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老道聞言哈哈一笑:“此刻老道歸心似箭,待得回去將門下幾個不成器的弟子安排妥當了,說不得何時就要回來叨擾賢侄一番!”
“既如此,小侄也不多留。他日鶴翁若來,只須傳個訊息,小侄定然跨界相迎!”
“如此,老朽便先承了賢侄這番心意!”
“鶴道兄逍遙自在,當真教人羨煞。”太虛也忽然開口,翻手取出一枚紋有環抱陰陽魚的青色玉牌,用真氣託了,送到鶴老道面前,“此乃太清門客卿令,道兄莫要推辭。”
“這……”
鶴老道哪裡料到此節?一時有些躊躇。
這二三十年,他與太虛許聽潮朝夕相處,已將太清門的根腳弄清楚了七七八八,自然知曉太清門本宗與鈞天上院的恩怨糾葛,倘若做了太清門客卿長老,他日若與鈞天上院衝突,自家又該如何行事?
太虛誠然乃玄門大能,許聽潮卻也是後進翹楚,兩方都不好得罪了。且太虛如今已是合道,此番又得了如此多的靈藥,只待迴轉門中煉製成丹藥,將修爲打磨圓滿,破空飛昇只在頃刻,而自家卻沒這般資質,尚需在凡界苦熬不知多少時日,今後多的是與許聽潮相處的時候。相比之下,今後倘若想要過得自在,許聽潮的感觀反倒更緊要些……
許聽潮也沒想到太虛竟然會將太清門客卿令贈與鶴老道,不過他也只是略覺意外,並無阻撓的心思。鶴老道雖是合道境中人,但一身本事卻着實低劣,鈞天上院中,能勝過他的不在少數,便是做了太清門客卿,其實也無關緊要。反之,太清門若能得有兩名合道境老怪坐鎮,之前會盟各派斷然不敢再生出對抗的心思,只怕立時就要服軟稱臣!
如此,太清門便能脫出困境。但鈞天上院如今早已立穩了根基,也不懼本宗壓迫,而各派也早已被分隔兩界,不足爲道,天下便可暫時無事。
想通其中關節,許聽潮便也勸道:“既是師伯好意,鶴翁不妨收下。”
鶴老道正自爲難,聽得此言,便順勢將玉牌攝到手中,笑道:“承蒙道友錯愛,老朽卻之不恭了!”
太虛卻是神色肅然,一整衣衫,鄭重施禮道:“太虛見過師兄!”
鶴老道也收了笑容,上前托住太虛雙臂:“師弟快快請起!”
這老道面上也是一般地嚴肅,心中卻連連叫苦,受了這一記大禮,與太清門可就當真割捨不斷了。
“小侄見過師伯!”
許聽潮也是恭敬見禮。
鶴老道頓足不已:“你們……唉!”他早已閒散慣了,倘若只做個掛名客卿,既能交好許聽潮與太虛,又可得些供奉實惠,倒是無所謂,但被兩人這般一擠兌,卻成了那等無甚實權,又要時時參與到門派事務中的勞碌之人!如此則和與人做牛做馬有何異?委實得不償失!
這老少兩人看來無甚奸猾的習性,不想坑起人來卻如此順溜!
“師兄勿惱,迴轉時可將幾位師侄盡數攜來,門中功法典籍,丹藥寶物但憑取用。”
鶴老道聞言,面上愁苦不見,撫須沉吟道:“如此倒也妥當……”
他知太清門爲此界道門翹楚,雖則比不得廣靈宗那等龐然大物,但也自有底蘊,不是自家閒雲野鶴能比。只是如此一來,就當真與太清門不分彼此了。
許聽潮見他猶自有些拿捏不定,便故作玄虛地說道:“必然不會教師伯失望!”
“罷罷罷!便依了你二人又如何?”
鶴老道終是下了決斷,翻手取出一枚巴掌大的百餘令牌,破開虛空挪移而去!
這令牌正是通往瑞鶴界的大挪移令,鶴老道人已去,聲音卻兀自從虛空中傳來——
“賢侄,那一壺戊己重巒煙便送與你了!五行靈果樹可遇而不可求,你根基不全,既有元德精晶這等至寶在手,何不服用一枚?”
“多謝師伯提點!”
許聽潮遙遙施禮,但心中卻早有打算。
他性情淡漠,看似不張揚,其實骨子裡自有一番傲氣,既然藏玄鏡給出的補足根基之物是那五行靈果,他便不會求諸它物!元德精晶固然神妙,奈何不過土行一行,如何比得過五行靈果五行俱全?倘若以之重鑄根基,豈非要將其餘四條康莊大道捨棄?此勇者不爲也!
……
虛空震動已然止息,許聽潮與太虛將目光收回。
伯侄兩人收束諸般物事,聯袂遁入高空四下眺望,但見雲海蒼茫,陸地雄踞。
許聽潮四面張望,不得要領,便問道:“師伯可知此處是何地界?”
太虛雙目中有山川原野閃爍不止,半晌後才答道:“當是那比翼洲!”
許聽潮神色一動,道:“此洲上有一英山派,乃上古大宗,傳承數百萬年,卻是比本門根基深厚。”
太虛緩緩點頭。
“此處不宜久留,且回去吧!”
許聽潮知曉太虛那一門之長,數十年前太清門更曾聯合燈承洲各派將肆契洲攻下,如今驀然出現在比翼洲上,倘若被人瞧見,只怕要惹起諸多事端。
太清門如今可算得內憂外患,還是暫且退避爲好。
“請師伯入梭!”
許聽潮將元磁極空梭祭出,化作一道千丈星芒。
太虛一拂袖,化作一道清光遁入其中,許聽潮身化五彩跟在後方,入得梭中,便將周天星辰大陣催動,往燈承洲挪移而去。
如今他修爲渾厚了近倍,再驅使此梭,挪移甚是便捷,不過兩次,就已到了大夏朝上空!
他不願前往本宗,因此便停了飛梭。
太虛知他心意,化光遁出,許聽潮起身相送。
“聽潮有何打算?”
“此次得了那五行靈果樹枯枝,於弟子助益極大,只待接得呂師叔與胡師姑,便要回轉巨人界,閉關修行一陣。”這話卻是沒有半分摻假,他此次前來鳳凰界,主要是了尋找前世被打算的五行元氣,雖未能得逞,但一截五行靈果樹枝條足以彌補,再作停留,殊爲無意。
太虛微微點頭:“好生去吧。呂師弟之事,師伯自有擔待。”
“多謝師伯!”
儘管不懼本宗前來聒噪,但有太虛說和,便要少去許多爭執,也是好事。
太虛坦然受了一禮,身上已是清光流動。
“你鶴師伯迴轉時,莫要忘了前來觀禮!”
鶴老道出任客卿長老,太清門自然少不得一番慶賀。太虛此言,卻並非只對許聽潮一人說,而是要他以鈞天上院的名義前來。
許聽潮知曉掌門師伯此舉還有化解本宗與鈞天上院糾葛的意思,雖然他並不看好,還是出聲應道:“弟子省得!”
清光起處,太虛已不見了蹤影。
下方盡數漫卷黃沙,許聽潮看了一眼,心中便是一動——此地距離那凝翠園不算太遠。
此次回去巨人界,再來的機會便不多了,找尋呂乾陽師叔夫婦也不急於一時,索性去那園中一趟。一則與那妖牛了結因果,二來,那一圃噬靈魔也是好東西,如今有諸多元磁寶物在手,也不懼它吞噬五行靈氣的神通!
主意一定,許聽潮便將元磁極空梭收了,施展牧雲遁法,往凝翠園趕去。
一刻之後,他已然站在當年進入的門戶處。
凝翠園乃天地玄門遺澤,有八荒六合天地大陣護佑,入門鑰匙便是“落日熔金劍”這門神通!
許聽潮如今已是虛境,也不去理會埋藏與黃沙之下那陣法,徑直以太陽真火爲根基,將符劍術施展,輕易就將陣門破開,閃身遁入其中。
百餘年過去,院中依舊還是那般荒蕪破敗的景象。許聽潮將神念放出,四面一掃,頓時探出那妖牛的所在。
這火牛有元神圓滿的修爲,只是一身真氣積蓄非同小可,足足比得上初入虛境的修士,遠比普通元神圓滿修士來得厲害。
面上露出一絲戲謔的笑容,許聽潮破開虛空,一個挪移,便到了那妖牛頭頂上空!
方纔有神念掃蕩,這妖牛便已覺出不妥,站在原地四蹄踏動,兩隻碩大鼻孔中有赤紅烈焰吞吐不休!如今見得許聽潮現出身形,“哞”地一聲悶吼,鼻孔中赤焰化作兩道猙獰巨柱,往上空呼嘯燎去!
看它滿眼血絲密佈,惱怒異常的模樣,似乎竟還記得當年那個逃走的人族小子!
當年被這老牛迫得生死一線,雖說隨着修爲增長,逐漸看得淡了,不過如今這老牛竟然先行挑釁,許聽潮也不會手下留情。他一揮手,也是一道赤紅烈焰打出!
當初逃離時,許聽潮順手收取了這老牛一團妖火,經過百餘年祭煉,已是威能大增!此刻使將出來,雖說粗細不及老牛噴來兩道火焰之十一,卻是熾烈崢嶸!只見這火焰左右一絞,便將兩道粗壯的火柱截斷吞噬,自身化作十丈粗細,隆隆而下!
老牛見狀,眼中血絲更是密密麻麻地顯現出來,用力一噴,鼻孔中的火柱頓時壯大了三分!雖然如此,卻依舊不能抵擋那熊熊向下的火柱片刻,轉眼間,連自家身軀都被熾烈火焰籠罩!
兩般火焰雖是同根同源,老牛還是被燒得毛焦皮枯,哞哞直叫!想要逃開,身軀卻被無形巨力束縛,掙脫不得,只在原地踢踏,將腳下土地糟蹋得狼籍不堪!
許聽潮看了一陣,便覺得索然無味。這老牛分明就是頭靈智未開的畜生,不值得計較。他將火焰一收,再打下一道奴契,透入老牛祖竅,印在其元神之上,而後催動手腕御靈環,一道五色清光捲過,便將之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