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銀童正在逗引韓梅,眯着色眼觀賞她的步態身姿,忽聞黃幽叱罵,恍然道:“對呀,我是來爭師尊寶座的呀。玩女人先不忙,當師尊更要緊。”面露凶氣,轉向桃夭夭,一眼望見他身旁的小雪,兇相剎時換作色相,舔舌道:“老糊塗啊老糊塗,折騰到天亮,最美的小妞居然漏掉不玩,簡直是暴殄天物嘛!”雙臂張開,飛身縱躍,大叫:“小雪姑娘,給我抱抱!”
只見聲起影落,快過交睫,話音猶在枝間飄繞,玉銀童已撲到小雪身前。又猛聽“嘭”的悶響,彷彿鐵蛋砸中銅牆。玉銀童往後彈開七八丈,腦門腫起塊大疙瘩,咧嘴抽氣道:“他,他,他媽的什麼玩意兒!”
一塊五尺見方的寒冰屏障,豎立於平地,恰好遮住了小雪的身子。桃夭夭手扶冰屏道:“老傢伙的腦殼夠硬,竟沒撞出漿子來,的確有些名堂!”冰屏是用九陰地泉化成,緻密冷硬無比。玉銀童以頭撞之竟能活命,實可稱作奇觀。桃夭夭的讚語倒不全是譏諷。
玉銀童額頭的青淤極速擴散,一股凌厲的陰寒穿透頭骨,順着血行直衝臟腑。他暗叫不妙,疾提下腹的元陽相抗,怪吼道:“陰冷狠辣,這是玄門正法嗎?”
桃夭夭道:“冷氣降邪火,休管正法歪法,專治淫棍發sao。”玉銀童運功漸至亢奮,眼神昏茫鼻息呼哧,衝小雪喘道:“美女,美女……”往常小雪出戰必定爭先,而今目睹怪老頭逞威,回思日前那無助的幼嬰,兩者的反差實在震駭心靈。只感如夢魘,如驚悸,腿發軟無力參戰。適當玉銀童露出猥瑣的嘴臉,她心頭更怕,不自覺的向桃夭夭靠攏。桃夭夭很少見她對敵露怯,起疑道:“怎麼了?你吃過他的虧?”小雪道:“嗯,也不算吃虧。”
玉銀童仰天笑道:“不是吃虧,是揩油吃豆腐。啊哈,昨晚同牀共枕,小雪抱的老子好爽。”氣息噴向天空,寒傷隨之化愈,旋即跳上樹梢,搖舌挑釁道:“桃夭夭,來來來,來跟老子決個勝負!誰勝誰當師尊!”尋思激怒對手可獲戰機,雙眼緊盯桃夭夭,污言瓢潑而下:“老子當了師尊,定要天天剝光小雪衣服,讓她跳舞給我看,跳完了陪我洗澡搓……”
正說的歡,頸中一緊,玉銀童暗叫糟了,不知怎地已被桃夭夭捏住脖子,什麼影遁夢局全不好使。桃夭夭就跟逮兔子似的,拎下來兩摔,掄圓巴掌左右開弓,“噼裡啪啦”連扇三五十個耳光。扇的玉銀童七葷八素,歪着嘴嚷道:“媽呀手好快,拍蒼蠅啊?蒼蠅手打死狗,滿天星星到處走……”打完桃夭夭怒眉劍豎,喝問道:“老淫棍,小雪你都敢欺負,活膩味了?”
玉銀童後腦勺微晃,頓然神定,“嘣”的霹靂爆裂,身形已飄出十餘丈開外。風雷弟子駭然驚叫:“御雷出塵!”御雷是五雷真法的特效,共分五級,“出塵”爲最高。何九宮煉成也才半年,施放時白光迸閃,遠不如玉銀童法力渾厚。那一下震天裂地,桃夭夭都猝不及防,被他震開了緊扣的五指。
玉銀童高踞樹杈,掃視下方徒衆,大聲道:“正是御雷出塵!加上前面的演示,你們都數清了嗎?我會峨嵋派幾門道法?”
桃夭夭道:“老淫棍雜七雜八,會的倒不少。”
玉銀童道:“玄門師尊當使玄門真功,姓桃的一身外道邪術,如何統領九陽,光大峨嵋正宗?”小雪唯恐人心受惑,危及桃夭夭的地位,上前兩步反問道:“他的天王盾是亂塵大師親傳,光明正大的峨嵋法術,你會使嗎?”桃夭夭從旁緊隨,儼然是她的護花使者。玉銀童明知今日討不了便宜,笑道:“天王盾大家都能煉麼?開列門牆廣育英才,須當九門精通,亂塵是丹藥門弟子,靠服藥兼顧各門,還勉強應付得了。姓桃的小子雜駁不純,就會幾手劍仙劍術,難道其他八門都跟他學劍?嘿嘿,該擁戴誰當師尊,各位好自權衡!”
衆人心念微動“莫看他狂行可憎,講起道法還真具大宗師的風範。”
玉銀童順風旗扯滿,見好就收:“我且逗留幾日,峨嵋山各處耍耍,等你們考慮妥了來聽好信!”駕風登雲,身影飄遠,原地猶存餘音嫋嫋:“姓桃的小子,多謝你轉變紫微星!峨嵋從此不忌妖邪氣,老子要暢遊玄真界,不必擔心損壞道場了,哈哈哈……”
護衛山場是乾坤十二劍的職守,放入邪徒已爲大過,此刻又聞狂言囂張,怎不激的暴跳如雷。尹赤電喝聲:“追!”十二劍騰躍升空。桃夭夭道:“慢來慢來,窮寇莫追。”雙掌平平下按,那十二人便似線拽的風箏,硬生生的拉回地面。人羣中還有奮起欲追者,也暗受桃夭夭法術壓制,身如墜鉛腳如生根,只能目送敵人揚長而去。
十二劍呆立片刻,霍地跪地道:“邪魔潛入,我等失防,請師尊處罰!”桃夭夭道:“一臺精彩大戲,你們有啥可罰的?快起來吧。”尹赤電道:“擒拿玉銀童還宜從速,弟子們立刻搜索。”桃夭夭笑道:“不用抓了吧,老怪胎妙趣橫生,留在山上逗樂多好。”
一言方休,峨嵋衆徒臉色發青。桃夭夭樂呵呵的道:“紫微星爲我轉換性質,非正非邪外塵不沾,符合天道自然的法理。狹隘的成規就不要死守了,峨嵋仙家氣度寬宏,本當敞開門迎接各類精靈,隨便他們放縱天性。書雲‘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個別精靈任情頑皮,終將歸服教化。屆時山中和光融融,峨嵋派的興盛方得實現。”一面綽經兒東拉西扯,一面踱到小溪邊,蘸點水珠彈指拋灑。霎時空中小雨淅瀝,飄下來清洗長春麓的焦土。
尹赤電沒法跟他講理,轉身請教凌波:“那魔頭的邪氣十分濃濁,起先竟用何法隱藏?滿山弟子無人察覺,凌師姐卻象早有預知。”凌波道:“不知他從那裡學成這變嬰奇術,還原成嬰兒時邪氣近似空無,變形長大後邪氣才轉濃。用此法潛入峨嵋山,很少有人能發現。”
桃夭夭走來插話道:“凌姐姐跟玉銀童很熟悉?”凌波道:“每逢玄門首領更替,此人必定前來做作一番,倚老賣老自充長輩。十年前我出任劍仙首徒,玉銀童也曾化作一個棄嬰,誘人抱入逸性谷,與我相遇方顯真相。今昔情景類似,所以我能認出他。”端坐着講述,儀表從容,裙襬連條褶皺都沒有。
桃夭夭暗想“你倒鎮定的很。若是勝算在握,何不明明白白告訴我?相比玉銀童淫相外露,這位凌大師姐機鋒深藏,更讓人心裡不踏實。”歪着嘴壞笑,故意激她:“照凌姐姐所言推斷,早年一定也上過惡當,把玉銀童誤作棄嬰抱在胸懷內,由他上下其手猛吃豆腐。凌姐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再碰到玉銀童閉着眼也能識得。”衆人聽他越說越不象話,怒色愈漸加重。
凌波道:“以往玉銀童偷入峨嵋,只爲炫耀長輩身份,不足成大患。本次卻爲搶奪師尊名位而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三百年師尊首度易位,第一道難題便異常棘手。弟子未敢擅專,特請師尊到場親決,舉措失當處還望師尊明言指正。”俯首致歉,言辭禮儀滴水不漏,桃夭夭笑容發僵,挑不出她的毛病。
凌波續道:“玉銀童自認是峨嵋元老,對峨嵋的門規法界原非一味破壞。他顧忌自身邪氣沾污紫微星,每次進山均遠離虛無三峰。現在紫微星不受邪氣影響,玉銀童必深入三峰作亂。”
桃夭夭道:“着啊,你是指着和尚罵禿子!破壞門規的是我,改變紫微星的還是我。玉銀童壞是壞,尚且顧念玄門的安危,我連那淫棍都不如對麼?”凌波道:“就請師尊以玄門安危爲重,改回紫微星忌邪的特性,先令玉銀童退出三峰。”桃夭夭道:“我說了,甭管正邪妖仙入山,玄門今後一律歡迎,你要反對就先把我廢了吧。”
此時風停雨歇,燕盈姝收回閉穴的銀針。衆人精力迅速恢復,而胸中怒焰也熊熊升騰。剛巧桃夭夭拋出句硬話,黃幽立即跳起道:“以下廢上,玄門沒這先例。但你若肯退位讓賢,我是頭一個贊成!”桃夭夭道:“讓賢?讓給黃兄你嗎?”黃幽道:“我哪夠資格。”桃夭夭斜睨凌波,笑道:“凌師姐衆望所歸,咱們立她當師尊。”黃幽道:“好,我贊……”
凌波喝道:“黃幽住口!師尊人選由亂塵大師指定,親自曉諭九門,當時你也立誓效忠新師尊。如今違誓等同欺師滅祖,罪不容恕!”聲色俱厲,字字重如金石。黃幽腮幫子微鼓,拼命咬牙憋忍住。
凌波道:“再不要妄議廢立,擁戴師尊盡忠師門,是我輩萬死不辭之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