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安歷二四八年。
遲舊迎新的除夕剛過,春雨便昭昭而來。
臨近傍晚,明州城下起娟娟小雨,天空霧濛濛一片,將整座明州城籠罩,賦予其一股神秘的色彩。
陳浩祖宅,酒過三巡,如今只剩顏玉澤一人。
雨勢逐漸變大,磅礴的大雨不斷敲打着破舊透風的木門,屋院中的歪脖子樹和明暗的泥土。
傾盆的雨滴匯聚成流,鑽入那剛填滿泥土的深坑中,而那深坑好似無底洞般,傾灌多少雨水都填充不滿。
炭火仍在燃燒,搖曳的火焰在頑強的與無情的大雨抗衡,顯得那樣無助,那樣脆弱。
顏玉澤全身早已被雨水浸溼,他慢慢品嚐着美酒,吃着烤肉。
至於公文濤三人,在附近找了家客棧便住了下來,一來是避雨,二來是陳浩家中已經無處可居,三來是顏玉澤將要送魂,三人不便久留。
雨一直在下,唯一抗得住的竟是那一束隨時可熄滅的火焰。
“差不多該到了。”顏玉澤喃喃自語道,隨即喝下一口酒,站起身來渾身溼漉漉的,活脫脫的落湯雞。
只見顏玉澤身上漸漸浮現淡淡光芒,縈繞身體全身遊走,一道道肉眼可見的霧氣蒸騰而出,讓人驚歎不已。
不多時,顏玉澤衣襟幹徹。
天地仍舊下着磅礴大雨,嘩啦啦的捶打着萬物,卻沒有一絲雨氣沾染到顏玉澤,屬實令人乍舌。
雨中的白衣少年,眸若深潭,晶亮幽深,丰神如玉,風度翩然,一身白色衣襟,如淵的長髮飄揚在身後,渾身上下散發着飄逸除塵,無比超然的氣息。
顏玉澤彈指,整座陳浩祖宅轟然靜止般,聽不到半點雨聲,見不到一滴雨水。
心念一動,四罐裝着養魂玉的罐子劇烈晃動,一枚枚白玉脫罐而出,一一漂浮在空中。
那便是養魂玉,也是尋常白玉。
白玉晶瑩溫潤,可將魂魄寄生其中,在東玉皇朝時代,便有專門販賣養魂玉的商家。
倘若養魂玉中存放孩童魂魄,給予女子佩戴時,在懷孕後便可將養魂玉中的魂魄移入胎兒中,可以選擇性的降生男女孩童.不僅如此,出身的嬰兒天資聰慧,異於常人。
這一類養魂玉,便是大多皇宮貴妃追崇之物。
顏玉澤看着浮現在眼前的十幾塊養魂玉,在這之中都存在着一個怨靈。
他施法造就這些怨靈時,便推算出他們的結局。
怨靈出世危害梧桐鎮,道師出手降服怨靈,道行太淺鎮壓十年,再將怨靈引入輪迴道轉世重生。
這便是他當初的推演,卻因爲北荒兇徒的出現,全盤打破他的預計。導致這些怨靈晚了千年進入輪迴道,投胎轉世。
“今日,便將你們引入輪迴道。”顏玉澤輕語,深邃的雙眸散發幽幽之光。
說罷,他手一橫,指尖在空中一劃。
虛空中出現一道裂痕,逐漸蔓延成漩渦,閃耀着無上神輝。
漩渦逐漸擴大,形成一道溝通異界的漩渦之門。
在那頭是濃黑一片,黑霧從漩渦之門中瀰漫而出,帶着詭異和不詳,還有莫名的心悸和恐怖。
像是百萬惡鬼在哭嚎,猶如地獄世界的大門開啓。
兩團黑霧浮現在顏玉澤眼前,黑霧逐漸幻化人形。
他們是輪迴道的牽引使者,負責指引投胎之人轉世重生。
兩個牽引使者滿臉惶恐,能夠隔着異界打開地府之門,將他們召喚而來,絕對的大人物,連忙恭敬問道:“不知大人喚小的前來,有何吩咐?”
顏玉澤眼神默然,淡淡道:“這些養魂玉中孩童魂魄被囚禁千年之久,今日你們將他們帶入輪迴道找個好人家投胎。”
“遵命,大人!”
兩名地府使者絲毫不敢懈怠,立刻祭出法寶引出養魂玉中的怨靈魂魄,逐一帶入地府之門中。
有些怨靈想要掙扎,被牽引使者輕易制服。
對付怨靈,他們最是擅長。
引渡完十幾枚養魂玉中的怨靈,兩名牽引使者不敢和顏玉澤對視,卻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說。”
“啓稟大人,六道輪迴發生某種缺陷。”
“什麼缺陷?”
“出現許多帶着記憶的穿越者和重生者。”
“重生者?穿越者?”顏玉澤眉頭緊蹙,這似乎和北荒大淵存在某種聯繫。不過緊接着他擺擺手,道:“讓你們家那位大人處理吧,這些事不歸我管。”
顏玉澤說罷,大手一揮,兩名牽引使者措不及防的被吸入地府之門中。
穿越者、重生者、北荒大淵……
這些一連串的問題,讓他一陣頭大。
顏玉澤指尖一動,傾盆大雨接連而下,無情拍打着泥濘的土地,雨水再次浸溼他的衣襟,冷風在肆虐的吹着。
彷彿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顏玉澤緩緩坐下,拿起酒壺倒滿酒杯握在手中,望着無邊無際的夜空,天穹被烏雲遮掩,四周漆黑一片。
顏玉澤再次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舉杯與夜長醉。
幽冥地府之中,四周陰森昏暗。
皚皚白骨只是修飾點綴,幽暗的四周傳來讓人頭皮悚立的哀嚎,這是一種來自靈魂的顫慄。
兩名牽引使者望着法器中的數十個孩童魂魄,恍然如夢般。
“老二,你說這是不是真的?”
“我也不知道,應該是真的。不過看來他並不是我們的那位大人,可是能夠自由打開地府之門的,只有那位大人。”
“可是那位大人早已銷聲匿跡,不知所蹤。”
“那位大人只是不想出來罷了,要知道那位大人可是無敵於世間,開創九天十地。創造六道輪迴統治各方天地。”
兩名牽引使者滿臉崇拜,繼續議論道:“對啊,要是那位大人出手,什麼穿越者、重生者都將如螻蟻般弱小,舉手投足間便可輕易碾殺。”
“老二,我有一個大膽的推論。”
“你說說看,我看看是不是和我猜想的相同。”
“我覺得他就是那位大人,傳言那位大人陷入永恆沉睡中,我想能夠隨意開啓地府之門,只有那位大人了,世間也只有他能夠做到。”
“不錯,和我猜想的相同。他應該就是那位大人,那位大人從永恆沉睡中甦醒了!不行,我要把消息告訴老大!”
“我也去!不過……我們還是先把這些魂魄送入輪迴道中,既然是那位大人所託,定要給這些怨靈找個好人家。”
“那好,我們現在邊去。不過那位大人明顯不想讓我們認出他,你說我們將消息走漏出去,會不會引來那位大人的不悅。”
“怕什麼,那位大人迴歸可是好消息,真要追問下來有我扛着,你們儘管樂呵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