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見那一道犀利劍光躍空而來,當即喚動方纔被擋開的“弦月神輪”,這法器一轉,就朝着蟬鳴劍迎頭斬了過來。
從攻殺法器比較上來看,飛劍無論是遙攻還是近戰,其之迅疾都可位於諸器之前,便是少數能快過飛劍的,多半走得也是奇詭路數,少有能用作正攻的。
他這弦月神輪在飛空斬殺上,純粹比較速度自然也是不及飛劍的,可他確如桃定符寄給張御的書信之中所料那般,已然修成了“內外通明”,再加上他與這月輪也是心意相通,法力運轉之間流暢自如,卻是彌補了這一缺陷。
在衆人眼中,只覺眼前一閃,然後兩件法器在半空之中一下撞在了一起,旋即便有猛烈的光芒迸發出來。
不僅如此,每一個人都感覺自己身周圍產生了一陣陣震動,形若悶雷的聲音在雲天之上翻滾,下方海水明顯出現了一向下凹陷漩流。
張御此時動作未止,附加在劍上的力量剎那間再增數分,不過他很快感覺到,那弦月神輪上亦是同樣有後續力量灌注上來。
於是兩物在碰撞分開之後,又一次擊撞在了一處,這次所引發出來的聲勢更是猛烈,光氣和巨響一下便將方纔的動靜蓋了過去。
這是兩人心光法力第一次實打實的碰撞,白秀本來一直在避免這等情況,而這一次因爲是飛空遙擊,所以他再不用如之前那般顧忌,也算是放手施爲了。
不過他也不是隻爲了一時暢快才做此事的,而是爲了試探出張御真正的法力極限在哪裡,這樣他纔可在接下來的鬥戰之中做出更爲準確的判斷。
張御也能猜出對面的心思,他卻並沒有迴避,因爲他同樣需要知道白秀的底限在哪裡,而正面直接衝撞是最爲的簡單的方式。
而在這等碰撞之中,他也是察覺到了更多東西。
白秀在純粹的法力上並不及他,可是依靠着法力、法器還有法訣之間的相互統合,卻是能夠化造出不下於他的力量來。
只是因爲這三者並非是一體,要將之統攝一處,這便需有一個短暫的調和,這也是白秀之所以需要遙攻的緣故,因在近戰之中是無法及時做到這一點的。
在知道了這些後,張御心中也是有了更爲明瞭的判斷,心力往上一壓,劍光之上力量又一次有所提升,這一次弦月神輪卻是微微顯示出不支來。
白秀立時感覺到了這一層變化,他此刻本可以讓弦月神輪由實轉虛,這樣立時可以把對面傳遞過來的力量化去。
可他卻並沒有如此選擇,因爲如此一來,勢必讓前方失去了遮擋,那蟬鳴劍可以長驅直入,再想短時內追及,勢必不可能。
縱然他有護身法寶法衣,可那是以備萬一的,他並沒有用此去挑戰對面劍刃鋒利的打算。
於是他當即法力一渡,用了一個巧妙變化,弦月神輪霎時向後一個旋轉,卻是就劍上方纔傳遞來的力量給反送了回去。
然而此刻蟬鳴劍上送來的力量此刻卻似海潮般拍來,一浪高過一浪,又一重比方纔更大的力量疊加上來,於是兩件法器在短暫的間歇之後,又產生第三次碰撞。
觀戰衆人頓覺天地之間忽然爆出一片明光,待得這光亮稍斂,便有一聲幾是震爆耳膜的轟響傳來,同時海上生成了一陣颶風,吹拂的衆人衣袍髮鬚皆是向後擺動,隨着他們一個個將心光法力顯出,纔將此等衝擊氣浪擋在了外面。
白衣女子從始至終都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待見到了這一幕,心中不由讚歎道:“當真了不起。”
在她看來,這兩人法力都是達到了一定層次,也難怪彼此被奉爲真、玄兩道之中同輩第一人,放眼周遭,連她在內,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企及。
不但如此,兩人的眼力和對戰局的判斷也是無可挑剔。
她心思一轉,暗忖道:“這白秀所走道途,無疑在於一個‘精’字了。”
因爲白秀是真修正統所傳,修行每一步該是如何,每一個階段又該達到什麼目標,都是事先早已排定好的,所有的一切無不是圍繞自己的功法而打造,神通功法高度統合,身邊沒有一件物事沒用的。
也是如此,他法力轉圜之間沒有任何生澀之感,因爲所有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東西。
白衣女子再看張御,想也作一番評判,可卻是有些吃不透,不過只看表面的話,張御劍上生神,演練出“斬諸絕”之勢,道心澄明,那麼當落一個“誠”字了。
她這次隨同自己侄兒到來,一方面是爲保護其人,另一面方面也是受人委託,到此觀察青陽這邊修道人的水準。
現在看來,兩人所展現出來的能爲,都是遠遠超出她此前的預判。
可同時她也不無惋惜,這兩人若是能這般行走下去,未來前途難以估量。而現在卻是彼此相爭,要是沒有什麼意外,此戰之後,有一人多半是要失去性命的,而兩人無論損失哪一個,無疑都是天夏的損失。
而此刻場中交戰卻並沒有因此而停止,徜徉在天空的那道劍光見是被阻,直接一轉,從旁處繞擊而去,弦月神輪立時再度追來。
白秀雖是擋住了方纔這強橫一擊,可心下卻是略覺遺憾,因爲蟬鳴劍上所傳遞過的力量之大已是超過弦月神輪的自身承載了,可即便是這樣,仍然是沒能試探出張御的力量上限。
見是試探不成,他沒有去繼續堅持,他能選擇的戰術多的是,沒有必要耗死在這一條路上。
此刻他把袖袍一甩,頓見一片銀光飛出,看去卻是聚合飛散的一片飛砂。
林道人神情一凝,不由出聲道:“難了。”
白秀畢竟有着一位在玄廷當廷執的老師,自身藏有不少法寶,而張御除了手中飛劍,卻少見其人使用過其他法器,現在有玄月神輪牽制住了蟬鳴劍,想要抽出手應付餘下的法寶,那就很是困難了。
張御撇了一眼那些銀砂,卻是身外鑑心玉袍一揚,團團玉霧升騰而起,面向月光的那一面,如同染上了一層白霜,那些銀砂落下,紛紛被阻,並似纏裹在了一處,並不能再深入進去。
白衣女子凝眸一望,立時認出這是鑑心玉袍,這是玄廷賜授給正封玄修的。
可隨即她感覺不對。
鑑心玉袍雖有御守之能,可多是用來剋制邪祟,但要想擋住這等“玄白銀砂”卻是不太可能,後者是玄罡之氣所煉,最是堂皇不過,鑑心玉袍至多也只是緩阻片刻而已,並不能擋住這等寶物的侵攻。
於是她再仔細一看,卻是心頭一震。
那玉霧內中卻是散發着瑩瑩光亮,這是張御將自身心光渡入其中,兩者相合,這才生出了這等作用。
這看着挺平常,可問題張御現在正御劍而攻,劍上附着的心光力量壓制的白秀不得不避開正面,用變化以彌補不足。要知白秀可不是尋常修士,自身法力神通無不位在上流,可張御在對敵其人同時居然還能分出手段抵擋銀砂,這要多麼雄厚的心力才能支持得起來?
張御此刻眸光微閃,雖然他擋下了銀砂,不過這等較量實際上是他吃虧,而且指不定白秀還有什麼其他法寶未曾祭出,所以這時無論如何也必須將這對手壓迫下去。
可白秀擁有挪轉神通,要是一味閃躲,那就很難威脅到其正身所在,這就必須將之逼迫出來。
想到這裡,他心意一轉,忽然天穹之中一片明光,衆人擡頭看去,就見一對恍若星河翅翼橫展百里,內中飄散着無數星辰,許多人第一次看見玄渾蟬,這華美無比的物事讓他們忍不住想要多看幾眼。
而此刻便見那些星辰如被一顆顆點亮了一般,由內而外,逐次閃亮起來,而後一道道璀璨星芒帶着呼嘯奔騰之聲往下衝撞而來!
白秀同樣也看到這幕奇景,他是知道張御有這麼一個神通的,可是知道歸知道,問題這幾乎是無可能破解的神通。
除了躲避之外,那除非是以同樣的神通對攻,以力破之,可要是能在力量上壓過張御,那還用得着眼下這等變化麼?
但他也並不是完全沒有辦法應對,拿一個法訣,身軀霎時融入月光之中,只一個閃爍之間,就去到了數裡之外,再是一閃之間,又是十餘里過去。
那星光雖然接連不斷,可是當中卻是存有間隙的,他利用這一點閃爍躲避,不叫張御找尋到自己正身所在,只要出去百里範圍之外,那麼自能脫身出去。
張御在天沖霄鳴神通展開之後,腳下踏雲而起,伸手一把將飛馳在天的蟬鳴劍拿回,而後持劍在手,在如雨星光之中身往前行。
這時那弦月神輪飛來阻他,他揮手一斬,這上面所傳遞來的力量龐大無比,此法器頓時被震得承受不住,向後旋轉而去,同時眸中光華微微一閃,向外一揮袖,這一柄飛劍霎時化芒光脫手飛去。
白秀見到了劍光飛來,本待繼續挪轉入星光間隙之中,已避開此擊。
可此等時候,卻見前後左右的銜接全無任何間隙存在,心中立有覺悟,所謂空隙,也只是隨張御心意而定,既然如此,他也就沒有再動,而是立定原地,全力運轉法力及護身法寶,準備迎接這一劍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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