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瀾殿中。
厲平秋正襟危坐，面上神情十分嚴肅。
一旁坐着一白眉老兒，正氣定神閒地品了口茶，不是藥聖施老又是誰。
“厲州主，切莫心急。曳兒的心性我瞭解，她斷不會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其中定有隱情。”
厲婉楓站在一旁，聽見藥聖爲那混血雜種說話，心底自是不平，裝模作樣道：
“藥聖大人，慣常來說我五妹妹卻是極通情理。然這次她受了委屈，一意孤行，我身爲長姐，心裡頭也沒了個底。”
“只希望五妹妹尚且記得父親的教導，不要誤入歧途纔是。”
施老笑眯眯地看向厲婉楓，一雙沉澱了上千年歲月的眼睛裡滿是明瞭，看得厲婉楓不得不垂頭作恭敬狀，實則避開這目光。
“施老，你有所不知。”厲平秋解釋一句，“當時曳兒採摘鶴龍朱果的手法頗爲微妙，簡直史無前例。”
“便是以本州主的資歷，也從未見識過有人能在瞬息之間採摘完成。”
“您是指點過她的，想必比我們更爲清楚她的水平幾何。若不是此事蹊蹺，我們怎會第一個想到懷疑她……”
“哦？”施老皺眉，若有所思。
不多時，厲婉曳已在家僕的帶領下走到殿前，一雙眼睛紅紅的，顯然不久前剛剛哭過，模樣惹人愛憐。
行過禮後，厲婉曳看了眼藥聖，扁了扁嘴，一副想撲到老人懷裡撒嬌，卻苦於禮制不能行動的委屈模樣。
看得施老好一陣心疼。
二族老搶在厲平秋問責前說道，“曳兒啊，託藥聖大人及時發現，這鶴龍朱果內部好似出了點問題，不知你是否知情？”
知道對方搶先一步說話，是爲了避免厲平秋一口咬定將帽子扣在自己頭上。
厲婉曳感激地看了眼二族老，端正守禮道：“回二族老爺爺，曳兒不知。”
“當時大姐姐在曳兒摘完朱果後，亦有上前檢查朱果藥效。連大姐姐都沒能發現，曳兒自然也不知道爲何會變成這樣。”
“在聽聞朱果受損的消息後，曳兒同樣大吃了一驚。”
厲婉楓神色一變，沒想到這個混血早有準備，當時讓她上前查探竟有這樣一層深意，試圖拖她下水……
“婉楓與你可不一樣。”厲平秋看了眼藥聖，沒有把話說得太透，“你自己心裡應該清楚。”
“既然你說你沒有暗中動手腳，那不妨向我們解釋一下，你是如何做到眨眼之間，將性子最烈的鶴龍朱果給採摘下來的？”
厲婉曳嘴角繃直，面色爲難，“這是曳兒朋友的獨門秘籍，曳兒有幸得他傳授，怎能落井下石將其公開……”
“荒唐！”厲平秋一拍扶手，怒眉相向，“厲婉曳，我警告你！此事非同小可！”
“當着藥聖施老的面，你若是袒露實情有心悔改，本州主尚可從輕發落。否則，不要等到事情被追查得水落石出，再來悔不當初！！”
“父親！”厲婉曳雙目盈淚，楚楚可憐，“您爲什麼不信我！”
“曳兒的那個朋友，說起來同藥聖爺爺也有過一面之緣。”
“這枚聖植園令牌，就是他暫時存放在曳兒這裡的。大哥哥說，這是他最爲敬重之人所贈與……”
聖植園，乃是藥聖的領地。
外人若想進入其中，一是得到藥聖的首肯，二是向守衛展示聖植園令牌。
這令牌雖是藥聖負責發放，但並未規定不可易主，流傳在外幾經他手也是常事。
因此，施老起初並未將這枚令牌與李元軒聯繫起來。
厲婉曳看懂這關節，主動湊到藥聖跟前，將令牌呈上，狀似天真地說道：
“藥聖爺爺，您快幫曳兒看看，這牌子可有作假？”
“曳兒也是看在藥聖爺爺的面子上，纔會對那位大哥哥放下戒心，以他傳授的方法採摘九品鶴龍朱果。”
“可現在又出了這種事，曳兒倒也不確定起來，是不是被大哥哥給騙了……”
厲族家大業大，有居心叵測之人接近厲氏族女也是常事。
若對方真正抱有目的而來……
厲平秋眸光一沉，心裡已經想好不可放過這條線索，務必要追查下去。
然而表面上，他卻沉着臉苛責，“曳兒，父親教過你，不可推卸責任……”
話音未落，忽見落座在旁的施老驀地轉頭，噴出一大口茶水。
“噗——”
這行爲在厲族殿內不可謂不失禮，但以施老的地位，厲平秋面色幾經轉變，到底沒說什麼。
還是二族老不拘小節看透本質，連忙追問，“施老，可是這令牌有所不妥？”
“曳兒莫不是真被那歹人給騙了去？”
身爲聖植園的主人，施老親手製作的聖植園令牌，自然能看出其中區別。
以往他遇見欣賞之人，或是欠了誰的人情，便會贈與那人一塊令牌，允他進出聖植園內，挑選幾株靈植。
然聖植園區域遼闊，許多高品階靈植不與低品階同地生長，往往鬧得你死我活，故而也有區域區分。
這若是普通的聖植園令牌，呈給守衛，便會被帶到七品及其以下的區域內，任其挑選。
若是左上角印有一片蔓葉，便會被帶入八品聖植園區域，以示款待。
若是左上角印有一朵瓊花，守衛便會通知他，並讓人在九品園中暫候，以待主人家的光臨。
這瓊花令牌八州界中不出三枚，一枚贈予了乾族大祭司，一枚贈予了他的故友，這剩下那枚……
藥聖喜笑顏開，激動得不能自已，“曳兒丫頭，那人當真說，我是他最爲敬重之人？”
“是啊是啊。”厲婉曳臉不紅心不跳地哄施老開心，“大哥哥說，之前是他有眼不識泰山，幾番怠慢了藥聖爺爺。”
“後面瞭解到藥聖爺爺的事蹟後，欽佩之情源源不斷，只恨有雜事拖身，不能立即前來拜訪。”
“大哥哥知道曳兒也認識藥聖爺爺後，便毫不藏私，教與曳兒神奇的採摘之法，可見藥聖爺爺深入人心呢。”
“哈哈哈！好小子！”施老高興得一跳站了起身，捋了捋鬍子忙牽着小姑娘往外邊走。
“那小子還說了什麼？快快一一講與我聽。曳兒丫頭可不能糊弄藥聖爺爺啊！”
厲平秋看着旁若無人徑直走到殿門處的爺孫倆，只好出聲，“施老！”
“這鶴龍朱果一事……”
卻得對方不以爲意地擺了擺手，連頭也未回。
“鶴龍朱果一事與曳兒無關。厲州主再去查探查探罷！”
看得厲婉楓瞠目結舌。
那聖植園令牌的主人究竟是誰，竟能令不好糊弄的藥聖大人，高興成這番模樣？還一力撇清了厲婉曳的關係？！
這人逢喜事老來得子，也不過如此了吧？！