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夢迴乾坤觀
剛要上樓,張首辰腰裡的手機響了,一看來電號碼,原來是凌霄的。
“喂?打電話幹什麼?現在上班着呢!”張首辰一本正經的說道。
“拉倒吧你!”凌霄的語氣中充滿了不屑,“小樣兒,我還能看不出來你的狗尾巴朝那邊翹?”
一聽這話,張首辰一臉的鬱悶,看來在有生之年,肯定是栽在凌霄的手裡了,“行了行了,有事兒沒有?昨晚把我累的夠嗆,我想在辦公室裡眯上一會兒!”
“張隊長,能問您個事兒嗎?”凌霄竟然頭一次這麼認真的說話,等到電話那邊嗯了一聲後,接着說道,“您也知道,您也看見了,爲了幫你把王娟處理掉,我家裡的東西可沒少破壞呀!”
張首辰聽凌霄這話怎麼那麼彆扭?什麼叫幫自己把王娟除掉?被別人聽到了,還以爲王娟和自己有仇,滿臉黑線的張首辰對着話筒說道,“我說凌大少爺,你能不能積點口德?說吧,你到底有什麼事兒?沒事兒我就上去睡覺了!”
“有有有,”凌霄暗笑兩聲,“我就是想讓你們局裡看在我爲祖國人民除害的份兒上,多少給點兒補貼什麼的,呵呵......”
“這個......行吧,”張首辰說道,“給賠償也是應該的,我回頭跟局裡遞交一下申請!沒事兒了吧?”等了幾秒鐘,好像凌霄沒說話,張首辰只感覺頭疼的厲害,直接掛上了電話。
剛進辦公室坐下,手機又響了起來,這回是短信息,“張首辰,今年又是你一個人吧?我媽都給你把被褥準備好了,別忘了來我家過年啊!”張首辰看着信息笑了笑,凌霄這小王八蛋,打一棒子還給個甜棗兒,回了一個“行”字後,手機一關,睡了過去......
眼看就要過年了,張首辰給父親打了幾個電話都沒人接,乾脆自作主張,以刑警大隊隊長的身份,安排好過年期間的值班任務後,在臘月二十八這天正式宣佈開始放假。
“二炮,回家過個好年啊!”張首辰衝着開車送自己回來的二炮揮了揮手,剛打開家門,一條信息又出現在手機屏幕上,“一會兒我爸開車去接你,什麼都別收拾了,拎上牙缸牙刷就行!”好傢伙,凌霄怎麼知道張首辰放假了?笑了笑,進屋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后,站在門口,等着凌霄的父親來接自己。
等了不到兩分鐘,一輛捷達停在了門前,凌擁軍朝張首辰招了招手,張首辰也不客氣,反正這兩年都是跟凌霄他們家過的春節,凌擁軍早就把張首辰當成自己家的一份子了。
看着捷達開走後,一直躲在巷子裡觀察的楊菁,轉身也回了家。
在春節的這幾天裡,除了每天的吃喝拉撒打打鬧鬧外,凌霄總逼着張首辰對照《正統道藏》中的符咒圖樣,在一條條的黃紙上畫符。
張首辰哪裡畫過這種東西,可沒辦法,凌霄這人就是有招兒,愣是把張首辰說的服服帖帖,天天晚上不畫個幾十張還不能睡覺。
看着張首辰逐漸對茅山術有了興趣,竟然沒事兒的時候還會翻翻道藏背背口訣,凌霄又想起了蕭真人。
凌霄剛剛大學畢業的時候,父母非得讓凌霄去王屋山的乾坤觀裡看看他爺爺,凌霄就納悶兒了,自打出生以來,從來就沒聽說過除了自己和父母之外,家裡還有活着的人。
既然父母提出來了,看看就看看吧。凌霄書包裡揣着凌擁軍交給自己的鎮心符和張首辰免費贈送的超級廉價的手機,轉了三四回車,才上了山。本想着在觀裡待上兩天直接就回家了,沒想到蕭真人一見到凌霄就喜歡的不得了,簡直把凌霄當成了寶貝一樣看待。
在蕭真人大小道理講了一堆又一堆後,凌霄徹底崩潰了,敢情父母是讓自己上山來當道士了。凌霄是說什麼也不樂意,當即就要背上書包下山。蕭真人也不阻攔,只是讓凌霄在大殿正中央,衝蕭真人磕上三個響頭。爲了儘快脫身,凌霄當即咚咚咚就是三下,之後,轉身就要走。
“呵呵,如今你已經成了我蕭真人的座下弟子,將來尊師重道就是必須的了!”蕭真人一臉得意的把磕頭的含義講了個透徹,“離地三尺有神明,自己要考慮清楚哦!”
一聽這話,凌霄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怎麼就忘了“薑是老的辣”這句至理名言呢?無奈,只好在乾坤觀待上一年了,當知道自己是蕭真人修道以來唯一的一個徒弟的時候,凌霄連自殺的心都有了,平時挺聰明的一個人,怎麼這時候就成弱智的低齡兒童了?
想着想着,凌霄不禁笑出了聲。
“吃多了你?傻笑什麼啊?”張首辰放下手中的筆,又往硯臺裡填了點兒硃砂,“畫符應該是你的事兒吧?自己不多練練,當心哪天小鬼來纏你的時候,什麼都施不出來嘍!”
凌霄本來想跟張首辰貧上幾句,可仔細一想,張首辰說的也不無道理,自己現在的體能確實不如在乾坤觀的時候了,在觀裡有蕭真人在一旁連哄帶騙,時不時還潑盆冷水這樣伺候着,愣是眼含淚水,咬緊牙關,挺過了一生當中最痛苦也是最辛苦的一年。張首辰把自己接回家後,接二連三的碰到無法用科學解釋的事情,如果之前沒有蕭真人的鞭策,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張首辰,明天開始,你跟着我一起鍛鍊身體吧?”凌霄拍拍張首辰的肩膀,“有強健的體魄,纔能有更高的工作效率,才能爲社會的安定團結保駕護航呀!”
張首辰也沒聽清楚凌霄說的什麼就隨便“嗯!”了一聲,可一秒鐘過後,張首辰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又鑽進凌霄下的套子了,剛想反悔,可哪裡還有凌霄的影子,“我不幹啊!明天就上班了!”
“我睡着了,什麼都沒聽到!”凌霄的聲音從臥室裡飄了過來,直把張首辰氣個半死。
躺在牀上,凌霄又想起了師傅。在乾坤觀的一年裡,除了每天逼着自己腿綁沙袋從山下挑上山二十來擔水,除了每天晚上睡覺前逼着自己在比衛生紙質量還差勁的草紙上練習亂七八糟的鬼畫符,除了每天早晨公雞叫前一把把自己拽起來背心法口訣,除了偶爾從碗裡偷走兩根小油菜,除了爲數不多的小刑伺候,除了從早到晚喋喋不休外,師傅還是對自己挺不錯的。
傻傻的笑了笑,起身剛準備脫衣服,突然在月光的映射下,凌霄看到了一個人正趴在窗戶上向裡面看,頓時一股寒意籠罩全身,凌霄來不及穿鞋,三蹦兩跳來到窗戶邊上,“誰?”話音未落,凌霄猛的感覺一陣目眩,還沒來得及喊張首辰,就撲的一下,直挺挺的栽倒在地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凌霄睜開了眼睛,“我......我這是在哪兒......”,凌霄拍了拍昏沉沉的腦袋,晃晃悠悠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環顧四周,兩張木板牀,一吊舊燈泡,怎麼看都不像是在自己裡。凌霄努力回想着剛纔臥室裡所發生的一切,可越想頭越疼。突然,一個大大的“道”字映入眼簾,凌霄揉揉眼睛,“我......我怎麼回到乾坤觀了?”
“呵呵......呵呵......”一陣熟悉的笑聲傳到了凌霄耳朵裡。
“誰在那兒?”凌霄循着聲源卻看不到一個人,“是師傅嗎?”
“徒兒......”凌霄敢肯定,這是師傅蕭真人的聲音,“師傅好想你......”
凌霄翻了個身下了牀,“師傅,你在哪兒啊?”
“我在這兒......”又是蕭真人的聲音,好像是從竈房傳來的。凌霄不知道爲什麼,心裡出奇的興奮,蹬上運動鞋就直衝竈房。
咯吱!——推開腐朽不已的木頭門,“師......”話未出口,空蕩蕩的竈房內,一張貼在竈臺上的黃色小紙條引起了凌霄的注意。
徒兒,你乃我蕭真人閉門弟子,雖然你平時頗爲頑皮,但卻有一顆引人向善的心,爲師沒什麼好送你的,掌教令牌現置於祖師殿摩天八卦中,望你能好生保管,光耀我茅山派!
“師傅開玩笑呢吧?掌教令牌給我?那不是拿茅山派的未來開玩笑嗎?”凌霄感覺怪怪的,突然,手中的黃紙不引自燃,一兩秒鐘的功夫就燒成了灰燼。
就在凌霄措手不及的時候,“咚......咚......咚......”院子裡的的大鐘響了起來。“誰在那兒!”環視院落,除了搖擺不定的大鐘外別無他人,一股寒意瞬間從凌霄的腳底涌到了發稍。
“我在祖師殿......”蕭真人的聲音好像並不是從外部傳來,而是直接從凌霄的大腦裡發出的一般,震的凌霄的耳朵顫動不已。
“師傅,真的是你嗎?”凌霄仰頭沖天喊道。可等了好一會兒後,還是沒聽到蕭真人的回答,決定還是去祖師殿一探究竟。
乾坤觀爲均衡對稱式建築,根據八卦方位,幹南坤北,即天南地北,以子午線爲中軸,坐北朝南的佈局,使供奉道教尊神的殿堂都設在中軸線上。兩邊則根據日東月西,坎離對稱的原則,設置配殿供奉諸神。
顧不得跟主殿中的兩位神仙行禮,凌霄繞過福壁(塑像身後的牆壁,有聚集天地靈氣之用。)進了中院,雖然東西拜殿分立兩旁,但凌霄知道師傅肯定不會去那裡,憑直覺,師傅現在肯定在三清殿和四御殿後面也就是處於王屋山崗鬱峰西坡最高點,氣勢最爲磅礴的祖師殿。
還好凌霄在乾坤觀咬着牙堅持了三百六十五天,短短的十來秒跑了少說有兩三百米。突然,左手手臂一陣灼熱,凌霄騰的一下站住了,抹起袖子一看,伴隨了自己二十四年,酷似“北斗七星”的胎記,此時正越發殷紅。
陣陣刺痛從七星“勺尾”處襲來,還沒來得及看仔細,周身突然唰的一下降了溫,讓凌霄冷不丁打了個寒顫。凌霄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好像沒什麼異樣,擡起頭,心裡猛的咯噔一下。
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小團墨斗雲(極似墨滴在清水裡的雲彩,道家認爲此爲大厄之兆)呈螺旋狀不偏不倚的漂浮在祖師殿正上方,睜大眼睛往前看,整個祖師殿像是被墨潑過一般整個殿身都呈現出一種令人十分壓抑的黑色,連在太陽地下最耀眼的吊角琉璃瓦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澤,黑漆漆的讓人心裡發毛。
眼前的景象讓凌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慌慌張張往後退了幾步,眼前一亮,竟然站在太陽地裡。炙熱的陽光撒在穿着厚厚冬裝的凌霄身上,有種說不出的難受。再看看祖師殿,整個大殿像是被一個黑色的蓋子罩住一般,陽光與黑暗的界限是如此之清晰,完全不像烏雲下的陰影。
來不及多想,牙齒一使勁,凌霄咬破了舌尖,硬着頭皮衝進黑暗中如炭一般黑的祖師殿,使勁眨眨眼睛,赫然看到一個穿着黃色道袍,白色鬍子上浸滿黑血的道士,閉着眼睛安安穩穩的躺在祖師塑像前的供桌上,“師傅!”一眼認出躺着的人是師傅,凌霄兩條腿立馬軟了下來,“嗵!”的一聲跪在了堅硬的石板上,眼前的景象瞬間模糊起來......
“師傅!你……”喉嚨彷彿被鐵鉗夾住一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腦袋不由自主“咚!”的一聲就砸在石板上,隨着接連不斷的磕頭,兩串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拋灑在窒息的空氣中久久無法落地……
過了好一會兒,稍微穩定了穩定情緒,擡眼向師傅的遺體望去,好不真切,像一團輕飄飄的棉花一般浮在供臺上。
突然,一陣粗粗的喘氣聲從暗處襲來。凌霄警惕的站直了身體,大聲喊道,“誰!”話音剛落,一陣冷風輕飄飄的吹到凌霄脖子上,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猛一回頭,心裡咯噔一下,一雙只有眼白沒有黑眼珠的眼睛,此時正向凌霄慢慢逼近。
一滴冷汗從凌霄額頭滲出,順着臉頰墜了下去,砸到地面,摔成了幾瓣。詭異的眼睛一眨一眨,心頭慌亂的凌霄無以應對,只能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向後退去。
已經退到供桌邊緣了,再往後退就是師傅的遺體了。突然,空中泛白的眼睛向前猛的一撞,凌霄腿一軟差點兒癱倒在地。
只覺得扶着桌子的手指碰到了什麼東西,“嘭!——”一聲悶響後,詭異的眼睛在暗處一閃,消失的無影無蹤。凌霄繃緊的神經慢慢鬆弛下來後,想起了還在供桌上躺着的師傅。
凌霄剛一轉身,就看到了這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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