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蒼姓軍尉預料,張御非但沒有拒絕出城,反而神情很是平和道:“那自是可以。”
他站了起來,語聲自然道:“不過尊駕需是明白,並非是我要在這裡,而是貴方需要我在這裡。”說完之後,他輕輕一振衣袖,就毫無半分戀棧的向外走去。
蒼軍尉望着他離去的背影,不知爲何,心中總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麼,但做爲一個治成所的老軍尉,他很快剔去了此念,眼眸之中一片冷色,往常經驗告訴他,這等事要麼不做,一做就無可能收手了。
那個與他同來的朱姓宗親走了上來,搖了搖頭道:“可惜了。”
蒼軍尉道:“是可惜了。”
他很清楚,這位宗親並不是說張御走了可惜,而是張御竟然沒有反抗,也沒有任何反駁,就這麼出人意料,且乾脆利索的走了,這令他們準備的後手完全沒有能夠發揮出來。
此刻就在他們身後,一頭丈許長,像是蜥蜴的青色靈性生靈從大氣之中浮現了出來,這是一頭萬靈所的造物生靈,若是張御方纔有半分施展法力的舉動,那麼這個造物生靈立刻突殺出來,將之制服。
朱姓宗親走到琉璃壁前,看着張御出去的身影,又是道了一聲“可惜”,並言:“這人其實是有大才的,若是能爲我們所用……”
蒼軍尉冷冷道:“這人既然不願意交上鮮血,說明他不可能投效我們,留下來只可能是朱宗護的助力,那還不如設法除掉。”
他們這一派選擇支持的是那位朱武護,而在他們眼裡,張御是朱宗護身邊少數招攬得來的才傑之士了,那無疑就是他們的敵人了。
之前他們就去調查過張御過往,來路很是不明,但憑這個還扳不倒他,故是又去查了過後的事機。
他們發現其在從殷光城域到這裡的路上,有一段空隙很可疑,因爲烈王的人曾試圖找到張御,但是當中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們懷疑張御可能與烈王的人接觸過,最後又到了熹王這裡,這個發現讓他們大爲興奮,自信只要能將此人抓拿起來,就能從嘴裡撬出他們想要的東西。
可是張御沒有任何與他們做對的意思,這就打亂了他們的計劃了。
他走了兩步,來至朱姓宗親身邊,也是看着下方,道:“不管這些了,這個人只要住到了城域之外,那就沒可能再回來了。”
朱姓宗親表示贊同。
現在那位修道人可是每隔十天半月就會來襲擊一次光都,光都城域範圍內是有各種守禦的,保證不會受到任何侵襲,可是城域之外,那是無遮無掩的,敵人一次襲擊,每每籠罩千里,出了城沒可能活的下來,那也算達成目的了。
他道:“還是要確保他出城,不能讓他找藉口或拖延或者留在城裡。”
蒼姓軍尉道:“我會派人盯着他的。”他還有句話沒說,若是敵對的修道人沒能擊殺此人,那麼他們會幫忙解決。
張御走出了環廳之後,他目光轉過,看向環廳上方,那裡有一個尋常人無法望見的龐然大物趴伏在哪裡,望去像是一個透明的水母,幾乎將他居處的整個環廳都是籠罩。
沒有意外的話,這和方纔躲在蒼軍尉身後的那條形似蜥蜴之物是一樣的,都是“萬靈所”的靈性生靈。
熹王手中最大的籌碼就是“萬靈所”,屬於昊族三大力量之一,裡面所豢養的是昊族爲了對抗修道人而馴服的強大的荒古生靈和靈性生靈。據說有一部分是經過改造的,還有一部分後來純粹用造物打造的,每一具都是戰爭兵器。
這些生靈有一部分被熹王帶去了前線,一部分駐守在光都,還有一些分駐在各個重要城域之中。
“治成所”因爲負有肅清內部禍患的職責,所以也是有權力調動一些萬靈所生靈的,這次爲了對付張御,直接將這東西調用出來,可以說是對他無比重視了。
張御收回目光,上了一駕飛舟,半分沒有停留的往城外渡去,這一艘飛舟是擁有爵祿之人所有,可以充當臨時的居所。
除了飛舟,熹王還賜給了他不少造物異類和奴僕,但這些他一個沒帶。
在離開了光都城域之後,可以看到大地上到處都是一座座似被隕星撞擊的深坑,這都是那位修道人襲擊之後留下的痕跡,有不久之前造成的,也有過去幾個月中殘留的。
他看了幾眼後,飛舟就在一處巨大深坑之中停落下來。
他明白,因爲城外監察力量不足,對方或許就能夠毫無顧忌的使用手段,可是同樣的,他動用力量,也不用去顧及“上我”了。
到現在爲止,他也沒有放鬆過警惕,若是不確定“上我”確然不存在的地界,在沒有遇到真正的威脅時,他會盡量少動用自身的力量。
“上我”一個人還不算是最難對付的,若是底下還一個勢力相助,比如昊族這一類,那就十分可怕了。
儘管他現在查看資料,似是那位“上我”存在於六派之中的可能更高,昊族這裡反倒看不到有“上我”存在的痕跡。
可是他對於昊族的上層力量,認知還很少,照理說,天外六大派既然有着上境修道人存在,那在面對生死存亡的時候不會不出面。
既然這樣,昊族也一定是擁有與之相抗衡,甚至壓過對面的力量的,這樣纔有可能保持現在的優勢,只是靠着“萬靈”、“英耀”、“鎮機”這三所麼?他並不這麼覺得。
尤其他觀看昊族的歷史記載時,其從開端到崛起,再到現在,總感覺背後似有一股看不見的手在推動着。
這股力量現在還看不到,那是因爲他在昊族內部的地位不夠高而已,所以他並沒有放棄進入昊族權力上層的打算。
蒼軍尉那裡始終在張御的留意舉動,他回到治成所後,問道:“人到哪裡了?”
手下的軍卒道:“飛舟停在了城域之外,但還在光都轄界之內。”
蒼軍尉皺了下眉,似是有些失望,道:“繼續盯着,如有動靜立刻回報。”他臉上露出陰狠之色,只要張御一走遠,那麼就立刻將其定性爲叛逃之人,不走也沒關係,等到那些修道人的襲擊一來,也是難逃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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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御能夠察覺到外面有人在監視自己,他沒有理會,只是一心在飛舟之內修持,藉此時機磨練道法變化。
實際上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沒有鬆懈任何修行,沒有玄糧並無妨礙,道法的變化在於日復一日的積累,並不是能快速提升的。
在安然過去二十多天後,他忽生感應,望去天穹之中,少頃,便看天雲一分,一個道人身影出現在了那裡。
他眸中神光隱現,望了過去,看出來人依舊只是一個化影,而在轉瞬之間,他就把對方法力變化看了一個通透。
在他觀看之際,天中火雷紛墜而下,轟擊着光都和周遭大地,但是並一道是落在他這邊的,這是因爲稍稍使動了一點心力將之偏引,使之偏移去了別處。
來者功行遠不及他,又只是一個化身,自是無可能發現這裡的異狀,並且這番攻襲的持續時間並不長,只是幾個呼吸之間,隨着造物煉士紛紛衝空而去,這一道化影便自行散去了,正如半載以來所有的攻襲一般。
此時光都之內,蒼軍尉見到修道人退走,就立刻詢問道:“那邊情況如何了?”
他認爲張御與朱宗護之間應該有聯絡的方法,但這靠的是造物日月的傳遞,而身爲治成所的軍尉,他可以隨時遮蔽信息。不過令人意外的是,這十多天裡,彼此間卻沒有任何傳遞信息出現。
他這不知這是那陶生真的無懼,還是有什麼其他聯絡的方法,這種不在把握內的情況讓他十分厭惡,所以想着儘早解決此事。
被問話軍士正拿着一面晶板等候消息,趕忙道:“軍尉,已經派人去查看了,當是很快就會有結果了。”
過了一會兒,晶板上面有文字浮現出來,他看過後,神情有些驚奇,擡頭道:“回稟軍尉,那人運氣倒好,回報上說,其人所在地域沒有受到任何波及。”
蒼軍尉神情沉了下來,道:“既然他躲過去了,那就由我們來動手。”要是張御一開始出城他就這動手,那誰都知道是他乾的,而現在正好將此事推到那來襲修道人頭上。
爲了確保這一回算計成功,那還讓前往襲擊之人帶上了一頭靈性生靈,這般就可以萬無一失了。無論朱宗護是否在那個陶生那裡留下什麼護身之物,都沒有用了。
飛舟之內,張御正盤膝定坐,他心中現出一絲感應,立知是城內某些人忍不住了,這正好是緊接着那修道人來襲後,什麼目的一望而知,但是對方打這樣的主意,他也同樣可以反過來利用。
他意念一轉,一個完全與方纔那來襲修道人一模一樣的身影出現在了天穹上空,俯視着自光都之內往外疾馳的那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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