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瞳?”就在這時,被抓的其中一個凡人激動地跑了幾步過來,“蘇瞳,我是景仁啊,你還認得我嗎?”
這是一個青年,雖然穿着粗布麻衣,卻難掩濃眉大眼的英武,刀削斧刻的臉,有着濃烈的男子氣概,非常引人注目。
時隔數十年,當年的兩個小孩子,得以重逢,幾乎都認不出對方來。
“景仁?這是怎麼回事?”晁補之眉頭皺起,自家侄兒怎麼成了野人的俘虜。
這時另外一個也走了過來,怯生生地喊了聲:“叔,我們故意的……”
“雪松?”晁補之大怒,“景仁,又是你出的餿主意?萬一雪松出個什麼意外,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這野人可惡,我們想追蹤這野人老巢,再帶人圍剿嘛……”晁景仁哪有空應付他,只定定看着蘇瞳,露出爽朗的笑容:“蘇瞳,我早就想出去找你了,可外面總是打來打去,那些老頑固都不讓我出去。”
“你還好嗎?”他愈是看,小時候的那種悸動便不住地涌上來,並且愈演愈烈。
“嗯,我很好。”蘇瞳落落大方地道,“外面確實很亂的,你的長輩也是擔心你嘛。對了,這野人是誰呀?他爲什麼要抓你們?”
“他大概出現在五年前……”
晁景仁正說間,冰魄劍意突然發出“咔咔”的聲音,野人在怒吼聲中掙脫束縛,並猛地向衆人撲來。
衆人皆驚。
遠空倏地落下來一道劍光,野人衝勢一滯,下意識地舉臂一擋。一聲金石交擊,火星四濺,二者交擊迸發的氣流吹開了野人的散發,露出了一張似曾相識的面容。
“是你?”劍光正是慢了兩步的蘇伏,他還想確認,不想野人嗷的一聲怒吼,用力撐開飛劍,調頭就逃。
野人的動作極快,眨眼就竄入前方的叢林中。
蘇伏眉頭微挑,縱起劍光追了過去。
“爹爹……”蘇瞳見蘇伏追去,自也縱起劍光。
“蘇瞳,你慢點。”晁景仁見蘇瞳追去,連忙也祭出飛劍追了上去。
晁補之一把按住也想追去的晁雪松:“回去通知掌教!”
……
不知是否受驚的緣故,野人爆發出來的速度比方纔快了數倍,真正成了一道幻影。
可惜他神智有些問題,速度是很快,動靜卻很大,如同黑夜裡的燈籠一樣容易追蹤。
蘇伏追着過去,百思不得其解,這人不是早就死了嗎?怎麼會出現在三山島?
遠處傳來海浪的聲音,他心裡一動,喊道:“瞳瞳,攔住他的退路。”
“知道啦!”蘇瞳的聲音從銀白色劍光裡傳出來。
蘇伏則拐了個方向,往左側疾馳,繞到了野人的前方海岸。穿出叢林,來到一處懸崖,腳下是鬆軟的泥土,懸崖下是一大片的亂礁石,海浪拍擊岩石的聲音不斷傳來。
他凝神感應,那野人果然沿着海岸而來,近了近了……但是突然,就在百丈外,那野人似乎感應到什麼,居然調頭而回。
“攔住他!”蘇伏雙眉挑起,不明白這野人如此狂暴,怎麼見自己就跑?難道在自己不知情下已然有了所謂“王霸之氣”?
這樣想着,動作卻絲毫不慢。
那邊廂,蘇瞳按落劍光,輕巧落在一蓬樹冠上。野人調轉了身形,奔雷一樣的速度帶起了威猛無雙的勢氣,沿途林木盡皆被氣流絞碎,所過之處,殘枝斷葉漫天飛舞。
“瞳瞳,快躲開啊!”晁景仁還在百丈開外,遠見這一幕,頓時大驚失色。
數百丈的距離頃刻就到了眼前,野人好像一道有着奔雷速度的洪流,人未至,氣勁先撲向了蘇瞳。
冰魄劍意涌出,無數的冰晶粉塵與那氣勁交鋒。
蘇瞳微微側身,水亮黑髮在空中甩出了一個絢爛的弧度,精緻絕倫的小臉上泛起一絲笑意:“站住,不能再跑了哦。”
雪玉劃出一道優美的劍花,冰魄劍意如同銀河般傾瀉而下,在“嘩啦”一聲響中,冰魄劍意呈扇形炸開,在她前方數十丈的叢林,徹底化爲冰晶世界,如同時光靜止,那洪流自然也被禁錮。
野人疾奔而向後飛揚的亂髮、因狂怒而猙獰的表情、猩紅的雙目以及漫天飛舞的殘枝斷葉,全然定格在這一幕。從極動到極靜,僅僅只是瞬息之間。
卻說晁景仁見蘇瞳直面野人,心裡一擔憂,遠遠就斬出了一道劍氣。這劍氣呈深紅色,卻不是普通劍氣,而是太行劍派的絕學“血月斬”,是一門將體內大半靈氣凝縮成劍氣然後釋放出去的劍招,也是太行劍派的鎮派絕學之一。
晁景仁資質雖非絕頂,卻也有着抱虛巔峰的修爲,並且在情急之下,三十六處竅穴也都開放,威能着實不能小覷。
劍氣在前方畫面定格之後的一瞬間,撞在了冰魄劍意上。如同斬碎了時光的禁錮,洪流停頓了半息再次動了起來。
蘇瞳此時還未回氣,只及將飛劍一橫,擋在了胸前。但憑她薄弱身軀如何抵擋這洪流,這一下頓時被撞飛出去。
“瞳瞳……”晁景仁大驚失色,慌忙用身體擋在了她飛退的路線上。
但想象之中的劇烈撞擊卻沒有出現,他只覺一道柔軟的嬌軀撞入他懷中,少女身上獨有的幽香撲鼻而來,頓時讓他心底一蕩,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想要抱住她,卻不想抱了一個空。
“你沒事罷……”他臉上發燒。但落在另外一處樹冠上的少女似乎沒有聽到一樣,正看着野人遠去的方向。
晁景仁順着望過去,瞳孔不由凝縮,他什麼時候到那裡去了?
只見蘇伏擋在了野人的身前,狂暴的野人居然停了下來,吭哧吭哧喘着粗氣,並衝着蘇伏發出狂怒的咆哮:“滾……開……”
“李元佑?”蘇伏看着野人,此時看清了,果然是李元佑的模樣。
敏銳的直覺告訴野人,眼前這人不能惹,不然一定會死,他就像野獸遇到天敵一樣不斷髮出示威的咆哮。
蘇伏當然不明白爲何明明已然死在熔岩底下的李元佑會活過來,變成了這麼副模樣。他想了想,道:“你還記得我嗎?”
野人咆哮了一聲,突然往海浪聲傳來的方向疾奔而去。
“妖帝大人,千萬不要讓他跑了,那是吃人的惡魔!”就在此時,遠空投來數道劍光。
晁景仁這才恍然,多年前有過一面之緣的劍齋內門弟子,現如今已貴爲一州霸主,但看着愈來愈遠的野人,他實在不看好蘇伏能追得上。
但緊接着發生的一幕,徹底顛覆了他的認知。
喊聲方纔落下,蘇伏便踏出了一步,僅這一步,他的身形就消失不見,再出現時,已來到那處海岸。
出現的同時,數道交接連結的悅耳劍鳴響了起來,湖泊、明月、玉樓,寶藍光華乍起,野人的身體從中分開了兩半,衝勢不減,落入海中。
晁景仁幾乎忘記了呼吸:“那是……什麼?”
“爹爹好厲害。”蘇瞳歡呼一聲,化爲一道劍光越過晁景仁身旁。
曇花一樣的幽香驚醒了晁景仁,他趕忙追了上去。
蘇瞳落在蘇伏身旁,親暱地挽着他的手臂,笑靨如花:“爹爹,劍意七轉加上星數與劍域的配合已然如此純熟,大宗師以下,再沒有您的一合之敵啦。”
看着如此極致的美麗,卻不是爲自己而綻放,緊隨而至的晁景仁只覺心裡又酸又澀,空空蕩蕩的沒有着落。
他勉強露出一個笑顏,向前去道:“小侄晁景仁,見過師叔。”
“爹爹,你還記得他麼?”蘇瞳向他一笑,“方纔那一劍斬破了我的冰魄劍意,也很厲害呀。”
晁景仁心裡又是一蕩,靦腆地說:“哪裡……”
蘇伏收回靈識,望了望他,笑道:“當然記得,只不過長那麼大了,乍一打眼還真認不出來。”
這時那幾道劍光也落下來了,共是三個人,其中一個是晁補之。
“蘇兄,久聞你獨創劍域之道,今日真是大開眼界了。”晁補之笑着迎上來,“介紹一下,這兩位是我們太行劍派掌教衡陽真人以及刑律長老李三思。”
蘇伏向兩人行了個同道禮,道:“原不想驚動貴派,入門而不拜見,卻是寡人的不是。——瞳瞳還不叫人。”
蘇瞳便向兩人行禮:“見過衡陽真人,李長老。”
“哪裡哪裡,早知是妖帝大駕,我等豈敢怠慢。”衡陽真人是個童顏鶴髮,精神矍鑠的老者,非常的有仙風道骨。
他的視線在蘇瞳身上停留片刻,見其淺笑安然,不憂不懼,落落大方,不由讚歎:“好一個鐘天地之靈秀的小姑娘,妖帝有女如此,幸如何之。”
“真人過譽了。”蘇伏道。
“妖帝助我等除了這吃人惡魔,真是太行之幸。”李三思是個四十來年紀的中年男子,蓄着短鬚,說着又埋怨道,“補之你瞞得我們好苦,早知是妖帝,哪裡敢敷衍了事。”
晁補之攤了攤手:“長老可不能怨我,蘇兄特意交代不讓說,肯定是知道你們恨不得昭告天下的德行,所以不敢上門。”
“好你個晁補之,久不打你皮癢了是嗎。”李三思笑罵。
衆皆莞爾。
衡陽真人又道:“妖帝既來到此處,請一定要到陋室小坐。”
盛情難卻,蘇伏只得笑道:“寡人在客棧還有個同伴,且去喚上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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