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蓮笙抱着孩子，兩隻眼睛盯着他粉嫩的小臉樂開了懷，“宮主，你看這孩子多可愛啊~”
南沐雪看了一眼，見婉辰只顧在一旁吃着飯也不說話，開口道：“婉辰，這孩子是人間的，在這裡養着，怕是不妥……”
‘噌~’婉辰將湯匙放下，南沐雪道是她不願意，指尖微微一挑，將一塊蒸魚放入婉辰碗裡，嘆道：“算了，就在幻空司裡養着吧……”
“姐姐，我當然知道這裡不是養孩子的地方，過幾天我將他送到人界的一戶人家裡去。”
南沐雪道：“人界？”
“是啊，先送去養着，隔一段時日再去看他，等長大了我再接他回來……”
“還接回來？！”南沐雪不知道這個妹妹是怎麼想的，怎麼會突然要養一個孩子……但她還是答應了，只爲了她的心情能慢慢好起來……
婉辰從蓮笙的手裡接過孩子，抱回了十八樓，一路上耳邊還在迴響，那位老者所說的話，“萬物皆有定數，自當慢慢走來，塵世皆有羈絆，自當親自化開……”
看着懷裡的小嬰兒，想起那老者還說起這孩子的身上有難得的大將風範，必有作爲，姑娘收之，則受益無窮……突地一笑，當時竟然有幾分相信……
印花瑤來到汐昭谷，準備從後山繞過去，忽的眼前刮來一陣風，轉眼看去、汀若跳着眉梢，曼聲笑道：“這不是剛完婚的逸弗宮夫人嗎，怎麼今日就回來了？”
印花瑤忍住不去理她，繞道前行，汀若上前譏諷道，“整個汐昭谷的名聲怕是都被你敗壞了！”
拳頭漸漸攥緊，印花瑤拔劍一揮，劍指汀若，冰冷的聲音透過白芷的寒光冷冷散開，“你什麼意思！”
“怎麼？說中了？！”汀若挺直了胸膛，眼裡盡是輕蔑，反手祭出衛靈劍，“印花瑤！你憑什麼和竹逍師兄一起進入懸陵山，就憑你的武功嗎？！”颼颼—起，腳下生風，合着衛靈劍的靈光直逼印花瑤手裡的白芷，印花瑤本是不願和汀若相爭，但她的話猶如心中刺，卡在咽喉，大婚當日，新郎負傷，新娘出走，怕是已經成爲整個汐昭谷的笑話吧……
看着眼前的衛靈劍越來越來逼近，“整個汐昭谷的名聲都被你敗壞！”印花瑤的耳邊不斷迴盪着這句話，“我……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爲我，因爲他……不愛我……”
印花瑤手中白芷的光越來越強，但是她卻呆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白芷往前一擊，印花瑤一個趔趄，被衛靈劍的劍氣一震，倒退了幾步，汀若冷眼看着，“怎麼，這般不堪一擊麼！”
印花瑤微微一怔，手裡的白芷慢慢攥緊，眼神堅毅，身上的真氣漸漸聚合到一處，猶如一汪清泉流進乾枯的麥田，所到之處，歡暢躍動，她凝結體內的靈力，劍指蒼穹，引出風火雷電齊聚盤旋於上空，汀若看着天上，微微一顫，“何時印花瑤的心法練就第六層了？！不……看樣子，離七層也不遠了……”她將衛靈平與前方，目視衛靈，念出口訣，‘刷刷刷——’頓時數百隻劍圍在汀若周圍，衛靈轉而一躍而上，造出結界將劍陣一發，印花瑤退後一攻，白芷引出風火雷電對決壁雙劍陣，二人結界在蒼穹之下引出滾滾浪石接二連三爆破，發出咚隆咚隆的聲響，印花瑤又一股真氣傳與白芷，強大的劍氣宛如巨龍仰天嘶吼，一怒衝向汀若的劍陣，汀若有些撐不住，但是此刻若是收回結界，自己也是一傷，倒不如痛快些……
衛靈劍在前，汀若一掌下去，衛靈衝出劍陣，直奔印花瑤的胸膛，汀若立刻在背後引出天火，她凌空而起，架於天火之上，印花瑤見汀若將劍揮於自己的陣法處，不禁冷笑，“這般就想要打敗我，妄想！”白芷一回，架起印花瑤橫落在汀若面前，汀若頓時花容失色，指着她，有點不敢相信，“你……”霎時印花瑤所引出的陣法和汀若的劍陣一抵，‘砰——’的一聲巨響，揚起的碎石瀰漫着整個汐昭谷，剎那間，青光，藍光，火光交織在一起，片刻也不得安寧，只見雷電將火光慢慢吞噬，‘咚咚——’猶如山體崩塌般，靈力瞬間釋放將周圍的大樹震倒在地，印花瑤揮着白芷，只覺靈魂深處的脈絡逐漸清晰，踏着這些渾濁的真氣，一聲怒吼，白芷隨着主人的力量向前邁進，汀若沒看見印花瑤的樣子，只覺得她的劍法精妙，招招逼人，她沉住氣，凝結體內靈力，雙腳生出炎火來，不斷遊走在印花瑤面前，衛靈劍招招狠毒，印花瑤冷眼一對，使出七絕劍譜，打入衛靈劍身後的主人，汀若眼神渙散，劍法如此精妙，卻不知如何破解，心下生出怒火，不料眼前的白芷快要封住自己的喉嚨，她清楚看見，白芷劍後，印花瑤的眼神，似乎有些……殺氣……
‘唰唰——’一枝樹幹飛過來，擋在汀若的喉嚨處，輕輕一彈，印花瑤手握的白芷劍噌噌掉落在地，她往身後一看，只見刑予面色凝重在側，汀若將衛靈劍收起，傲然道：“原來師尊的弟子這般陰狠……”
印花瑤將白芷劍收起，冷冷地看了汀若一眼，刑予在後道：“臨淵谷的弟子也不錯嘛！”他緩緩上前走到印花瑤身旁，“汀若，我的弟子剛回山谷，沒必要這麼大的陣仗歡迎，你先退下吧！”
汀若看着印花瑤在師尊身旁，一言不發，好像什麼都有沒有發生，她極不情願拱手道：“弟子告退！”
待汀若走後，印花瑤剛要開口，“師父，我……”
“回湖底思過！”刑予一甩衣袖，向前走去。
印花瑤心裡委屈道：“又不是我要弄出這麼大的動靜……”
“還不快走，等着族長來罰你不成！”
“是……”印花瑤小跑着跟上……
來到後山的湖底，本來見到師父，一肚子苦水要訴說，結果剛回來就和同門弟子打了一架，說不定谷裡的人都要來看熱鬧，印花瑤跪在院子裡，越想越不平衡，她揉着膝蓋，見師父正往這邊走，忙挺直腰板……
刑予走到跟前，眸子一閃，“起來吧……”
印花瑤起身，拍拍衣服，“師父，我……”
“我知道，你不必說了，身體如何？”
“身體？可以啊~”印花瑤摸不着頭腦，雖然婚禮沒有順利舉行，但是自己也沒有到絕食的地步吧……
“花瑤，你要心裡不痛快，就去屋裡頭哭一場，別急了就想着殺人……”刑予坐下來，斟一盞茶來，有些無奈……
“……師父，我沒想着殺人……而且，我哭不出來……”
刑予起身盯着印花瑤的臉蛋左看看右看看，故作沉思道，“不能因爲悲痛的哭不出來，就去殺人來發泄，這是不對的……”
印花瑤心裡一肚子的委屈，在此刻也崩塌了，她坐下來，深吸一口氣，“師父，我沒有要殺汀若的念頭，就連我也不知道，當時只覺得體內真氣無故增加了許多，可能是我的修爲增加了自己也沒察覺，所以……劍法就快了那麼一兩招……”
刑予將茶放在一邊，“族長肯定會問你的，到時候我去說就是了，汀若也就是傲慢了些，一直都是谷中的大弟子，你沒事少在人面前晃悠……”
“我……晃悠……”印花瑤看着師父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師父，您的眼神是不是有問題~”
刑予指着廚房，“快去把飯菜端來！”
印花瑤起身哼了一聲走向廚房，一看竟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菜色真是讓人胃口大開，紅燒魚，烤雞，蓮花羹，蒸肘子……
飯桌上，印花瑤吃着烤雞，抹了抹嘴，“師父，這些都是你做的？”
“不是。”
“那是哪來的？”
“在蓬萊拿的。”
“……”
二人將桌子上的食物吃得差不多，刑予見印花瑤還在吃，撐着腦袋笑道：“徒弟，我本來以爲你回來會萎靡不振，不料你這般爭氣！”
“啪——”一隻雞腿掉落在地，印花瑤看着師父，癟了癟嘴，鼻子一酸，兩滴清淚唰唰滑落，刑予嚇得一愣，拿起手邊的抹布就往印花瑤臉上蹭，哆嗦道：“我也是多話……徒弟別哭了……師父明天帶你去蓬萊吃更多好吃的！”
印花瑤將師父的手推到一旁，哽咽道：“我……我本來有一肚子委屈，想跟你說……可是，你……你卻讓我跪了半個時辰……”
“好好好，是師父不對，要不師父給你跪半個時辰……”刑予嬉笑道。
“好啊……”印花瑤立刻止住哭聲，泛着淚花看着刑予。
“……”刑予看着印花瑤臉上泛着油光，眼睛裡還帶着點點淚花沒落下來，吭了一聲，不自在道：“既然都不哭了，那爲師就不用跪了~”
噗嗤~印花瑤揉着眼睛，突然嗅到一陣油膩的味道，聞了聞指尖，“這是什麼？油？……”
“那個……剛纔見你一哭，我就急了，拿抹布給你擦臉了……”
“你……”印花瑤跑到外面的水井處，使勁搓着臉上的灰塵和油漬……刑予在後一陣偷笑……
夜裡，印花瑤靠在院子裡的石凳上睡不着，刑予走來，也坐在地上，看着夜空，沒有星月，倒是比往日更幽靜，“徒弟，想什麼呢？”
“師父，你知道的對不對？”印花要看向刑予。
“我知道的，大概你也知道了……”
“我已經沒有勇氣去見西灼了，去面對他的過去，去面對他有一個深愛的人……”
刑予躺下來，“你也說了，那是過去，當年的事情西灼控制不住，我們也控制不住，現在，就看你們的緣分了……”
“師父，在我成婚時候的那段日子，你爲什麼不告訴我？”
“因爲我和夫人，都希望你們幸福，才選擇不去提那些往事……”
“可是，我現在，好像什麼都沒有了……”印花瑤悲傷道，聲音越來越小……
刑予道：“明日你收拾幾件衣服，去人間玩玩吧，那裡是一個可以忘記傷痛的地方。”
印花瑤看着躺在地上的師父，嘆道：“我哪裡還有心思玩……”
刑予一個翻身，坐在石凳上，敲着她的頭道：“有些地方你沒去過，怎麼知道不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