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慘叫就在片刻之後,漸漸微弱。
“天魔影身,血河通道……”
李元佑受到前所未有重創,拼着最後氣力嘶喊出令言,其身在殘留的一點點魔氣與煙塵的掩映下,驟然化作一道血舞四處散開。
“嗯?”
蘇伏沒有想到李元佑還有如此手段,阻之不及,然而靈覺裡,他卻清晰感應到李元佑的去向。他的心境即刻就趨於平緩,使躁動的法體一同平緩,確沒有追擊。
數息後,灰塵盡數湮滅,魔氣殘餘一點點,已然不成氣候。
蘇伏臉色微白,一口氣揮出如此多‘劍氣成絲’也是他領悟這一劍道境界以來的第一次。好在只是消耗心力,於法體無礙,否則定然又要引動神魂傷勢不可。
那邊廂,眼見李元佑逃走,陸游再如何‘瘋’也不敢面對水洛澤與蘇伏的聯手,這時怪叫一聲,狠話都來不及放下便逃走,竟對沐仲和不管不顧。
“混蛋陸龜兒!逃都不警我……”
沐仲和瞬間就感應到,心底不禁大罵,加之法體傷勢極重,倉皇中,取了數十枚神禁石來,一舉激發,擋下了水洛澤一道劍氣,而後倉皇地遁走。
他與陸游是分開逃走,許水洛澤覺得麻煩,倒也沒有追擊,他收了飛劍:“東都魔宮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三個魔崽子實力不濟,還敢圍殺劍齋弟子。”
蘇伏行近來,笑着拱了拱手:“多謝師兄出手,師兄怎麼知道我在此地?”
水洛澤忽而冷笑着瞥去巷道盡頭的拐角處,道:“你忘記了爲兄可是玲瓏閣臨時拉的壯丁,不知爲何將我安排在了拍賣會場暗處,我見你被這三個魔崽子追襲,便自正門追擊而出。”
蘇伏聞之,沒有意外,笑了笑說:“許是那大執事張凌雪之因罷,她識破了我的身份,對於師兄的身份,應當也心知肚明,不然怎麼敢讓你一個來歷不明的人物守衛內部。”
他語罷,與水洛澤對視了一眼,忽而衝着拐角處淡淡道:“兩位道友聽夠了,還不現身麼?可要我親自請你們出來?”
就見隱於拐角處的人終於現身,兩人的臉色都有些不自然。
面對‘兩個’劍齋的‘瘋子’,想必沒有多少修士可以從容以對。
“火雲洞入室弟子雨凌菲,同師兄郭啓星,見過劍齋兩位師兄。”
雨凌菲尚能凝定心緒,盈盈行了禮,櫻脣微啓,泉谷一般音聲就溢出:“好教二位師兄知道,妹與兄路……路過此地,不期撞見二位師兄與東都魔宮的三位師兄‘切磋鬥法’,實教我二人開了一番眼界,果還是劍齋師兄更勝一籌也!”
“皆言劍齋乃天下劍修聖地,如今見來,此怕是謙言,應換作天下劍修皆出劍齋矣,二位師兄說是也不是?”
她的心思機巧敏捷,奉承話兒一串一串,加之此時裝着樣子,透着令人憐惜的純潔,使之奉承話兒令人聽得好生舒坦。
“不錯不錯!”
水洛澤絲毫不覺這是奉承,滿意地點了點頭,道:“火雲洞還有你這樣一個標誌的美人兒,真是少見,那兒不都是一羣老大爺們?小姑娘不錯,火雲那老頭倒做了一件值得稱道的事。”
那郭啓星本來心頭就帶着憤懣,聽着對方如此蔑視自家師尊,雖心性涼薄,卻也光火數丈,直欲噴涌而出。
然而水洛澤,臉色說變就變,忽而換了冷麪,話鋒亦徹底轉變:“然,你二人什麼身份,敢與我和師弟稱兄道弟,把火雲那老頭找來,輩分還是我們大一籌,你們又憑的什麼?”
“還敢謊言相欺,信不信我這就知會火雲老頭來替你們收屍?”
郭啓星又驚又怒,瞳中有火光:“水洛澤,他人懼你三分,乃因劍齋之故,你當你有幾分能耐,今日就讓我會一會你,看看你……”
然而在他話語未盡,瞳中火光卻照見水洛澤並指爲劍,口脣微啓,吐出二字:“星劍!”
只有水洛澤身邊的蘇伏才知道,早在他們躲於一旁窺伺時,水洛澤就動了殺機。創法決引大道共鳴,此事可大可小,顯然不適合更多人知道。這一道《星劍》也早就開始佈置。
郭啓星下意識就擡首望去,卻見數百道的劍氣從天而降,每一道劍氣都令他頭皮發麻,身爲修士的直覺告訴他,倘不躲開,他就死定了。
可劍氣生髮到落下,他卻是絲毫不能察覺,怎麼躲?他知道,這是實力差距造成的。不是他不夠努力,也不是因爲劍修壓同階,只是在修爲上的差距就猶如天塹。
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面臨死亡,郭啓星心情竟然平靜下來,他忽而側首去望雨凌菲,眸子裡帶着前所未有的柔情:“保重!”
語罷就伸去手掌,狠狠用力一推,雨凌菲尚未反應過來的身體‘嘭’地向後飛退,撞在巷道的石壁裡。
“啊……不……不要……”雨凌菲幾乎馬上反應過來,然已然不及,下一息,郭啓星就被劍氣吞噬。
她只覺宛如潮水一樣的氣流兀然堵住了口脣,令她喉嚨漸漸不能發聲,耳邊除了郭啓星那一聲宛如雷鳴一樣的‘保重’聲外,再也沒有他物,亦於她心底掀起驚濤駭浪。
“師……兄……”
而後,便是如潮水一樣的劇痛,好似撕心裂肺,她沒有想到此番跟蹤會惹來殺劫加身,更沒有想到,郭啓星的死,竟對她有如此影響。
這一聲‘師兄’,飽含前所未有的悲痛,她的眼眶溼潤了。
沒有兩息,劍氣激起的煙塵就自消去,再見郭啓星立足地,哪還有他的影子?整個人竟都被劍氣撕碎,一片碎石裡,僅剩了幾片破布帛,無聲演繹着這劍氣的恐怖。
“如何,爲兄這一手,不比你差罷!”
水洛澤眼也不眨,笑眯眯的說着。蘇伏將《星劍》收錄藏經閣後,水洛澤可是第一時間就拿貢獻兌換出來,因《星劍》留給他的印象太過深刻,那可是連長生真人都被震驚了的存在。
蘇伏心頭瞭然,水洛澤的修爲,已完成抱虛的最後一步所需,只不過差最後一絲領悟而已。
“看來師兄晉入抱虛之日已不遠!”
他心底也清楚,水洛澤這同樣是殺雞給猴看,不論綠林盜還是日曦城的守備力量,其實都暗中關注着這裡戰端,倘兩人露出疲軟來,不消說就會有個‘誤傷’或‘誤死’之類,總之誰也不知你的身份,到時劍齋遠在天邊,要追究可以,追究誰?綠林盜便罷了,追究日曦城,東西魔宮怎麼會坐視?
是以水洛澤暴露身份,其實反而要更爲小心。
兩兄弟這邊旁若無人的論議,那邊廂雨凌菲緩緩自石壁廢墟出來,臉上帶着悲傷,哽咽着說:“洛澤師兄何故如此……”
她心思機巧無雙,怎麼領會不到郭啓星只不過倒黴而已,心底怨或恨,都不消說,然此時,最重仍是逃走。
水洛澤做事,向來憑着心情,眼見雨凌菲故作此姿態,只覺犯嘔,其身形一閃消失,再出現時,便來到雨凌菲上空,而後凌空盤旋之際,就有飛劍顯化,竟是一聲不吭就要下殺手。
“水洛澤!你不得好死!”
雨凌菲見掩飾無用,終無法壓抑怨恨,發出這無力詛咒。可其身亦涌出來莫名氣場,卻沒有就戮之意,美瞳內,亦有藍焰閃現,下一息,就見那莫名氣場匍匐而起,藍色的冰焰在這氣場內生髮,她的身姿舞動。
《天魔舞》倏然而現,可令人血脈賁張的玲瓏曲線亦被成倍放大。
許是她此時心情悲痛,舞姿前所未有的曼妙,亦有着前所未有的威能。
水洛澤在半空的身形僵滯一瞬,眸子變得紊亂,法體內血液躁動起來,他心頭微驚,卻認不出來這是何法。
“嗖!”
就在此時,一柄飛劍突入進來,將襲向水洛澤的藍色冰焰擊得粉碎,那飛劍在半空一個盤旋,復又迴轉,直奔正舞動着的臉色蒼白的雨凌菲。
可嘆這雨凌菲,前夜在邵府莫大威風,如今俱都化作烏有,這便是真界修士階級的殘酷,幾都以實力爲衡量萬事萬物的準繩。
說時遲那時快,眼見雨凌菲就要被飛劍刺穿,在雨凌菲撞出的廢墟里突兀地衝出異物,卻是數個骷髏頭,將那雨凌菲身形一拱就飛天,避開飛劍,頭也不回地遠去了。
未聞其聲,顯然是對兩個劍修有着莫大忌憚。
水洛澤落地來,卻沒有追擊之意,哂笑道:“又是那個使骷髏的傢伙,居然連面也不敢顯,還跑來救人,這個女人都騷到了骨子裡,有甚麼好?”
蘇伏劍指微動,曼珠沙華飛回,徑歸他識海,他亦笑:“孫仲謀實力其實不差,卻不想膽子這樣小,倒高估了他。”
他舒了一口氣,如今實力也算歸復一些,總不用提心吊膽行事了。
“不過,雨凌菲這個女人不能小覷。原我只以爲她心性涼薄,爲大道可舍一切情,如今看來不然,師兄萬要當心她報復。”
水洛澤淡淡笑道:“爲兄省的,不過就憑她的實力,談報復爲時過早!”
“哦?果真如此?”
可就在此時,兩人耳邊傳來一個聲音。
水洛澤臉色微變:“師弟,我且避避,你自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