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阿錦愣,楚逸更愣,且還破天荒的狠狠將眼睛閉上,然後再睜開,如此反覆兩次,才確定自己沒眼花。
小阿錦在過來的路上,特地要求道林帶他尋個地方梳洗過,也換了一身衣裳,不是爲着與楚逸見面,而是他覺得自己那般沒有打理便過來,是對楚逸這個父親的不敬重。
是以,楚逸眼中的小阿錦,一身暗紫色錦袍,一頭長及腳踝的墨發,及一張清冷俊逸與他幾乎一模一樣的面容。
此時的楚逸亦是長髮錦袍的裝扮,是以兩人如此對立而站,頗有幾分照着放大和放小身形鏡子的既視感。
心中有多震驚,楚逸無法描述,只是他這一輩子,怕都再不會出現這樣驚訝失態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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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問,一個人有一天突然看到一個縮小版的自己出現在眼前,會是一種怎樣的感受?
“你……”楚逸一個“你”字還未說完,就見眼前的小孩轉身就要跳到陽臺圍欄上,小身子還因站不穩晃了幾下,嚇得他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卻見小孩對他深深鞠了個躬後,便從圍欄往樓下跳!
再顧不得已震驚到麻木的心臟,楚逸一個閃身,於半空中將他接住!
小阿錦先是驚詫,片刻後原先一顆驚慌不安的心便莫名的平靜下來,冷着的一張小臉往楚逸身上靠去。
楚逸抱着小阿錦回到陽臺,頓了一下直接擡步走回房間,同時揮出一股力道將玻璃門合上。
將小阿錦放到沙發旁的地毯上,楚逸退後兩步,目光直直落在小阿錦身上。燈光下,那一張小臉已看得十分清晰。
當真是,就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他盯着小阿錦,小阿錦也盯着他。
前世裡,一年有大半的時間在昏睡,小阿錦與楚逸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且那時他尚未接觸到如此多知識,便也沒有如今知事,是以楚逸這個父親在他的記憶中,可以說是模糊的。
這便是父親嗎?
果然與他想象中一樣,偉岸而強大。
想着,小阿錦退後兩步,躬身對楚逸行了一個古禮,一個只有楚家子弟在面對嫡親長輩時纔會用的古禮。
“阿錦見過父親。”
楚逸瞳孔微縮,身子晃了一下。
“你……你喚我……什麼?”二十七年的人生裡,楚逸第一次連話都險些說不清。
小阿錦擡頭定定看他,罷了繼續垂下頭時,眼底隱着一抹受傷,咬了咬脣,他又堅定的複述之前的話,“阿錦見過父親。”
深知自己如此模樣被父親瞧見必是隱瞞不住,阿錦便也不打算多費心力。
左右他們父子早晚也是要相認的。
這一次,楚逸確定自己是真的未聽錯。
所以,他這是突然冒出了一個兒子?!
莫說他這些年與哪個女子親近過,便是一個好眼色他都從未予過旁人,兒子又是打哪來的?
“你叫什麼?”
“回父親,兒子單名一個錦。”
楚逸一噎,“全名爲何?”
“恕兒子暫不能相告。”
瞧着他這一板一眼和自己如此相似的做派,楚逸心中滿是複雜。
頓了頓,又問:“你當真是我兒子?”卻對上小孩猛然看過來的目光,冷清中透着受傷。
楚逸:“……”
聽小孩脆生生的聲音響起,“若是這般模樣還不能讓父親信服,父親可帶阿錦回無邊海域驗證血脈,旁的東西可假,我楚家血脈卻斷然作不得假。”
“血脈之事……”看着他的小臉,楚逸略有遲疑,隨即還是決定狠下心,“我自會驗明。”
方出現一個能影響他至深的女子,他雖未探明他們之前究竟有何聯繫,卻已暗自決定,若楚家將來需得有一個主母,那個人只能是她。
他素來不是濫情之人,既是決定給她那樣一個身份,斷不能做對不起她的事。所以這個突然出現的孩子,縱是與他再像,他也不能如此隨意便認下。
“父……楚家主如此行事,理所應當。”對於楚逸的決定,小阿錦心中雖有少許失落,卻十分贊成。
身居高位者,做事當該小心謹慎。
楚逸聽到他突然轉變了稱呼,不知怎地心裡尤其不好受,默了默,道:“在血脈驗明之前,你可照之前一般稱呼。”
楚逸這話說得其實有些彆扭,說完後便不再看小阿錦,而是走到沙發上坐下。
小阿錦先是意外,隨即不由歡喜,“是,父親。”
“坐吧。”
小阿錦依言就近坐下,剛好坐在楚逸對面,兩人之間隔着一個長長的玻璃茶几。
“你方纔那般跳下,不怕沒命?”說着楚逸擰了下眉,只要一想到方纔陽臺上看到他跳下的那一幕,他的心就不由提起。
一陣後怕在心底蔓延。
這麼些年,能讓他心生擔憂緊張的,也只有眼前這小孩和她而已。
楚逸不是沒懷疑過這個突然出現的兒子或許與穆芣苡有關聯,只是,事實根本不容許他有此懷疑。
縱是從未接觸過女子,以他的本事,要看出一個女子是否生過孩子卻不是什麼難事。
“阿錦有些修爲傍身,那般跳下頂多受些輕傷,斷然到不了失掉性命的地步。”
“……便是輕傷,你也不該如此莽撞行事!”表情都沒變一下,說得好像受傷不會痛一樣!
“是,阿錦謹記父親教誨,往後斷不會再犯。”
“……你幾歲?”這種說話滴水不漏的作風,是一個小孩該有的?平白讓人看了心裡難受。
“回父親,阿錦剛滿兩歲。”
“……你與我說話不必如此拘謹。”聽得他心中全然不是滋味。
小阿錦眸中略有動容,卻也只是一瞬,罷了又正經應道:“是,父親。”
楚逸簡直:“……”莫不是他態度太強硬才使得他如此?
“兩歲?”
“回父親,是的。”
若非脾性使然,楚逸都想拍桌子問究竟是誰教的這小孩,竟教成如此模樣!哪家兩歲的小孩會這麼說話一板一眼的?臉上一個生動的表情都沒有!
“你適才,是與何人一道?”他明顯感覺到還有另一股氣息在,只是來不及捕捉那股氣息便已消失乾淨,一絲一毫都再未探到。
楚逸知道,那定然是個高手,修爲與他不相上下,甚至還在他之上!
小阿錦擡頭朝他看過去,直直盯着他的臉,就是不說話。
這執拗的脾性,讓楚逸覺得有幾分眼熟,罷了一想,這不是與他早年一模一樣麼?
“你既不願說,我也不追問,換個問題,你母親是何人?”
卻見小孩瞪大了眼睛看他,而後抿着脣別過臉,依舊不說話。
“你不願告知,那我便再換一個問題,你母親,我可認識?”然後楚逸生平第一次被人給了白眼,對象還是個兩歲的孩子。
小阿錦頗有些無語,“父親若不認識母親,阿錦從何處來?”
若換作旁人,楚逸早丟幾句狠話過去,可面對眼前這個與自己長得八九分相像的孩子,他實在狠不下心來,甚至連說一句重話,都有種罪惡感。
“來海市之前,我與女子素無接觸。”至於來海市之後……
“若父親之前真與某個女子有過接觸,阿錦此番也不會出現在您面前。”
楚逸疑惑非常,這是什麼話?難不成他還能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
“父親不必多生疑慮,待時機成熟,父親自會知曉。”
楚逸心下一陣輕嘆,他竟不如一個兩歲的孩童通透。是了,待時機成熟,他自會弄清楚一切。更況他能接受生命中突然出現一個女子,還不能接受突然多個兒子?
誠然,楚逸會有這一番想法,也不過是因着他心底那一股莫名而又絲毫不牴觸小阿錦的存在這個事實的情緒。若是換了旁人,他必不會接受得如此坦然。
沒一會兒,小阿錦看着楚逸脆生生道:“父親,阿錦餓了。”
楚逸的心一下便柔軟不已。
“且等等,我讓人送些吃食上來。”
小阿錦乖巧點頭。
關安寧接到電話的時候,直以爲是穆芣苡又回來了,倒也沒多想,照常吩咐人準備。只是天知道,將餐食推進房間看到站在沙發旁的小孩時,他驚得下巴都要掉了。
“這這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