了，“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潘之華微愣，而後一笑，“是，我們是朋友。”
是朋友，所以你不設防的相助，是朋友，所以我們會將這件事爛在心裡。
這時曾芳芳的父母也走過來，“芣苡，聽阿華說了你的名字，阿姨這麼叫你，不介意吧？”
穆芣苡站起身，淺笑搖頭，“不介意。”
看着被曾母突然拉着的手，穆芣苡頓了一下，始終沒躲開。
“芣苡啊，阿姨要謝謝你，要不是你勸我們芳芳，她的腿……醫生都說好在手術及時，如果再晚一點怕就真的沒有辦法了。”曾母邊說邊掉眼淚。
“我和芳芳是好朋友，這是我應該做的，阿姨不必道謝。”
“我們芳芳有你這麼好的朋友，我這個做媽媽的爲她感到欣慰。阿華說你剛從外面回來正準備回陵江，聽說我們家芳芳的事就急忙趕過來，阿姨都不知道……”
“芳芳是我朋友，她有事我自當要過來看看。”穆芣苡一向不太會安慰人。
“好好，那阿姨就不多和你見外了，剛下飛機就趕過來，餓了吧？阿姨帶你去吃飯？”
“不用了阿姨，我和爸媽說了晚上會到家，現在得走了。”藉着這個空擋，穆芣苡收回手。
“現在就要走？”這句話是潘之華問的。
穆芣苡淡笑，“嗯，許絮明天的婚禮，得回去。”
“你不說我險些將這事忘了，芳芳這樣我們估計去不了，到時候幫我們帶聲祝福。”
“嗯，照顧好芳芳。”看向曾母及她旁邊的曾父，“叔叔阿姨，那我就先走了，過幾日再來看芳芳。”
曾母還想再說什麼，就被曾父拉住，“嗯，你有事就去忙吧，謝謝你勸芳芳做手術，芳芳這邊還走不開，不然叔叔都可以送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曾父從檀溪過來是自己開的車，他說的送穆芣苡，實是指送回陵江。
穆芣苡淡笑，“謝謝叔叔。”
與潘之華又打了聲招呼準備離開，方一轉身就看到一人提了一個水果籃正往這邊走來。
看到穆芣苡，他顯然愣了一下，“芣……芣苡？”
穆芣苡淡笑，“你好。”
你好，多麼生疏的兩個字，黎明苦澀一笑。自打那日在包廂裡他在衆人的慫恿下打電話道歉從電話中聽到一道男人的聲音，以及她與男人對話時喜悅的語調，他就知道與她再沒可能。
再則現如今的她，在演藝圈中必是前途無量。
後悔嗎？毫無疑問。當年她對他還有心思的時候，他就不該對她視而不見，到現在就算他想挽回，也再沒有這個機會。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潘之華見黎明這副樣子，哪裡還看不懂他對穆芣苡的心思，不由感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剛到。”對潘之華道：“我先走了。”
語畢越過黎明走了過去。
黎明忙將水果籃遞到潘之華手裡，“祝曾芳芳早日康復，我有點事就先走了。”說完不等潘之華說什麼，轉身就追了出去。
黎明會過來，是因爲高中同學不知誰知道曾芳芳的事就在高中羣裡說了，黎明剛好在醫院附近辦事就過來看看，沒想到會遇到穆芣苡。
曾母看看潘之華手裡的水果籃，再看看黎明快步跑出去的背影，“阿華，這是？”
“這也是我和芳芳的高中同學，估計是真有什麼急事吧。”
“阿華，你以爲阿姨老了就不懂啊？阿姨看你們那男同學分明對芣苡有意思，阿姨看這小夥不錯，長得斯斯文文的，配芣苡……”曾母說着頓了一下，配芣苡，好像還差點。
這個話說了也不好，曾母就轉移話題，“阿華啊，阿姨怎麼覺得芣苡看着有點面熟呢？”
曾父聞言，適時的把手機點開，遞到她面前。
曾母沒好氣瞪他一眼，“你女兒還在裡面躺着，你居然有心情看電視劇？”
曾父：“……仔細看看。”
曾母定睛一看，待看清裡面人的模樣，詫異，“這不是？芣苡？”
“阿華，芣苡是個明星？最近很火的那個電視劇，叫什麼來着，對了，叫《妖葉》，她是裡面的演員？”
見潘之華點頭，曾母的表情纔是真的豐富，“所以，我剛剛是看到大明星了？你們怎麼不提醒我？現在的年輕人不是都實行那什麼，簽名……對，就是簽名，我應該喊她給我籤個名的。”
曾父：“……”也不知道沒心沒肺的是誰。
潘之華：“……阿姨，芣苡是我和芳芳的朋友，過幾天她過來的時候您再讓她籤就是了。”
“說得也對。”
*
醫院外，穆芣苡正準備打車，就被跟上來的黎明叫住，“芣苡，等等！”
回頭，臉上的淡笑已不再，“有事？”
她這冷淡疏離的態度讓黎明一時愣在當場，半晌才僵硬的擠出一抹笑，“你要去哪？我剛好開車過來，送你一程。”
“不用，謝謝。”
“你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就是這裡人流大不好打車，順便送你一程。”
話還沒說完，一道剎車聲後，便見一輛車在兩人面前停下，車窗滑落，卻是許天。
能再度修煉的許天看起來比之前更多一抹深不可測。
至少在黎明眼裡是如此。
黎明還記得上一次見到這個人，是在陵江的一個酒吧中，那時他喝得有些暈端着一杯酒去敬穆芣苡，還說了那樣一番話。這個人就是在他們爭執時推門進來的。
他記得，穆芣苡稱他“許先生”。
“穆小姐。”
穆芣苡朝許天看去，沒說話。
許天卻明白她的意思，便解釋：“G市這邊有點事要處理，就先回來一趟。”
“嗯。”
許天輕吐口氣，“穆小姐要去哪？我送你一程？”
穆芣苡點頭，走過去打開後座的車門坐上去。
引擎發動，疾馳而去，留黎明一人神色複雜的站在原地。她不坐他的車，卻上了另一個男人的車，且剛剛那男人的副駕駛分明沒人，而她卻毫不猶豫的打開後座的門，無端便給人一種那男人屈居在她之下的感覺。
那個男人所開的車，據他了解，少了五百萬買不下來。
而這樣的男人尚且還入不得她的眼。
*
車上，穆芣苡先開口：“準備何時回歐陽家？”
“聽聞歐陽家近來出了些事，正是雜亂，我準備把這邊的事辦完就開始着手。”
“嗯，這個時機不錯。”歐陽家得罪的是她，出面的又是楚家，怎麼着都不會討到好，至於歐陽筱被打那一場的怨氣也只能往肚子裡咽。
許天從後視鏡往後看，卻對上她清冷的眸子，心猛地一跳，忙開口轉移話題：“穆小姐是準備回陵江？”雖然不斷告訴自己，她不是自己能惦記的，但心裡的感覺就是忍不住，如今能做到的，就是儘量在她面前表現出鎮定，可他適才那一眼，已讓穆芣苡眉頭皺了皺。
“嗯。”
“可要我送你一程？”
“不用，幫我準備一輛車。”頓頓，“還有，有些事我再說最後一遍，我這個人討厭麻煩，卻不介意做無用功。”
許天神色一黯，“是。”她在警告他，她不喜歡麻煩，若是惹得她不快，即便之前救治他費了一些功夫，她也不介意捨去。
卻是此時，穆芣苡的電話響起，許天見她看向手機屏幕時，脣角的弧度都是柔和的。
“到了？”楚逸低沉的聲音傳來。
從G市到陵江市坐客車要三個多小時，坐飛機卻只要半個小時，按照楚逸的計算，此時穆芣苡已然到家。
“沒呢，有個朋友出了點事需要手術，我過來看一眼。”
楚逸挑眉，“朋友？男的？”
穆芣苡失笑，“對啊，男的，你吃醋啊？”
聽到這裡，許天眼底的神采愈發黯淡，都說得如此直白，他哪裡還不知道電話那邊是什麼人。沒來由的，他想到了那晚在豪庭大酒店樓道見到的男人。
容顏俊美，氣勢懾人。
楚逸一默，而後道：“嗯，我吃醋。”聲音還透着一股委屈。
倒是讓穆芣苡愣了一愣，真的是，不知道該說他什麼好了，堂堂楚家主，這樣真的好麼？
不過不得不說他這一招在她這裡很管用，一下就讓她心軟了，“騙你的，女的，初中到高中都是同學，算是很好的朋友，有機會介紹你們認識。”
“嗯。”
穆芣苡可以想象此時的他嘴角微微上揚，邪魅中又透着幾分可愛的樣子。
“從G市到陵江的飛機今日就只剩這一個航班，你要如何回去？”
“……讓人送，你別擔心，我還能沒有辦法回去不是？”若她說自己開車回去，他心裡怕是又要不好受，三個半小時的車程，若是他開，她也會心疼。
“嗯，自己注意安全。”
“知道了，那我掛了？”
“嗯。”
剛掛斷電話，手機就振動起來，點開一看，一條短信，兩個字，“想你”。
穆芣苡脣角的笑意放大，指尖一動，“我也想你。”
駕駛座，許天壓下心底的苦澀，儘量表現出尋常態，“穆小姐，我讓人備了輛新車，現在就過去取還是？”
“現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