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楊勇軍送來有幾天了,這又是半夜裡,身邊除了陪牀家屬外,並無靈異小組成員。站在病牀前,打量滿頭霜發的楊勇軍,這一層樓是專門爲149組織退休成員服務。能住進有獨立客廳、陪房臥室、衛生間及廚房的病人,身份少說都是處級以上的退休幹部。
楊勇軍明明是睡着的,看起來還算安穩,大概是感受到了什麼,立即睜開了眼,然後定定地看着林逸和張然。
看着驟然盯着自己的楊勇軍,林逸也嚇了一跳,趕緊問:“閣下能瞧到我?”
“你是勾魂無常?”楊勇軍不答反問。
這回子,輪到林逸無語了。
一旁的張然道:“本官是勾魂無常,我身邊這位乃東嶽陰司監察使人間清醒大人。”
“你們來找我做什麼?”楊勇軍問,“可是我大限已至?”
這人見了無常一不害怕,二不吃驚,林逸很是驚奇,便問道:“楊勇軍,你不怕死?”
“誰不怕死呢?只是閻王要你三更死,絕不會留你到五更。”楊勇軍平靜地問,“現在我就要跟着你們走嗎?”
林逸正色道:“楊勇軍,本來,今日此刻,便是閣下死期。但因你生前功德加身,故,我東嶽陰司特地網開一面,給你三日時間,好生安排身後事。本官現在正式通知你,三日後的子時,無常會準備時來勾你的魂。”
楊勇軍驚訝地道:“還能提前通知我,你們陰間倒是比以前仁慈了許多。”
林逸道:“……三日後我們再來。”
……
到了白天,林逸還得配合王國威,並解釋,是如何拿到呂楚然直接犯罪的間諜罪證的。
林逸說:“動用了一點小手段。”
“什麼小手段?”
林逸衝王國威露出招牌笑容。
王國威立即舉起雙手道:“我明白了,這是你們149靈異小組的特殊手段,我懂,我不問了。”
林逸拱了拱手道:“多謝配合!”
王國威走後,黑牛和林逸一起回到總部,並往林逸辦公室走去。
黑牛攬着林逸的肩膀,邊走邊道:“說,你小子到底用了什麼小手段啊?一個晚上,就捉到了嫌疑犯的直接證據。”
林逸拍開他的手,道:“態度給我端正些,我現在可是你們的領導了。”
“領導,小的就是好奇嘛。求領導滿足小的好奇心吧。”黑牛立即換了個語氣。
“昨晚,我潛入呂楚然別墅,捱了半宿的蚊子,才得來的收穫。”林逸半真半假地說。
“爲什麼不叫上我?”黑牛有些不高興。
“幸好沒有叫上你,你可知呂楚然爲何要把保險箱設在寵物貓的房間?”
“爲什麼?”
“那隻貓,果然邪門。”林逸一臉後怕地道,“野性十足,戰鬥力相當強悍,要不是我跑得快,早就見不到今天的太陽了。你們靈異小組成員,有比我跑得更快的人嗎?”
林逸的奔跑速度,黑牛沒親眼見識過,但也聽蒼鷹等人提起來,那可是快若閃電,訊比疾風,比腳下安了風火輪還要厲害,秒速30米,放眼整個組織,絕對是獨一無二的。
黑牛又道:“那隻貓呢?”
“逃了。”
對面走來幾個高矮胖瘦一羣人,也是149著名的行走招牌,林逸嘴裡“烏合之衆”的起源。
看着這幫高壯如鐵塔的泰山螞蟻,矮如土行孫的地鼠,胖如彌勒佛的白象,瘦如麻稈的飛鷹雨燕,林逸和黑牛也忍不住嗤嗤地笑出聲來。
“喲,你們這幫烏合之衆,散兵遊勇,這是要去哪瀟灑啊?”
衆人也跟着哈哈大笑起來。
他們幾個,在同級別的組織裡頭,已經是響噹噹的烏衆組合。
一說起149裡的烏合之衆,所有人腦海裡立即回想起這六人。
泰山說:“咱們前任老局長,楊勇軍楊老,生病住院了,我們身爲149成員,於情於理都該去看望一下。”
林逸微吸口氣:“前任老局長?”
泰山解釋:“是,你進入咱組織時,楊老已經退休了,自然沒見過。”
林逸遲疑地道:“那,我要一起去嗎?”
“隨便你。”螞蟻攬着林逸的肩膀,在他耳邊小聲道,“船長便是楊老的女婿。”
林逸大聲道:“楊老既然是咱們組織的人,就算沒見過,也得去,必須去。”
“身爲咱們單位的老同志,一生都奉獻了國家和事業,如今疾病纏身,我們更該去探望他老人家。咱們什麼時候去?”
“現在可是上班時間,怎能擅自離開工作崗位呢?”黑牛不滿地拍着他的肩膀,“以前你時常偷懶摸魚,我們都沒說什麼,但現在不同了,你大小是個領導了,得以身作則。留下來守大門,咱們去就是了。”
林逸:“……”
螞蟻在林逸耳邊小聲道:“楊老的女兒早就與船長離婚了。”
林逸:“……”
黑牛也在他耳邊提醒:“楊老在位時,還狠狠打壓過船長。”
林逸:“……”
飛鷹一把擠黑牛,對林逸小聲道:“楊老不但打壓過船長,還狙擊過法官上位。”
林逸睜大眼,四處看了看,幸好船長法官這些高層並不常在總部,但他仍是小聲地道:“那你們還組團去看望人家。”
“所以說,咱們得偷偷去。”
林逸倒吸口氣,又一拳捶向螞蟻,低聲罵道:“你個挨千刀的,剛纔在給我挖坑呢。”
螞蟻委屈地道:“我也沒想到這做了領導的人忽然就變得積極鑽營了。” 林逸惱羞成怒,“我這是和光同塵,你們全去看望人家,就我不去,那才叫標新立異。”
衆人低聲悶笑。
白象小聲對林逸道:“楊老確實死裡得罪了法官和船長,但人家在高層有人啊,並且,與天組幾位大神也是交情莫逆。”
飛鷹也小聲道:“你們可別走露消息了。”
林逸緩緩吐出一口氣,埋怨道:“我明白你們的意思了。”冷竈要燒,但也得提防別人跟着一起燒冷竈。
白象嘿嘿一笑。
林逸心中亂不爽一把的,雖然知道這幫傢伙沒惡意,但剛纔還是差點就讓他們給玩死了。
楊勇軍與兩位大BOSS不睦,底下人知道,肯定不會明着去醫院看望,但架不住老領導上頭有人,人脈廣泛,所以這些人也會偷摸着去看望人家。
林逸說:“我就不去了吧,黑牛說得對,我得留下來,守大門。”指了指那鐵鏽斑斑的大鐵門,“我負責看鐵門,還有這道捲簾門,你們隨時回來,這捲簾門保證隨時都在。”
……
林逸在總部待了半天,就摸了半天的魚。而摸魚的空檔裡,還在網上當起了吃瓜羣衆,吃了一大堆又爽又甜又沁人心脾的瓜。
第一個瓜則是田園在國慶期間收集的王友全的黑料,現在已火爆全網。
雖然不過半天工夫便被強行刪帖,但也讓林逸捉着了王友全在新聞版塊的那隻幫手,他非常樂意地把這隻幫手給挖出來,並斬掉。
用不着他做什麼,只需動動嘴皮子,樑靜波便能聯合他那正值壯年的老子手撕了他。
然後林逸讓劉權繼續放王友全的黑料。
王友全是否心慌,他不清楚,但他第一個想撕的人肯定是田園。
明眼人都清楚,這些黑料包括視頻,拍得如此清楚,除了他身邊的人,不做第二人想。
王友全第一個想撕的人不是背後放黑料的人,絕對是自己的秘書田園。
可田園,卻因涉嫌殺害自己同父異同的兄弟,而被警方拘捕,然後,一代大資本家田鏡的暴病身亡,原來還另有陰謀,其中又涉及兒子弒父謀奪財產的驚天秘聞。豪門財產之爭,向來是吃瓜羣衆的閒暇消遣,網友們興趣高漲,看得不亦樂乎。
通過林逸提供的線索,田園找到了田想的落腳處,逼迫田想把遺產交出來,否則就要把他謀害田鏡的證據交給警方。平白失去三十年壽命又被折騰出泰半家產的田想,早沒了之前的雄心壯志,面對勝券在握的田園,陰笑着把田鏡暗中與邪神做交易的醜事說了出來。
“……你知道父親爲什麼不喜歡你嗎?因爲他早就出賣了你的靈魂與邪神做了交易,來換取我後半輩子的榮華富貴。你知道父親是怎麼發達的嗎?”
看着眼前瞪如銅鈴的田園,田想放聲大笑,又繼續對他述說了他們父子前段時間的遭遇。
田園從震驚轉爲麻木,直到田想說他只繼承了田鏡一成的財產,雙眸纔有了光亮,一把抓着他的衣領,問道:“你的意思是,老東西還留下了一成的財產給你?”
看着田園貪婪的臉,田想放聲大笑,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是的。149還算仁義,給我留下了一成的財產。只要我不作死,我花幾輩子都花不完。”
田園收緊力道,瞪着眼,咬着牙,喘着粗重的鼻息,一字一句地盯着他的眼道:“我要八成的財產。不然後果你是清楚的。”他算過了,就算要失去八成財產,田想也還擁有20億的資產,總比失去一切財產,又還要被判死刑來得好。
只要田想不昏頭,他應該知道該怎麼選。
田想哈哈大笑,指着自己被歲月洗禮後的滄桑的臉,反問:“知道我爲什麼會變成這副模樣嗎?”
田園打量這張鬆陷枯黃的臉,與之前光彩照人的優雅貴氣有着天壤之別。原先明亮的眼睛,已是渾濁不堪,白嫩緊緻的肌膚,早佈滿了粗大的毛孔,意氣風發的精神氣兒,被濃烈得不見天日的絕望籠罩,只剩下無路可逃的怪獸在絕望嘶吼。
田園覺得,此時的自己,全身毛孔都在散發着舒服的氣息,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着。
田園便笑了起來:“看到你這副鬼模樣,我覺得,還是讓你接受法律的制裁才能告慰田鏡那老東西的在天之靈。”
田想再次笑了:“我現在的財產,滿打滿算,大概還有1億左右。”
“知道我是怎麼在短短時間內,就把百億財產折騰到只剩下1億的嗎?”
田園呼吸一緊,神色猙厲,聲音卻是輕輕地,如站在花蕊尖尖上顫巍巍的蝴蝶。
“你說。”
“因爲我作死啊。”田想說完,又哈哈大笑起來。
第一回作死,就是答應父親讓鼠王去竊取林逸氣運被發現,被反噬,父親失去了身家和性命,他也失去了人身自由,並受了一系列的羞辱。
第二回作死,是因爲不甘心老父親的財產只留給他一成,於是,他跑去找圈中素有“神秘勢力”保護的王蘇夫婦。被拒後,一時鑽了牛角尖,用三十年壽命召喚鼠王來報復孫家人。
這回作死,他失去了三十年的壽命,及一半身家。
第三回他又作死,相信了一個自稱是鬼王的綠依女鬼的話,只要他把九成身家捐獻給慈善機構,便能贖回之前犯下的罪孽。那丟失的三十年壽命也還給他。
田園心動了,一切照做後,卻被告知,人家是騙他的。
“這麼傻的人,這世間上也找不到第二個了。”
田想氣得急火攻心,昏死過去,被送入醫院,短短一週時間,就造製出了荒唐的天價醫療賬單,而他還不得不捏着鼻子付錢,稍有好轉後,便搬出了那間吃人不吐骨頭的醫院。
看着田園由震驚到灰敗的臉,田想此刻也是從未有過的舒心,彷彿炎炎酷暑裡吃到了涼爽沁人的頂級雪糕的滿足。
看着田想這張幸災樂禍的笑臉,田園抓狂了,憤怒到極點的他,用實木椅子活活砸死了這個讓他從天堂掉入地獄的癟三。
……
照片上田想那被砸得慘不忍睹的臉,膽小之人,根本不敢細看。
後來經過法醫的鑑定和擦拭,露出一張傷痕累累卻還帶着微笑的臉。
因爲田想兄弟都是149密切監視的人,所以田想被活活砸死後,接辦他身後事的還是由靈異小組負責。
黑牛拿着照片,對大家道:“這兩兄弟,不愧是兄弟,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
被活活砸死的人,每一記砸都是實打實砸在臉上的人,居然還能笑得出來,說他是狠人,也不算冤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