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聽潮順手奪來這尊青銅大鼎,算來也是非凡的法寶。老龍王以龍族密庫任意挑選兩件寶物的代價,將其從踏浪和墨鯉手中換了過來。
“夫人,你看此鼎如何?”
踏浪和墨鯉告辭而去,老龍王伸指將青銅鼎彈得嗡嗡作響,狀甚得意!
“你個老不死的,女兒被那姓許的小子拐了去,你半點不曾擔心,反倒還有心思與兩個小輩做交易!堂堂東海龍王,竟做出這等出格的事情,羞也不羞!”敖初蔓卻半點不給面子,見左右無人,立時哭天搶地斥責起來,“我可憐的珊兒,你怎麼就這麼命苦……”
老龍王的臉立時黑了,卻並未發火,而是訕訕道:“你個糟老婆子,哭個什麼勁!咱們那寶貝女兒,指不定在怎樣和她的小情人親熱,哪裡有功夫想得起你來!”
眼見父王母后口沒遮攔,敖瑚脖子一縮,悄悄地溜走了。
敖初蔓對自家兒子的行徑視而不見,只柳眉倒豎,幾步上前,指着老龍王的鼻子大罵:“老不正經的,有這麼編排自家女兒的麼?今天不給老孃說清楚,老孃跟你沒完!”
“慢來!慢來!”老龍王只得連連告饒,“夫人啊,珊兒和那許家小子在一起,這世間有幾人願意去招惹?你這心裡怎生就只裝了珊兒一人?再過半月,敖坤那大胖小子,就該滿六十歲了!爲夫見這方銅鼎頗爲不凡,湊巧五行屬土,索性盤算下來,也好當做成龍禮賜下!”
“哎呀!”敖初蔓雙手一拍,眼淚也不流了,懊惱道,“瞧我,怎生把這事兒給忘了?”
老龍王翻個白眼,沒好氣道:“這兩年來,你哪天想的不是你那寶貝珊兒,怎還會記起孫兒的甲子生辰?”
敖初蔓不悅道:“這些個崽子閨女,就只珊兒一人苦命,平素裡不知受了多少委屈,我這當孃的不心疼,還有誰肯稍稍關心?”
老龍王暗暗腹誹,怎的就沒人了,老夫不就是一個?心中如此想,臉上卻堆起笑容:“老婆子,你就甭操心了,現在不有個傻小子把珊兒捧在手心裡當寶貝?”
“也不知那孩子靠不靠得住?”
“怎的靠不住?若是老婆子你也被瓊華派捉了去,老龍可沒那勇氣單槍匹馬硬闖龍潭虎穴,拼死救得美人歸……”
“作死麼!”
……
神碑門佔據了整座小紫府。
小紫府乃是一座方圓十餘萬里的大島,面積不到瓊華一半,更不用說遠比瓊華廣大數倍的翊州!此三者,皆是數萬年前的紫府州被大能之輩擊碎,分裂而成,小紫府能承襲紫府之名,是因其上神碑門,所得神霄紫府一脈傳承最多,有一部神霄紫府立派之本紫府琅書不說,更留有諸多當年遺蹟。
小紫府西南,有座不起眼的丈許高斑駁石碑,其上銀鉤鐵畫般地刻了五個篆字——“紫府鎮魔碑”!
休看此物鄙陋,實際卻爲神碑一門的立派根本!乃是上古之時,神霄紫府的大能先輩所立,身具不可思議的大神通!
許聽潮的血氣元神,已然化作人形,就坐在此碑左近,無論如何也看不出它有何神異。
一位鬚髮皆黑,雙目精光閃閃的五十許老人盤坐在鎮魔碑旁邊的茅草亭中,正自聚精會神,不時往面前昏迷不醒的雲醉霞打出一道法訣。
足足三日夜後,老人才把手指一勾,從雲醉霞眉心拉出一道漆黑的霧氣!
許聽潮不禁眉頭一跳!
老人也不理會他,右手五指彈動,頃刻將黑氣化作一條漆黑的三寸絲線,隨手拋進面前簡陋石桌上的銅燈中!燈油順着絲線蔓延,眨眼就將其浸了個通透!老人屈指彈出一朵豆粒大的靛青色火焰,落到絲線頂端,絲線頓時安靜燃燒起來!
許聽潮瞳孔收縮,嘴角抽搐!銅燈點燃的霎那,他似乎聽到了天魔無荼聲嘶力竭地淒厲慘嚎!被捻做燈芯,日日受那靛青火焰灼燒,其痛楚之甚,遠超抽魂煉魄百倍!眼前這老人,看起來並不如何兇惡,手段卻如此毒辣!
“不肖弟子,見過師叔!”
雲醉霞猛然醒來,眼中迷茫尚未褪去,就見到面前盤坐的老人,趕緊拜倒在地,聲音惶恐!
“起來吧。”老人淡淡開口,其聲聽來悲天憫人,“此事非你之過,魅惑你那天魔,已被老夫煉成一盞魔焰青燈!”
雲醉霞面色大變,緩緩擡起頭來,看到石桌上安靜燃燒的青銅燈,目光中有惶恐忐忑,也有憤恨不捨!
“此等魔物,不過徒自亂人心智,雲師侄切不可被其迷惑。”
老人聲音平淡慈和,雲醉霞卻如遭雷擊,渾身僵硬地躬身應是!
“你且下去吧,選兩個副使,再來領取劍碑!”
“弟子遵命!”
……
雲醉霞面若死灰地踉蹌退走,未曾擡頭看許聽潮一眼。許聽潮也半點未將其放在心上,只怔怔看着那一豆青燈!
就在方纔,他向天魔無荼傳過一道意念,想要引發種在她體內的禁制。不想無荼驚懼不已,儘管在聲嘶力竭地慘嚎顫抖,依舊連連求饒,讓許聽潮饒過她一命!許聽潮迴應,是不忍心見她受此非人的折磨,才生出了殺意,無荼立即表示她能堅持住,只求留得性命,或可有脫離苦海的一日!
一頭天魔,求生意念竟然這般強烈,遠非普通修士眼中,兇狠歹毒悍不畏死的形象!許聽潮心中震撼,怔怔良久,才傳了她剩餘的天魔解體大(蟹)法,又傳了些驅火弄焰之術,雖然明知效用不大,卻也聊勝於無。
無荼被魔焰灼身,渾身痛楚撕心裂肺,得了法訣,依舊艱難地笑出聲來!儘管很快就淹沒在非人的慘嚎中,許聽潮依舊心中一熱,非爲其它,只敬佩這天魔道心之堅韌!
“許小友。”
耳邊響起悲天憫人的蒼老聲音,許聽潮從沉思中醒來,冷冷看着眼前面含淺笑的老人。
“依輩分算來,小友應當稱老夫一聲師叔祖。”
許聽潮冷臉不答,老人也不生氣,而是嘆息問道:“小友是否覺得老夫過於狠辣?”
“小友如此想來,卻也不錯。我神碑門,本爲神霄紫府掌刑長老所創,門中條規未免太過殘酷。但也正是因此,我門才能秩序井然,門中弟子不敢分毫違拗諭令。此間優劣對錯,不說也罷。老夫此言,只爲與小友說明,先前所爲,並非刻意示威。”
許聽潮冷哼一聲,並非示威,卻在自己面前使出玄妙毒辣的手段,又有何異?這老兒當是神碑門太上長老神碑老人,他顧忌頗多,不敢對自己下手,只好將天魔無荼當做泄憤的對象!儘管那天魔不過自己隨手尋來的一枚棋子,但眼睜睜地看着她被如此炮製,卻也讓人怒火中燒!更何況經歷此事,許聽潮對無荼生出敬佩之心,易地而處,他也不知自己究竟能否如無荼那般,有勇氣承受無邊灼魂之苦,只求那渺茫的一線生機!
神碑老人好似未卜先知,袖袍一拂,桌上銅燈就往許聽潮飛來。
“此魔魅惑老夫門中弟子,如今懲戒已施,就交與小友自行處置。”
許聽潮接住銅燈,張嘴噴出一道血色火焰,直往燈上青焰捲去!青燈魔焰性屬陰寒,可被陽烈的火行神通剋制,許聽潮噴出的,卻是以血妖通天大(蟹)法修出的火焰,同樣偏向陰寒之屬!
血焰灼燒到青焰,只聽噗噗幾聲悶響,就被青焰吞噬一空!彷彿吞了大補之物,青焰陡然躥高三分,無荼的慘嚎聲更見淒厲!
許聽潮面色一變,神碑老人面上笑容更甚。
“小友無須徒耗心力,若是招來另一道元神,以玄門大(蟹)法和佛門降魔秘術配合,或許有一二希望。”
聞得此言,許聽潮猛然擡頭!
神碑老人捻鬚笑道:“小友何必驚詫,我神碑門傳自神霄紫府刑堂,最不缺這等搜魂問訊之法。”言下之意,就是說許聽潮所做的諸般事情,只要天魔無荼參與的,他都已盡數知曉。
心中沒來由升起一絲挫敗感,許聽潮低下頭去。被搜魂之後,天魔無荼依舊神智清晰,可見眼前這老兒已是手下留情了。只不過如此一來,先前那些算計,盡都成了上不得檯面的東西。妖靈之軀的存在,已被神碑老人知曉,還能翻出什麼風浪?
“小友可知,老夫圖謀瓊華派九心玲瓏,所爲何事?”
許聽潮瞥了一眼身旁石碑,神碑老人淡淡頷首:“十八座離火歸元劍碑,乃是老夫以一頭上古之時被神霄紫府先輩鎮壓的朱雀煉製而成,其屍骸魂魄,被分作一十八份,劍碑威能不俗,卻總有缺憾,若能將兩粒九心玲瓏煉入其中,便可讓此碑九歸爲一,兩相配合,威能還可再增數倍!”
“然九心玲瓏落入小友之手,老夫亦不心存僥倖,可討回些許。煉製十八劍碑,不過是意欲藉此增大門派聲勢,如今謀劃成空,卻得了小友這般英才,不異種豆得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