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息完後,瀝鋒會衆人收拾一番,清理過屍形蠱師的據點,然後用一把火將其焚燒殆盡,任由煙塵沖天。
“這是徹底反攻的烽火。”郭岱轉過身來,身影在熊熊火焰中映出大片陰影,宛如惡鬼,他對瀝鋒會衆人說道:“屍形蠱外圍據點已經被我們全數拔除,接下來便是要向深處進攻,也許會遭到更猛烈的反擊。希望諸位明白,此後再無一絲轉圜可能,我們與屍形蠱師只能存活一方。”
自從擊退屍形蠱師第二次攻勢之後,郭岱就籌劃對彩雲國的進攻,在黎巾與勾腸客對那名叫做餘韶的屍形蠱師的一番“拷問”後,瀝鋒會衆人得知了一批屍形蠱師的外圍駐地。經過勾腸客的比對,發現這些外圍駐地正是煉製屍蠱兵的場所。
其實屍蠱兵的煉製並不是安置到彩雲國最深處的某些山林密窟之中,而是圍繞蠶浦寨之外的大片起伏原野。因爲煉製屍蠱兵,除了天外妖邪的屍骸與活人蠱牀,還需要大量奇花異草爲佐使藥物。
而被要被煉成屍蠱兵的活人也不是隨便選擇,最好原本身體沒有什麼傷病,所以屍形蠱師掌控下的彩雲國,一方面將國民視若禽畜,隨意取用,一方面也讓他們作爲勞力,耕種糧食、開採金鐵。
瀝鋒會這段日子拔除的外圍據點,就是負責爲蠶浦寨供給糧食與金鐵器物。沒有這些東西蠶浦寨的普通百姓日子恐怕就過不安生了,因爲他們可沒法跟屍形蠱師爭搶地盤來種糧食。
郭岱這麼做,其實就是逼迫蠶浦寨與屍形蠱師互鬥,而結果也不言自明,藉助屍形蠱師吞佔彩雲國的蠶浦寨,會被這把雙刃劍反噬自身。而且屍形蠱師爲了有可以應對瀝鋒會的兵力,估計會毫不猶豫地將剩餘蠶浦寨百姓煉成屍蠱兵。
這樣也算是爲彩雲國其他遭殃受難的子民報仇,蠶浦寨的覆滅從他們勾結屍形蠱師便已註定。
除此之外,郭岱也在彩雲國邊境聯繫上一些村寨,他們大多願意協助瀝鋒會。郭岱也不用他們衝殺,只要悄悄派人與蠶浦寨聯絡,傳出對屍形蠱師不利的消息,鼓動蠶浦寨百姓動亂。
這些日子交戰下來,郭岱就已經發現,屍形蠱師的力量遠不如先前。當初瀝鋒會固守一處營地,屍形蠱師能夠召喚數千屍蠱兵強攻,邀集厲害的同道合擊,倒是對瀝鋒會造成相當威脅。
然而此等強攻之後,立刻顯示出屍形蠱一脈手段不足、後繼乏力的弊端。屍蠱兵這種玩意兒確實新奇,可是當這種新奇被破解後,自然一文不值。
如果煉製比凡人強點有限的兵卒,可以改變世道,那用不着屍形蠱師,玄黃方真從古到今這麼多高人,早就摸索出各種妙法了。而與之最爲相近的術俑,尚且因爲笨拙與難以煉製而被廢棄汰換,更別說道門力士需極高深的玄功修爲。
屍蠱兵的優勢本就在於其數量衆多、悍不畏死,可以說完整繼承了天外妖邪的特點。然而這個數量多也多不到哪裡去,畢竟需要用活人爲蠱牀,還有各種藥材蠱物。至於強悍也說不到哪裡去,缺失的靈智,讓屍蠱兵除了盲目衝鋒,根本做不出具體細緻的戰術配合,除非屍形蠱師自己還擅長兵法謀略,另加操控。
這麼一羣終年在深山老林琢磨蠱術異法的傢伙,懂什麼兵法戰術?郭岱自己也是邊打邊琢磨,還有修士同道一起商量。
所以針對屍蠱兵的弱點,郭岱率人在彩雲國中四處遊竄不定,少數屍形蠱師或者能夠追上他們,但屍蠱兵只能傻乎乎地落在後方跟隨。
如此一來,要麼屍形蠱師看着郭岱等人遠去,攻擊別的據點。要麼拋下屍蠱兵,自己落單被郭岱帶人回頭,包圍反攻。反正屍形蠱師的據點基本都被摸清,他們在明,瀝鋒會在暗。
戰事到後來,郭岱連最初在滄瀾谷的營寨也廢棄掉,估計有一夥屍形蠱師撲了個空,又被瀝鋒會在別處順勢滅了個據點。
兵無常勢、水無常形,瀝鋒會修士不是俗世軍旅行伍,但攻伐之道也有相近之處。當初建立營寨,堅守死戰,是因爲需要積累經驗、刺激人心、摸清敵情;後來捨棄營寨,深入敵佔地界遊竄,是因爲修士腳程快、人數少,方便移動聚散。一有機會,覷準時機,或是拔除營地,或是消滅屍形蠱師人手。
屍形蠱師人手不少,可是按照方真道的標準,大部分人連修士都算不上,沒有元神清明常駐之功。他們只不過是屍形蠱師在蠶浦寨中挑選出的精幹人手,幫助打理各處據點,定時護送錢糧與人口給屍形蠱師。
這些人也許學了幾手施毒的小法術,欺負欺負不懂事的山野鄉民還行,要是撞上心有戒備的江湖武人,也就剩逃跑一條路了。在郭岱率領的瀝鋒會修士眼中,這些人根本算不上對手。
至於真正的屍形蠱師,唯一問題是蠱術詭異難測,大多與彩雲國山林草木、瘴癘霧氣融爲一體,若無敏銳感應,往往會身陷陷阱而不自知。就單以鬥法而言,似乎蠱師都更擅長守勢,而非攻伐。
好在有白素芝與勾腸客,加上這些日子的鬥法經驗,很快便煉製出一種簡易的丹藥。這種丹藥不是用來內服的,而是化入水中,然後用這水噴灑在身,能夠讓屍形蠱師的部分法術在傷及自身前產生異味,讓衆人有所警惕。
“就是……真的太臭了!”洛八說道。
瀝鋒會衆人剛剛截殺了一夥匆忙趕回蠶浦寨的屍形蠱師,洛八一槍當先,屍形蠱師施法自保,招來一團黑煙,拍到洛八已如強弩之末。
洛八沒有受傷,倒是法術與衣物上的藥水起了反應,一股驚人惡臭傳遍四周,饒是郭岱定力過人,也拖着一條活口走開,臉面發硬地對洛八說道:“自己找地洗洗……以後能躲就躲,別硬接法術。”
“哦。”洛八聽話地走到遠處,找泉流洗刷。
剩下的一名屍形蠱師,顯然修行還不到位。他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將自己當成蠱牀,注入蜉蝣蠱物來異化自身,只懂得揮手散藥,被郭岱用一拳頭就砸暈。
“說,你們這麼急趕回蠶浦寨做什麼?”郭岱問道。
那名屍形蠱師嘰裡呱啦說了一通,郭岱看向勾腸客,聽對方翻譯道:“他……說你生兒子沒那啥。”
“你們彩雲國也這麼罵人的嗎?”郭岱問道。
“我……”勾腸客不知道怎麼回答,只好說道:“你不生氣嗎?”
“你繼續翻譯。”郭岱轉而對屍形蠱師問道:“你們是從北邊來的是嗎?那裡有鎮南六關的兵馬,不用負責看顧,趕回蠶浦寨做什麼?”
“這種事你管不着!”屍形蠱師說得唾沫星子亂飛。
郭岱拿刀身拍着屍形蠱師臉頰,說道:“你也不用裝硬氣,好逼我殺你。聽說過餘韶嗎?把他提溜出來。”
當初進攻瀝鋒會營寨的五名屍形蠱師中,其中有一人被生擒。事後他被黎巾與勾腸客聯手“拆解”了,甚至在捨棄營寨、一路深入彩雲國,也沒把這傢伙扔下,而是切去不必要的部位,留下一個殘缺軀幹,泡在瓦罐裡當人彘。
黎巾原本是打算給餘韶一個痛快的,可郭岱認爲這傢伙還有用處,就帶着泡菜罐子上路,反正也就剩下幾十斤而已。被蜉蝣蠱物異化的軀體,加上一堆禁制和毒藥,想死都死不了。
“這位你認識吧?”郭岱問道:“我聽說他還是什麼大祭司的兒子。”
“你、你……大祭司要是知道了,肯定饒不了你們!”屍形蠱師驚慌失措地說道,他看見餘韶身體不全的慘狀,自己也不禁膽寒。
“你猜猜……我要是直接將你放走,你的大祭司會怎麼做?”郭岱忽然問道。
“會怎麼做?”屍形蠱師不解地順着說道。
郭岱將餘韶塞回瓦罐裡,言道:“跟你同行的都是比你厲害的,如果你回去之後跟大祭司說,同伴被路過的瀝鋒會修士殺光,就你一個人能活着逃生,你覺得大祭司會相信嗎?他恐怕會認爲你與我們早就勾結串通,要在蠶浦寨裡搞什麼破壞。然後將你做成屍蠱兵……你們叫做啥來着?聖衛?”
“不、不會的,大祭司不會……”屍形蠱師說這話時也有猜疑,想必他也清楚那位大祭司的手段。
郭岱像是街邊跟人討價還價地說道:“那是你希望我殺了你?這罐子咱們就一個,已經有一位在裡面了,你恐怕不太好擠。這樣,我先來量一下,看能切下哪幾塊……別動別動!放心,我下手很快的,就疼一下下。”
還沒等勾腸客翻譯完,那名屍形蠱師顯然就明白了郭岱的意思,瘋狂地掙扎、叫喊:“不不不!千萬別殺我!我家裡爲了不被送去做成屍蠱兵,千方百計讓我攀上蠱師老爺,我也是沒辦法纔跟他們做事!我求求你們,放我一條生路!”
郭岱抽出短劍,抵在屍形蠱師咽喉,一臉兇殘狠戾,沉聲說道:“你想騙我?”
“不不不!我沒有!”屍形蠱師剛說一半,郭岱短劍微微遞送,割出一絲血,他趕緊說道:“我們是去回報!鎮南六關的兵馬撤了!全都撤了!”
“你說什麼?”郭岱忽然不解,左右各一個耳光,揪住對方衣領再往地上一砸,用腳踩着他的胸口,壓得屍形蠱師喘不過氣來,“你再騙我試試?!”
屍形蠱師已經被欺負地哭了出來,涕淚滿臉地說道:“我真沒有騙你們。鎮南六關的兵馬好像聽到什麼消息,不僅是彩雲國外駐紮的人手,許多兵馬都往東調遣。”
“他似乎沒說假話。”勾腸客翻譯完一通後說道。
“所以彩雲國在北邊監視鎮南六關的屍形蠱師可以調回蠶浦寨了,而這幾個只是前去報信的。”郭岱說道:“估計南境出什麼大事了,鎮南六關需要調動大量兵馬。”
“那現在怎麼辦?”勾腸客問道。
“先不進攻蠶浦寨。”郭岱忽然轉念:“將北邊負責監視的屍形蠱師,先來個一網打盡,省得夜長夢多!”
“可是……這批屍形蠱師也是分散各處。”勾腸客說道:“這個餘韶似乎知道的也不全。”
“那就讓他們聚到一塊。”郭岱指着生還的屍形蠱師言道:“讓他去把人叫來。”
“怎麼叫?”勾腸客不解道。
郭岱對屍形蠱師言道:“你不敢回蠶浦寨,那敢不敢回北邊找你的同道?”
“你要幹什麼?”屍形蠱師在郭岱面前早就沒了膽氣。
“就說北邊威脅解除,大祭司要召集衆人商議如何對付入侵者。”郭岱說道:“記住,是召集所有人。”
“可我只是剛成爲蠱師,恐怕說服不了其他人。”
“大祭司爲了犒勞在北方監視的衆人,自然另有恩賞,這些年你們沒少搜刮財帛女眷吧?在北方孤零零的守着,挺無趣的吧?”郭岱對屍形蠱師說道:“與你同行的那幾位,趕着去享受了,將你這個新人派回去傳話,很理所當然嘛。”
屍形蠱師吞了口唾液,沒敢回話,似乎也被郭岱說中了。
“還有藥嗎?”郭岱忽然對白素芝說道。
“七日斷筋散?夠你吃飽。”白素芝聽見這話就明白郭岱的意思,從小香包中取出一瓶藥交給郭岱,郭岱毫不客氣,讓屍形蠱師吃了好幾粒。
“剛纔你吃的叫七日斷筋散,是一種能腐蝕筋骨的毒藥,你應該能感覺到藥性發作的過程。如果七日內沒有解藥,藥性爆發,蝕斷筋骨,你將會全身癱軟在地,連一根指頭都動不了,然後眼睜睜看着山林中的野獸,將你撕成碎片。”郭岱還嫌不足,爲屍形蠱師推血過宮、催發藥性流轉全身,言道:“七天功夫,夠你一來一回了。我要你將北邊負責監視的屍形蠱師,全部帶到此地。用什麼理由我不管,只要你做到了,自然會有解藥。如果做不到……看見這位大祭司的兒子了嗎?我讓你去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