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清冷!
天邊,孤月高懸,灑下寂寞冷光,冷冷清清,悽悽涼涼。
黑暗中,有人在跑,在不住的跑,後面似乎有什麼恐怖的東西,在追趕他。
“砰”的一聲,他被樹枝絆了一下,重重倒地,趴在地上,深深喘息。
後面,有一身着道袍,提着寶劍的英俊中年男子,慢慢走來。
那人驚恐的望着他,雙手伏地,不住的後退,駭聲道:“師父,不要,師父,不要……”
中年男子猙獰一笑,緩緩舉起了寶劍,一劍斬下,鮮血飛濺……
“啊!”
吳小龍一聲尖叫,醒了過來,滿頭大汗。
黑暗中,吳小龍睜大雙目,目光空洞,失神恍惚,一臉茫然,驚魂未定。
許久,似乎回過了魂,吳小龍扭頭,朝窗外看去。
月華如水,從窗臺傾灑進來,樹影婆娑,斑斑點點。
“方纔那只是夢,那只是夢,只是一個夢而已……”吳小龍狠狠甩了甩頭,不敢相信。
掀開被子,吳小龍穿了布鞋,緩緩走了下來。
行至窗臺,雙手一推,“吱呀”一聲,窗扉打開。
天,遼遠。
夜,悽清。
月,孤獨。
星,黯淡。
黑暗中,可有人與他一道,同坐窗前,凝望夜空,品味孤獨的味道?
這一夜,他是無論如何也睡不着了,就這樣,一直坐着,一直坐着。
東方發白,啓明星升起,不知是何地的公雞,發出了第一聲鳴叫?
不知不覺,他竟坐了一夜,不知是第幾夜,睜眼到天明?
……
乾雲殿外,廣場之上,人影攢動,各路人馬齊聚,即將開拔,前往妖界。
“師哥,你怎麼了,無精打采的。”吳小龍身旁,唐雪瑤乖巧的站着。
吳小龍打了一個哈哈,瞪了她一眼,昨夜一宿沒睡,今天精神能好麼?
“小妮子,看你笑吟吟的,精神不錯嘛。”
“那是自然,終於有機會和你一同下山捉妖了,我可開心了。”唐雪瑤嬌笑着,小臉上滿是笑容,小姑娘的心,大大的滿足。
吳小龍笑了笑,伸出手來,揉了揉她的秀髮。
“別亂搞,人家好不容易梳好的,都讓你弄亂了。”小心翼翼的保護着自己的髮型,唐雪瑤閨怨道。
“你這小妮子,什麼時候開始注意這些細枝末節了?”吳小龍收回了手。
“秘密,不告訴你。”
這些,都是柳依依告訴她的,如何做好一個溫柔賢惠的妻子。
吳小龍一頓,扯扯嘴,在心底暗暗搖頭。
“這小妮子,什麼時候有小秘密了?”
不遠處,揹着一柄通體紫光神劍的夕顏,將這一切盡看在眼底,流露出無盡的落寞。
她明白,這輩子,只要有唐雪瑤在,她就不可能真正走進那個男人的心中。
這時候,紫陽真人環視衆人,喊了聲:“都到齊了嗎?”
“到齊了。”揚了揚手中寶劍,衆人歡呼。
“那就出發吧,前往妖界,斬妖除魔。”
天南一帶多山,山川遍佈,連綿起伏,突兀蒼翠,如伏虎,如臥龍,尤以神龍山爲最。
神龍山,天南最高峰,險峻雄奇至極,爲天南一極,遙望奇山,連綿翠積,氣勢磅礴,姿態皎然,凌厲參差,站立其上,可俯瞰天南諸峰。
諸峰匯聚,簇擁起伏,如羅劍,如聚兵。羣山環抱,林木茂盛,風景秀麗,山光峻美。
此地乃人間與妖界交匯之地,勢力遍佈,魚龍混雜,混亂無比,就算星極宗和雪谷,在這裡的影響力亦是有限,他們雖然在這裡設置了分舵,但也不敢太過於張揚。
六界中,以仙界之整體實力最強,其次便爲妖界,號稱萬族林立,各種各樣的妖物,在這裡自由自在,其中,龍鳳二族實力爲最強,他們的首領,更是整個妖界的王者,擁有着強大的影響力。但觀妖界歷代妖皇,皆出自於這兩族。
星極宗勢力龐大,在人間其他地方亦有分舵存在,用於監控各大邪惡勢力和其餘界域動向,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能在第一時間知曉,快速做出反應。真正留在本部的勢力,倒是不多。
是以星極宗能位列正道之首,統領人間正道一次次地抵禦天地浩劫。
天南既是人間與妖界的通道口,地勢險要,自然是星極宗要重點監控之地。
一行人到達天南分舵之時,天色已晚,不便行動,於是乎,紫陽真人和唐卓雲便決定,先在此地歇息一晚,明日一早進入妖界。
傍晚時分,天穹一暗,黑壓壓的一片,烏雲密佈,整個世界,彷彿都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一道閃電,如一把昊天的銀劍,劃破了天地,掙脫了禁錮,從遠古而來。
伴隨着閃電的,是隆隆的雷聲,低沉陰鬱,響徹天地,蒼穹共吟。
雷聲過後,磅礴大雨如九天銀河崩碎一般傾盆而下,滿天雨絲,如刀如劍,鋪天蓋地。
天空壓得很低很低,黑沉沉的烏雲,在天空中翻涌,傾盆大雨剎那間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下,如颶風一般,橫掃天地。
“這雨,下得好大。”
窗臺,吳小龍靜靜地站立,看着窗外淅淅瀝瀝的雨,心,忽然靜了下來。
連日來的噩夢,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卻又無處宣泄,只得將之壓在心底,等待着爆發的那一天。
街道上,依稀可見行人疾馳,冒着大雨,濺着雨水,全身幾乎溼透。
天地一片肅殺,驚雷炸響,這雨,依舊沒有停歇下來的意思。
昏暗中,恍惚間,吳小龍似乎看到,一位仙女,手執一把油紙傘,慢慢地,在雨中行走。
雨中女子,揹負一柄紫色神劍,右手撐着油紙傘,如瀑的秀髮,披在身後,一瀉如注,細細的雨絲,微微飄起,竄入秀髮,一顆一顆,晶瑩剔透。
山風吹拂,白裙隨風而動,獵獵而舞,邁着輕盈的腳步,慢慢地行走,如九天仙子。
“怎麼是她?”仔細一看,卻是夕顏。
不知爲何,看着她的背影,吳小龍心底隱隱哀傷。
對這個美貌名動修真界的神奇女子,他是記憶深刻的,他們之間,曾經有過幾段刻骨銘心的回憶,那份回憶,深深鐫刻在心底,再也無法忘懷。
不知怎的,心中莫名閃過一股衝動,想和她說一會兒話。
念頭生出,吳小龍不再猶豫,抽出雨具,打開窗戶,輕輕地跳了下去。
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夕顏腳步微微一頓,待得她看清楚來人時,卻是怔住。
冷漠的臉龐上,盡是難以置信,星辰般璀璨的眸子中,綻放一抹絢麗的光彩。
吳小龍扭頭,衝他笑了笑,夕顏微微愣住,妙目眨了眨,嘴脣微揚,淺淺一笑,如深夜裡綻放的百合,美得驚心動魄。
仙子一笑,傾國傾城!
“能陪我,說一會兒話麼?”吳小龍淡淡道,微微轉身,慢慢走着。
夕顏神色一動,看着他的身影,在黃昏下,在雨夜裡,有些不真實。
但,他的話語,卻如世間最美妙的天籟,縈繞在耳畔,雨絲中,還有他的氣息,一切都昭示着,就是他,無疑。
沒有多少猶豫,揚了揚油紙傘,邁開腳步,跟了上去。
黃昏下,雨夜裡,兩個小小的身影,肩並肩,手執雨傘,漸漸遠去了。
夜風吹來,微微涼意,寒上心頭。
空氣中,流淌着一股淡淡的幽香,縈繞在鼻尖,動了誰的心?
“師妹,你爲何獨行雨中?”吳小龍輕輕的問。
夕顏微微擡頭,看着這漫天雨絲,飄飄揚揚,幽幽道:“喜歡雨,雨的清靜,雨的氣息,雨的意境。”
吳小龍略略挑眉,眼底忽然明亮,心間,似乎有什麼東西化開了一樣。
她的話,如一顆一顆石子,慢慢落入心底,蕩起一波一波水紋。
“說的好,師妹的心境,確令我大爲佩服,無怪乎能在武學上,有如此高的造詣。”
他隱隱有一種感覺,夕顏的修爲,和他不相上下,太極真訣,都在第七重巔峰,距離第八重,只剩下了一層薄薄的玻璃紙,只需要一個小小的鍥機,便可順利進入第八重,達到一個妙不可言的境界。
以夕顏此刻的修爲與實力,如果不使用天妖霸世拳,他還沒有什麼把握能勝得過她。
夕顏淡淡道:“武學之境,浩渺無盡,我等凡人,終其一生,亦未可得,一窺絕巔。”
看着她,絕美的容顏,煥發出燦爛的光輝,真真如九天仙子,聖潔無瑕,不容褻瀆。
吳小龍眼神微動,心底那久久掩埋的心事,突然涌到了嘴邊。
“實不相瞞,師兄我最近遇到一點心境修爲上的小麻煩,揮之不去,忘之不掉,特向師妹討教一二。”
夕顏微微一怔,眼底驀地流露出淡淡的落寞,但嘴上卻道:“師兄有話但說無妨。”
看她一眼,吳小龍將噩夢一事,和盤托出,當然,隱去了昨晚那個。
細細聽完,夕顏秀眉微皺,夢中之事,大多爲假,不可當真,但常做之夢,則渾然迥異,十有八九,那事真實存在,且對人產生了極大影響。
或許,那是改變一個人命運的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