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寶體

是夜,無塵坐在茅草屋的牀上,看着一旁熟睡的白墨墨,又想起不久前玄天剛睡醒,看着自己臉上的小烏龜,直接把平和的心境拋棄,來追殺他們的情景,無塵的嘴角不禁上揚。

“呼,吃下大量的聖肉,雖然大部分的道韻已被孃親煉去,但聖人何其可怕,只是一點,就讓我進階,並積累了龐大的精氣,現在,正是最好的機會。”

無塵自語,其實在玄天臉上畫烏龜就是他的設計的,因爲緊繃的情緒需要放鬆,玄天玩鬧一樣的追殺也是如此,再加上無塵又吃下了大量的聖肉,心性放鬆,精氣巨大,現在確實是最好的時機。

“前輩,請爲我護法。”無塵喚出黃銅八卦,對其說了一句,黃銅八卦一顫,濛濛寶光自其身上散發而出。

黃銅八卦緩緩浮起,在飄到無塵胸口位置時,黃銅八卦爆發無量玄光,無塵的身影瞬間消失,只餘黃銅八卦在半空橫浮。

“他要衝擊那一步?”茅草屋頂,孫道看着身邊的凌清兒,平靜的問到,雖是問,孫道卻很確定。

“對。”凌清兒點頭,同樣平靜,只是其緊握的拳頭在訴說她現在的不平靜。

“無數少年至尊都卡在了這一步,你憑什麼覺得他可以?”孫道的語氣逐漸變的悲傷,因爲他想起了一件事,一個故人。

“就憑,他是我凌清兒的兒子,就憑,他每一步都踏上了極盡。”凌清兒鬆拳,自信的說到。

“呵,自我之身,鑄就最適合自己的寶體,大帝之基,談何容易啊。”孫道看着皎潔的月光,搖搖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說了,他是我兒子。”凌清兒的表情依然很平靜,並不在乎什麼。

“本尊,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那就努力的走下去吧。”忘憂同樣擡頭,望着皎潔白月,他沒辦法提供幫助,只能在心中爲無塵加油。

……

“鑄就無漏之身,非我之願,只有自我寶體才更適合我。”坐在黃銅八卦之上,無塵自語。

“可是,自我寶體,太難了。”無塵想着真龍典中關於自我寶體的描述,在真龍典中,無塵能看到,那位真龍在鑄就自我寶體的時候,險些身死,幾乎十死無生的局面。

“到是與鳳凰涅槃有些類似。”無塵在心中想到,鑄就自我寶體,就是以大毅力,捨棄自己在這一境界的所有收穫,鑄就外身,再以大毅力將外身抹殺,最後鑄就自我寶身。

這樣的解釋可能有人聽不懂,那就簡單一點說,想要鑄就自我寶身,需要捨棄自己在練體境界所有的極盡收穫,將其從自己的身上剝離出去,讓其成爲自己的障,然後再用自己最弱的姿態,迎接一個近乎完美的自己。

自我寶身,這是一場豪賭,勝,超脫自我,重獲新生,敗,身死道消,古史無名。

可以自己最弱的姿態,來迎接最完美的自己,太難了,他精通你的一切,知道你知道的所有,你的每一步,都會在對方的眼睛下,無所遁形,這是幾乎不可能的方式。

古史上有無數天驕闖過這條路,可惜,失敗的人佔了九成九,而成功走出這條路的人,必然會在古史留名,因爲,最難被自己打敗的,只有自己,最完美的自己。

“第一步,剝離皮膜!”無塵怒喝一聲,他的皮膚就像是被燙了開水一樣,直接脫落,皮膚雖然脫落,但下面並非血肉,而是很正常的皮膚,要不然都直接沒了,那不是很尷尬。

皮膚像是受到了牽引,緩緩飄向無塵的對立面,盤坐在地,那空洞的眼睛,空洞的身體,十分詭異。

“第二步,剝離血肉。”無塵輕輕的說了一句,拿出一柄匕首,分別在自己的腿上,胳膊上,脖子上劃出一道口子。

無窮無盡的血色,自無塵劃出的傷口飄出,被前方的皮膜吸收,隨着自己的血液被抽走,他的臉色也變得慘白無比,雙脣沒有絲毫血色,身體也不復往日的鮮紅。

“第三步,抽筋。”無塵十分無力的說了一句,血液是一個人的精氣所在,一下被抽走,即使他是修煉者,那也不會好受。

無塵的身上發出陣陣玄光,不一會,無塵的經絡被剝離,如同那經絡之圖,向着對面的身體印去。

“第四步,奪……骨。”因爲經絡被抽,無塵渾身癱軟,無法在用任何力氣,只慢慢的說出這一步。

如黃金一樣的骨頭被抽離,一縷縷混元氣自骨上飄蕩,顯得十分神奇。

“第五步,化五臟。”無塵癱坐在地,現在的他,如同一根麪條,鬆軟無比,五臟神奇的自無塵身上飛出,竄入了對面那個身體中。

“成了。”無塵看着對方渾身赤裸的身體,微微一笑,頓了頓,無塵又說到:“不用僞裝,我知道你已經來了。”

“雖然很想現在就殺了你,可惜,不行。”赤裸的無塵突然開口,嘴裡唸叨着可惜,但觀其表情,一點也沒有可惜的樣子。

“你知道嗎,我覺得你的存在真的很像一個東西。”看着他,無塵平靜的說到。

“心魔嗎?”他莫名自語,似乎是跟自己說,也好像是跟無塵說。

“對啊,不過,你比心魔更強大。”無塵有氣無力的說了一句,他也並沒有說謊,因爲這種東西確實強大。

“是啊,你自己造出了一個會殺掉你的怪物。”赤裸無塵嘴角掛起邪魅的微笑,他的髮絲逐漸化爲鮮紅色,身體由血色的長袍覆蓋。

“可這也是必須的。”無塵搖搖頭,並不將邪塵的話放在心上。

“我能問問,如果我死了,你會去哪裡?”療傷中的無塵看着邪塵,有些好奇的問到。

“你,很想知道嗎?”邪塵看了無塵一眼。隨後擡頭看着上方由黃銅八卦所造出的天空發呆。

“我當然很想知道,只看你願不願意說。”無塵點點頭,他確實很想知道,在本人死後,他們鑄就的自我之身會去往何方。

“呼。”邪塵呼出一口氣,平靜的問道:“你知道鏡子嗎?”

“鏡世界,還是反轉世界?”無塵說出了兩個名字,對邪塵下面說出的話更好奇了。

“都不是,不過我突然不想告訴你了。”邪塵微微一笑,並不再多言。

“喂,別這個樣子啊,說話只說一半,這算什麼!”無塵怒了,這傢伙真的是,剛把他的興趣給勾起來,又不告訴他了。

“我就是不想說,你又能拿我怎麼樣。”邪塵的表情變得邪魅,十分好看。

“算了,不說的話,我打到你說不就完了。”無塵搖搖頭,尋思一會一定要把他的話給套出來。

“哈哈哈。”邪塵大笑,似乎是聽到了什麼搞笑的話。

“你也太天真了吧,要知道,我可是最完美的你。”邪塵如此說到,隨後繼續大笑。

“做人如果沒有夢想,和鹹魚有什麼區別。”無塵反駁邪塵,他對自己有自信,即使沒有極盡又如何,他就是他,逆天的無塵。

時間飛逝,轉瞬而已,一個時辰的時間過去,無塵起身,看着邪塵,勾了勾手指。

“混元拳!”無塵喝了一聲,直接朝着邪塵殺去。

“混元拳!”邪塵當然不會慣着無塵,擡起拳頭,用出與無塵一樣的混元式,打向無塵。

“砰!”“噗!”兩拳相對,無塵並沒有堅持太久,直接被打飛,並吐出一口鮮血。

“哈哈,你現在憑什麼覺得,自己有資格與我硬碰硬?”邪塵看着起身的無塵,嘴角掛起諷刺的笑容。

“雖然知道自己不能無你硬碰硬,但我的心告訴我,我起碼要試一試。”無塵抹去嘴角血線,認真的說到。

“混元指!”無塵再次出手,如他所說,他要試一試。

“混元指。”邪塵同樣起手混元指,結果爲沒有什麼意外,無塵再次被打飛,邪塵終究是最完美的無塵,正面相沖,太難了。

“混元戟!”無塵怒吼一聲,混元戟出現,橫空而立,朝着邪塵劈下。

“暗之戟。”邪塵沉聲一言,一杆漆黑的大戟被他拿出,將無塵打了回去,而無塵看到邪塵的暗之戟,心中鬆了一口氣,暗道還好,混元戟終究是獨一無二的,沒有被邪塵複製過去。

“你可別高興的太早,暗之戟雖然不比混元戟,但卻是與混元戟相對應的東西,其質量不比混元戟差。”邪塵看到無塵嘴角的笑,直接出言打擊。

“我知道,但那又如何,混元戟法,終究只能靠混元戟用出來。”無塵沉聲說到,隨後揮舞混元戟,朝着邪塵再次殺去。

“呵呵。那就讓我打破你的認知吧。”邪塵哈哈大笑,同樣的起手,直接殺向無塵。

“鐺鐺鐺!”兩戟相撞,發出陣陣脆響,無塵心中愈發沉重,邪塵不愧是他的身,實力完全碾壓他,無塵有混元戟法,還有將混元戟法發揮到最大威力的混元戟,但卻無法在與邪塵的爭鬥中佔到任何便宜,要知道,混元戟法,終究與暗之戟不匹配。

“吼!”爭鬥中,無塵怒吼一聲,聲音似怒龍,威能鎮邪魔,正是混元吼。

“吼!”同樣的吼聲傳來,無塵悶哼一聲,腦袋有些混亂。

“我是該說你太天真了嗎,分明知道用你自己會的法門,根本無法對我造成威脅?”邪塵看着陷入混亂中的無塵,並沒有着急出手,而是繼續諷刺。

“我知道啊,可是如果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呢,清神術,爭!”無塵喝了一聲,一股玄奧的波動散發而出,將邪塵籠罩。

“平等領域,你以爲這就能限制我。”邪塵的臉色變得冰冷,周圍的空氣都因此下降幾度。

“呵呵,不試試怎麼知道呢?”無塵又重複了這句話,隨後擡起混元戟,朝着邪塵殺去。

邪塵有心破掉這個領域,不過很難,因爲他如果用出平等領域的話,也是這樣的情況,並不會破除無塵的平等領域。

“不過,這樣的領域,你又能持續多久?”邪塵的表情變得瘋狂,擡起暗之戟,瘋狂的殺向無塵。

“鐺鐺鐺!”雙戟相對,這一次因爲平等領域的影響,無塵並未後退,清神術的爭,是建立在兩人平等基礎之上的爭,硬生生的將無塵與邪塵兩人拉在同一水平。

“混元步!”邪塵怒吼一聲,隨即踏出一步,這一步造成的無盡壓力,直接將無塵的氣勢壓下。

“混元步!”無塵同樣踏出混元步,將邪塵的氣勢抵消。

二踏步,三踏步,四踏步,五踏步,最後,無塵與邪塵同時倒飛,摔倒在地。

“咳咳。”無塵輕咳幾聲,吐出一口鮮血,後以極快的速度站起,擡起手中混元戟,殺向還在發呆的邪塵。

“這就是,流血的感覺嗎,還真是不錯啊,呵哈哈哈!”邪塵看着自己手上的鮮血,讚歎一聲,然後癲狂大笑,看着向自己殺來的無塵,將手中的暗之戟丟棄,擡手握拳,然後直接迎上了無塵的長戟。

“轟!”拳頭與混元戟相撞,發出一聲巨響,邪塵看着自己手背上被混元戟劃出的一道傷口,表情愈發癲狂。

“哈哈哈……”邪塵瘋狂的笑着,讓無塵感覺非常奇怪,爲什麼他會這麼開心。

“來啊,來啊,殺吧,殺吧!”邪塵癲狂怒吼,隨即像一條惡犬一樣,殺向無塵。

“你到底是不是我!?”無塵擋住邪塵的攻擊,大聲質問到。

“我是不是你,你自己不清楚嗎!”邪塵吼了一聲,繼續瘋狂。

“你不是。”無塵輕輕搖頭,剛纔他覺得邪塵是他,現在無塵覺得他不是了。

“對啊,我不是,我不是!”邪塵大吼,擡頭仰望虛幻天空。

“你知道嗎,渾渾噩噩的一生,真的不好受啊。”邪塵的語氣變得悲哀,充滿了對無塵的憎恨,但無塵從這憎恨中,卻聽到了別的東西。

“爲什麼不去看看呢?”無塵看着邪塵,試探的問到。

“我能去嗎,創造我出來的你,難道目的很單純嗎?”邪塵看着無塵,表情變得猙獰。

“可以啊,你現在就可以離去。”無塵微微一笑,對着邪塵,認真的說到。

“你以爲我會相信你嗎?”邪塵的眼神中充滿了不信任。

“別人,你可以不信,可我,你一定會相信。”無塵自信的說到,讓邪塵有些沉默,無塵說的沒錯,他能接受無的存在,自然也可以接受他的存在,並給予他自由。

“那你的修爲?”沉默良久之後,邪塵平靜的問到。

“我可以去借鳳雀的祖朱雀寶術,身爲祖鳳的妹妹,涅槃也只是基本的操作而已。”無塵笑了笑,他很無所謂。

可只要清楚情況的人都會知道,放棄,有時候就意味着無法重來,意味着無塵再無鑄就自我之體的可能。

“哈,哈哈,哈哈哈……”邪塵瘋狂大笑,良久之後,他才擡起頭,死死的盯着無塵,無塵就這樣看着邪塵,那雙明亮的眼睛依舊明亮,並沒有因爲邪塵的注視發生絲毫變化。

“我終於知道我不如你的原因了。”邪塵苦笑一聲,然後來到了無塵身邊,看着無塵,用平靜的聲音說道:“其實,鑄就自我寶體,除了戰勝最完美的自己這個辦法之外,還有一個辦法。”

“那就是,與自己和解。”邪塵笑了,在無塵不可思議的目光下,邪塵的身影逐漸開始變化。

“雖然有點老土,但我還是想說,帶着我的那份,活下去吧。”邪塵的身體虛化,一枚古老的鏡子出現。

“臨走前,給你留下一個禮物吧。”鏡子上,虛幻的邪塵微微一笑,十分溫和。

“走好。”無塵看着邪塵,嘴角揚起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