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幾世謀得（二合一）
“東部割去嶺河一帶，南疆獻上諸寶給那老蛟，北邊紫煙門長年爲盟還算老實，西邊卻又被蕭初庭斷去一角……”
遲炙雲靜靜地坐在光彩四溢的寶座之上，扶着額角默然，心中頗爲惶恐，直到坐上了這位置才曉得遲尉生前所說之言，青池宗如今就是坐在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之上。
遲尉才死，蕭家便自立爲仙族，其餘的幾個仙宗都屢屢試探，諸郡的世家蠢蠢欲動，若不是有四位紫府修士坐鎮，恐怕早就出了大問題。
“如今只能安撫親近蕭家，使之保持中立，再嚴酷壓制諸世家，只要宗內有四位紫府修士在，怎麼樣也出不了大事。”
遲炙雲想起蕭家一夜之間便冒出來的四個築基修士就恨得牙癢癢，用力一拍扶手，恨聲道：
“這世家當真可恨！”
遲炙雲尤自想着，下首卻上來一人，恭聲道：
“宗主…嶺海郡鬧了動亂，有一羣魔修在郡中鼓動散修衝擊我青池宗設立的坊市，好在幾位峰主及時趕到，一衆人散去，只捉到幾個窮散修。”
遲炙雲不可思議地擡起頭，沉聲道：
“怎麼可能！幾個散修也敢衝撞我仙宗坊市？！”
那人遲疑了一陣，答道：
那掌櫃嘿嘿一笑，低聲道：
“這前輩上來就尋寶藥，這東西哪裡是散修用得起的？更何況此人氣度雄遠，一看就是身居高位，再不濟也有一個小觀小廟……爾等還是要多學學！”
“前輩，冠雲峰坊市供的都是胎息與練氣的靈物法器，其中不常有築基修士來訪，前輩可去附近幾個世家問一問，興許有寶藥的消息…”
李清虹嘴上不還擊，槍法卻越來越烈，兩人皆使出了越河湍流步，卻都不純熟，你一式我半招，輪流佔據上風，僵持不下，只好哈哈一笑歇了招式，坐下來談天。
他在長空中低聲一嘆，暗暗責怪自己尤不滿足，喃喃道：
“有一二築基，家中便能穩穩地延續下去，慢慢增加底蘊，蕭家三百年得一紫府，我家還不到一百年，強求也沒了意思。”
“嗯。”
“李淵蛟！”
“一介散修。”
那掌櫃眼前一亮，連連點頭，李通崖自顧自地駕風而起，消失在坊市上空，掌櫃的這才抹了抹汗水，心中微動，喃喃道：
李通崖尋了一靈藥鋪子，店中坐着一胎息境的學徒，在櫃子面前數着藥材，見了李通崖頓時站起身，滿臉殷勤地走上前來，笑道：
“掌櫃的是如何曉得，萬一此人是散修…豈不是我等自己尋了個大爺來盤剝？”
“不錯。”
“是！”
李通崖駕風而起，腳下的冠雲峰坊市越來越小，他心中暗忖道：
那學徒愣了愣，連忙跪下去，戰戰兢兢地道：
“小人多言一句：敢問可是築基前輩！”
“可有寶藥。”
那學徒低低地應了，一衆人歡天喜地地整理起藥材來。
李清虹卻一陣黯然，低聲道：
“不怕兄長笑話，我也是心高之人，最懂得他，從叔一身殺人之術，卻困在黎涇山這小小的天地，恐怕心中不暢吧。”
“還貧嘴呢，快叫哥！”
身後那學徒上前幾步，低聲問道：
————
李通崖回憶周遭衆人的反應，心中升起深深地感慨，先前只覺得築基修士尊貴，卻不曾想到了這種地步，當年司元白自空而下，李家幾兄弟唯有色厲內荏的份，如今自己成就築基，成了同一層次的人物了，人人稱自己爲老祖，放在青池宗也是峰主一級的人物。
“哥，你可不曉得，這費家的寒雲峰的靈氣濃度可不是我家能比的，況且他家的地盤大，峰頭也多，難怪能養出這麼多練氣修士。”
“老爺可是要買藥材？”
“越國唯有幾家坊市能供得上築基級別的靈物和法器，前些年望月湖坊市在時，便有築基修士往來，可惜如今已經被覆滅了。”
“三宗七門，青池三十六峰最多，大抵有四十位築基，聽聞金羽宗和修越宗共有五十多位築基，剩餘七門便更少，共有五六十位，加上零零總總的世家和散修，越國的築基修士應在兩百多位。”
“你且先收着消息，過上些年我再來此處看看。”
李淵蛟戲謔了一句，正色道：
“你倒是說到了點子上，長兄今後不在了，淵清輩今後由你我二人主導，你我正是要打好了算盤，方能壓制住諸姓諸脈。”
“淵蛟和清虹天賦要好些，卻沒有到妖孽的地步，有符種加持應該有機會衝擊築基，紫府卻也是渺茫，李家還不知道要多少代方纔能出一個這樣的人物。”
李淵蛟這會兒正色道了一句，李清虹也笑盈盈地答道：
“玄宣與玄嶺本無靈竅，靠着符種修煉，能到達練氣已經是諸多加持，玄鋒性子太烈，心思太野，殺人殺妖可矣，恐怕難達紫府。”
李通崖暗自嘆氣，他如今看過這樣多的人，除了自己的四弟李尺涇，也唯有安景明一人稱的上紫府之資，算上一面之緣的人，興許還能加上個寧婉。
將思緒收回，李通崖重新思考起這寶藥之事來，暗忖道：
整個越國上千萬人，修士也上萬，築基修士唯有兩百多位，便可知其尊貴，李家和蕭家比不了，和其餘的家族比起來如今也算得上有幾分根底了，又有符種加持，如今築基在望的也唯有李玄鋒一人。
看着李清虹深以爲然的樣子，李淵蛟頗爲讚許，有了幾分知己的感覺，忽然記起一事，面色一變，沉聲道：
“我聽長輩之言，你要修煉那《紫雷秘元功》？父親也讓我勸一勸你，清虹若是有思量，不妨說上一說。”
李通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不曾想築基修士這樣的尊貴，張了張口，見那學徒還在哆嗦着，終究是沒有說話，默默上了樓。
李淵蛟只好點點頭，兩兄妹三年各有長進，一番交談，臧否人物，皆是對對方讚許不已，李淵蛟笑着擡頭一望，便見一道流光自東而來，開口道：
兩人眼神相對，李清虹低聲道：
“兄長所言極是，在清虹看來，若不是家族的擴張和富裕，從諸脈到諸姓哪能像如今這般服服帖帖，世人所圖爲利，所畏爲死，老祖以威懾，長輩以利撫，纔是長久之道。”
“魔功？”
李清虹笑盈盈地上前去，清脆的聲音將李淵蛟從思索中驚醒，李淵蛟憤憤地吭了一聲，怒道：
“是！”
李淵蛟愣了愣，頭一次發覺有這樣的事，擡了擡眉，低聲問道：
言罷提劍來擋李清虹的冷槍，兩人笑着鬥了幾十個回合，李清虹的槍法大有長進，讓李淵蛟連連挑眉，嘴上卻不饒人，叫道：
“你在世家學了這些年，就學了這麼點本事？”
“不曾想女兒輩也有此見解。”
“司元白出了塔，收拾了青池峰的東西，也不曾同那位真人交談，自顧自地往峰外去了。”
遲炙雲輕笑了一聲，點頭道：
“任他去。”
“若是有一築基世家撐腰，我等能再往坊市中心靠一靠，也不必一天天受人排擠。”
李通崖見着一衆練氣皆拘謹地望着他，整棟藥樓都安靜下來，只好擺手道：
“你等自便，我來尋一味藥材罷了。”
“像他這般人物，本就是要同話本小說的主角般長驅而去，快意恩仇，卻受拘於山間，自然憋屈，只是他這人從來不肯往外吐罷了。”
便見那掌櫃恭聲道：
“是不是在想我那未來嫂子？”
“這幾個世家中，蕭家和鬱家不能去問，費家則同我家一樣寒酸，袁家又從未接觸，不過……”
“先不必管他。”
那人拱了拱手，復又道：
李通崖點點頭，心中卻暗暗苦笑，暗忖道：
“向蕭家買寶藥，再送予蕭家爲賀禮，未免也太過好笑。”
李通崖點點頭，低聲道：
“寶藥。”
那掌櫃的擡眉看了看李通崖的面色，恭聲道：
“敢問前輩…是哪一個世家的老祖，或是在哪個峰頭修行？小的願爲老祖打聽，今後有了消息，即刻給前輩送來。”
李淵蛟抹了抹汗水，將劍收入鞘中，笑聲道：
“可不是麼，若不是我家如今有華芊山和山越供養，哪來的頓頓靈稻，連家中的供奉都繳納不起，無論是長輩也好，我等這些小輩也罷，恐怕突破時間都要往後延上三四年。”
遲炙雲滯了滯，古時人人常說是魔頭得而誅之，現下再少有人分仙魔，非要說起來，還是咒術詭異，恐怕脫不了干係。
二層的裝潢明顯華貴許多，幾個練氣修士在櫃檯前看着，挑選藥材，李通崖這才進了門前，一衆人皆投目過來，靈識在李通崖身上一觸，驚駭地收回去，皆恭聲道：
“見過前輩！”
李通崖頓時一滯，看着一羣練氣修士的模樣，心中有了猜測，低聲道：
“看來築基修士已經用不上這坊市了？”
“我家背靠大山，能產出不少藥材和靈物，在坊市中也需要一店面，更何況家中有了煉丹法訣，又有了丹爐，今後還是要有丹脈傳承，這藥材更是必不可少，此人機敏大膽，且先留他作一閒子，到時興許能用上。”
見李通崖默默沉思，那掌櫃討好一笑，恭聲道：
“前輩還是去世家問一問，峰上的仙族，蕈林原上的袁家，望月湖的鬱家和費家，也應有寶藥的消息。”
“至於紫府…”
他擺了擺手，低聲道。
“李清虹！三年不見，連聲哥哥也叫不出口了？！”
下定了決心，李通崖駕風而起，往西邊而去。
李淵蛟神色一囧，哼了一聲，嘴角上揚，抽劍而出，邊笑着邊佯怒道：
————
“青池治下禁售寶藥，唯有青池宗一家可買賣，前輩說笑了。”
————
“從叔獵妖歸來了，那金庚長弓當真亮眼。”
李通崖一挑眉，不曾想這人也是個機敏大膽的，曉得這藥樓掌櫃是要攀高枝、找靠山，只是如今他突破的消息只有幾個嫡系和盟友曉得，不宜外傳，又不是介入這坊市的好時機，擺手道：
幾個練氣修士見李通崖發了話，只好硬着頭皮逛着，相互對視了一眼，默契地輪流退下去，不多時偌大的樓中只餘下李通崖一個買家，那掌櫃的被打擾了生意，卻滿臉諂媚的笑意，恭聲道：
“前輩有何吩咐？”
“幾位長輩…可曉得？”
李清虹將長槍一駐，紅纓在空中舞動着，亮紅色的衣袍在風中微微飄動，她笑道：
李通崖忽而眼前一亮，心中浮現出一個地方來，思忖道：
“倒是可以前去問一問，也能同那人聊上一聊，畢竟毗鄰而居，能結個好是最好不過的。”
那掌櫃聽了李通崖的話眉頭就是一跳，戰戰兢兢地道：
“清虹槍法尤爲長進，修爲也大漲，這費家的三年沒有白去。”
“見過老祖！”
李清虹微微點頭，低聲道：
“正是，那功法威力強橫，又與家中法器乃是絕配，我本是愛槍之人，怎麼能不動心？這一脈已有淵雲承嗣，我便得一自由身，不過是不能爲嗣，並無大礙。”
李通崖拜別了狐狸，乘着風一直向東走，落腳在冠雲峰坊市中，如今蕭初庭成了紫府，此地已經變了氣象，時不時有修士專程落下來，討論這蕭家的消息。
那掌櫃抹了抹腦門上的冷汗，連連致歉，李通崖不以爲然地搖搖頭，見這人機靈，丟出個沒頭沒尾的話頭道：
李通崖輕聲應了一句，便見那學徒撲通一聲磕了幾個響頭，聲音尚在發抖，哆嗦地道：
“小人賤聲有辱尊聽，還請前輩上樓。”
“嘿嘿。”
“宗主！據幾個峰主所說，這些人似乎是受了魔功蠱惑，作癡狂狀，恐怕不簡單。”
李清虹抿了抿嘴，答道：
“怎麼不曉得，都看在眼裡，只是局勢所迫，不敢多言，各個長輩各有苦衷，皆爲家族。”
李淵蛟默然不言，只是默默攥緊了劍柄，良久才嘆道：
“以我一族之力，幾世謀得仙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